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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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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澈家里停电了。
他怕黑,点了五根蜡烛,我实在没忍住,跑出来炫蜡烛了。
在微弱的烛光中,他和我面面相觑,这情景不禁让我想起了我俩刚恋爱那会儿,他精心准备烛光晚餐那夜。
他也是这样,在荧荧烛光下和我对视,眼含深情。
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只剩漠然。
我理解,恋爱久了都是这样,况且在我之前,他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前女友。
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给他一个大比兜。
不意外,我的手虚虚穿过了他的脸,根本都没碰到他。
是的,我死了,怎么死的我不记得了。
大概正是因为我死不瞑目,所以我才迟迟投不了胎,整日裹着大红袄绿棉裤在下面来回穿梭徘徊,最后被勾我魂的鬼差一脚踹了上来。
分明给他说了我想见我爱豆,结果他把我踹进了前男友家,多少有点不礼貌。
李澈还在看我,就在我以为这憨货是不是能见鬼时,他突然移开了视线,然后用手背盖着眼睛仰躺回了沙发。
妈的!觉得我辣眼睛?
我蜡烛也没心情吃了,蹲上了沙发。
我倒要和他说道说道,我丑,还不是因为你们不给我烧衣服吗?!现在怎么还嫌弃起来了?
有没有良心,好歹谈了三年,纸钱都舍不得给我烧一把!
可当我凑近的时候才发现,李澈哭了。
我龇牙的嘴慢慢合上,就蹲在他旁边看他哭。
从前都是他让我哭的时候多,难得看他哭一次,希望他哭够本。
不知过了多久,李澈平息好了情绪,他给谁发了一条信息去,我没看见,我只知道,他抱着我生前最喜欢的玩偶熊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以前等他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第二天,李澈醒了个大早。
他换了身黑色西装,让我误以为他又要去给谁奔丧。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门。
外面已经是大白天了,但是我一点也不怕,鬼差说我的魂和旁人的魂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我能在太阳光下行走,只是没人能看到我罢了。
李澈开车,我就坐副驾,贴在醒目位置的“桑桑专属座位”已经开始陈旧卷边,他却还没有撕掉,那是之前我亲手贴的。
我偏头去看李澈,突然发现有些看不懂他。
他不是不爱我吗?为什么在我死后又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实在是……太虚伪了。
我伸手想把那贴纸扯掉,结果可想而知,我碰不到任何东西。
李澈的车在医院前停下。
此刻我多么希望他是来治疗不孕不育的。
同他一起进去后,我才知道他是来看心理医生的。
他躺在椅子上,我抱着腿坐在沙发上。
我听心理医生问他:“最近怎么样?”
他说:“不太好。”
“又做噩梦了吗?”
“不是,”李澈闭了闭眼,“我又看见她了。”
谁?我瞬间来了八卦心,难道是刘婉婉?
我死了之后,他俩复合了?然后刘婉婉再次把他踹了,可这回他被踹之后,没有我这个接盘侠安抚他的伤痛,所以他终于变态了,以至于一看到刘婉婉就犯病需要来看医生?
笑死,怪不得他昨晚那么悲伤,真是苍天有眼啊!前辈不愧是前辈,能让李澈这样的人栽两次,也是本事。
我之前就说过,总有一天,他会遭报应的!
我喜得合不拢嘴。
“她这次有和你说话吗?”医生循循善诱。
“没有,”李澈喉结滚了滚,“但她好像想扇我一巴掌。”
“你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跟在我身边。”
听到这里,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现在也在?”
“对。”李澈肯定说。
“她在哪?”
李澈偏头朝我看来,右手直直指向了我:“在那,正龇着牙在笑。”
我默默把嘴闭上。
“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李澈直勾勾盯着我,眉头蹙了蹙:“一件大红袄子和绿棉裤……”
靠!
妈的,你这不是心理病,是能通灵了吧?!
接下来就是医生对他的心理疏导。
大致意思就是,李澈对我的死心理负担太重了,以至于频频出现幻觉。
他建议,如果李澈还能看见我的话,可以尝试和我对话,取得我的原谅,这样李澈的心结才会打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呵呵。
回到车里,李澈看向了我,我知道,他要遵循心理医生说的,取得我的原谅。
可我在心里已经列出了他的十宗罪,准备一条一条数给他听,然后再告诉他,滚你妈的,老子才不原谅你。
想到这里,我露出了快意的笑。
来吧,小崽子,接受我“爱”的洗礼吧!
可他一开口竟然是:“你瘦了。”
我:?
李澈:“脸也好白,是不是粉底液又买错色号了?”
我:。
李澈:“为什么穿这么丑的衣服?”
我终于怒了:“我瘦,是因为没有贡品吃!我白,是因为我死了,水里泡着自然就白!我衣服,是你这个傻逼舍不得给我烧新的!”
等等,水里泡白?
脑海里有画面一闪而过。
我隐约看见自己沉在水底,水流涌入了我的鼻腔和喉咙,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我是淹死的?
游泳还是冲浪的时候?
可太他妈冤了!
李澈红着眼眶:“那你喜欢什么衣服?我给你买。”
我撇撇嘴:“你为什么总喜欢问我喜欢什么,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我无数次跟你表达过,你还是没记住吗?”
我说过想穿连衣裙,你说我矮,穿连衣裙不好看,我说我不喜欢你和前女友联系,你说你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可……哪有会在女朋友生日那天,丢下女朋友去找普通朋友的呢?我说我喜欢兔子,你说臭不养,可你和前女友有一条阿拉斯加,你后来还经常去看它。
不过不知道,你究竟是去看狗的还是看人。
你看,其实我说了很多东西,你一件也没记住,后来还责怪我什么闷在心里不说。
“对不起……” 李澈抬手想摸我。
我偏头躲开:“其实我挺不想见你的,不过你家蜡烛还不错,挺好吃。”
李澈慌了:“桑桑……”
我对他摆摆手:“再见,看见你过得不好,我特别开心。”
说完这话,我下了车,隐在了人流中。
回头时,无意瞥见李澈崩溃下车,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我,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
和李澈分别后,我回到了我的小房子,总面积不过40平方,但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我在这里住得很有安全感。
我还在客厅里看到了我的兔子!
天爷!它还活着!我以为我死了,就没有人照顾它了,还愧疚对不起它来着。
我跑过去蹲在地上看它。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不是我的兔子……碎斑位置对不上,品种和毛色倒是一模一样。
那我的兔子呢?
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心口也疼得厉害。
它是饿死了吗?那真的太罪过了,我在下面徘徊了那么久也没看到它,不然我还养它。
它可乖了,和我很亲,每晚都会陪我在沙发上看电视,给我带来了好多温暖。
我不知道我死了多久,我的家没怎么变,甚至还打扫得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来,不然也不会重新养了一只兔子。
正这么想着,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进来的不是别人,是我爸。
他带了一瓶酒和一些下酒菜。
然后熟练地去厨房拿出了两副碗筷出来摆在茶几上。
我坐在他旁边,想问问他:“你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可我知道他听不到。
他一下老了许多,我爸之前不这样的,五十多的人,依旧意气风发,不像现在,真的有点像个糟老头子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笼子里传来两声兔子蹦跳的声响,他才如梦初醒,慢悠悠起身去到笼前给兔子添水加草。
原来这是我爸养的!
不可思议!他之前一点也不喜欢小动物!
他蹲在笼前,念念叨叨说着话,我凑近一听,他说:“兔子没死的话,你是不是也不会死?”
我眼睛蓦然瞪大。
闪回的片段冲进了我的大脑。
我的兔子,比我先死,它被我弟弟摔死了。
我还记得我回家时看到它倒在笼子外,嘴角冒着血。
我抱起它往外跑,但是还没到宠物医院,它就没了。
我打电话和我爸歇斯底里理论,我问他为什么要带弟弟来我家,为什么要让弟弟玩我的兔子,我只有它了。
我爸说:“死了重新买一只就可以了,你弟弟还小。”
不能理解,不能原谅。
在他们看来那只是一只兔子,但那是我唯一的慰藉。
现在这又是做什么?真的给我买了一只替身兔子回来,可我唯一的希望已经碎了。
我起身要走,听见我爸哽咽道:“桑桑,对不起。”
我脚步一顿,他难得低头承认自己错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
我妈在我十六岁那年走的,在我妈走了不到半年,我爸就把后妈带回了家。
我正值叛逆期,和后妈自然无法和睦相处。
我爸承诺,他们不会再要孩子,只有我一个。
可仅仅就过了两年,我后妈怀孕了。
在托熟人查出是个男孩的时候,我爸高兴得整宿没睡着觉。
他跑来给我做思想工作:“这么多年,你阿姨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她比我小十几岁,我到时腿一蹬,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再过两年,她生孩子也危险,如今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你能理解我们吧?”
我嘴巴张了张,能吧。
算了,旁人对我的承诺向来都作不得数,我已经习惯了。
弟弟来了之后,所有人都说要让我让着他,毕竟我比他大那么多,应该要懂事。
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也还好,后来开始学会走路,磕磕绊绊,只要我在跟前,他要摔了,挨骂的都是我。
再到他三岁时,真的烦死人,他会开门了,经常去我房间翻我东西,有时撕了我买的书,有时弄断我的口红,打碎我的爽肤水。
我后来出门学聪明了,记得锁卧室门。
他打不开就坐在地上哭,他一哭,就总有人去给他开。
回家后,我爸还会数落我,家里都是自己人,锁门是防贼吗?
我不胜其烦,我厌恶这种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和李澈恋爱一年后,我搬了出去。
他那时说,他会娶我,会一辈子对我好。
但男人的嘴哪能信呢?他和我爸一样,没坚持多长时间,就忘了自己的承诺。
呵,都是大猪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