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合【围棋】》寒江暮雨

4、第 4 章（修）

　　宋临走了一天一夜，中途还多亏了好心人送他水和面包，当他好不容易抵达棋院，还差点被抓到警察局，基本上都是路人担心他是流浪儿报的警。所以在各方面的因素下，他不等不偷了件人家晒在外面的衣服，匆匆去公共卫生间整理下仪容仪表，再套上这件‘赃物’，才逃过了警/察的眼睛。

　　A市棋院平时是开放的，但在比赛时期是需要证件才能进入的，现在的宋临肯定是不能从大门进，好在他非常熟悉A市棋院，直接从小门窜了进去。再然后，比赛会馆他是混不进去了。

　　宋临茫然地蹲在会馆外的绿丛里，不知所措。

　　他靠一腔执念来这里参加比赛，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死而复生附在他人身上的事，估计没人会信。

　　所以，现在呢？

　　会馆外面的大电子屏上还现场直播着比赛，宋临通过镜头看到了那个空缺的位置。属于他的对手正襟危坐在一边，一旁的倒计时快要归零了。

　　倒计时一点一点地归零……

　　所有人都知道，宋临不会再来了。

　　宋临平反恢复职业选手身份，本来是围棋界一大新闻，结果飞机失事，更是将他推上了热搜。

　　随着倒计时结束，宋临的对手起身对着对面空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这位九段刘康文便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宋临隔着屏幕听到这位年老的九段说：宋九段的事我深感遗憾，他是一名值得尊敬的棋手……假棋案我们都是不信的，我们棋手都是支持他的，只可惜五年后的今日才平反……

　　屏幕中的这位老人和蔼可亲，说话得体，受到媒体称赞，但只有宋临自己真正清楚，当年的假棋案除了他师父所有棋手几乎都站在了他对立面，哪怕不是对立，也没有人敢出来替他说一句话，深怕自己沾染上假棋案。这一点，宋临也理解，一名职业选手一旦沾上假棋、作弊会直接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哪怕只是流言也会成为一生的诟病。职业棋手为自保名节不为他申辩他是理解的。

　　但是，为什么他死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直接拿他当话题？

　　屏幕中的采访继续着，刘九段继续说着：“我和宋九段关系还是不错的，也经常约棋吧……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性子温和，进退有度……”说着便潸然泪下，闪光灯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现在职业选手也要出来营业了吗？

　　宋临不知道，谢思渊之后，让很多棋手知道，流量就是名气，就是知名度，就是财富。很多棋手放下清高，主动进入媒体的镜头。

　　除却这些主动的职业棋手，不愿营业的谢思渊，疯狂蹭热度的网红棋手，现在，媒体最爱便是：宋临。

　　这几天前棋圣宋临是比谢思渊更有流量的话题。

　　曾经的一代传奇，无数人的白月光，不幸的坠落，假棋案的昭雪，飞机失事……简直就是这几年最大的热度。宋临的生平又全部被扒了出来，一反五年前的笔诛墨伐，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现在的报道全是潸然的缅怀、痛惜、追悼……好似，五年，媒体人全部换了一批人。

　　可笑吧。

　　宋临只觉得这一切很魔幻。

　　很多人，就如同这位刘九段一样，只不过在赛场上的点头之交，他出事以后，也是最先回避的那批人，现在却成了他的莫逆之交，为他惋惜为他流泪。

　　可，就是这么现实吧。当你死了，成为了一个话题，有利可图时，所有人又围了上来。当你陨落，所有人也是围上来，只是都是踩上一脚……

　　……

　　所以还有谁记得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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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临在草丛里蹲了一天，中午都没有出去觅食，他盯着电子屏幕，双眼充血，疲惫又饥饿，但始终没有离开一步。

　　他像陷入困境的旅人，不但在荒野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食物，他煎熬地徘徊在原地，得不到一盏引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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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棋赛在一天内是不可能结束的，特别是这种头衔挑战赛，资格赛是循环赛，三局两胜，最终胜利者再向头衔保有者发起五局三胜的最终战，包括中途的‘封棋’暂停时间。

　　所以头衔挑战赛大约要五到六天时间。像宋临这种在外蹲一天时间，根本等不到最后出场的现任棋圣谢思渊。

　　眼看暮色渐晚，今日的赛事也即将结束，宋临好似想到什么，立马转头向另外一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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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临摸到了地下停车场。现在大多数年轻棋手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就像以前比赛，只要场地近，宋临都是自己开车。他记得谢思渊是A市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自己开车的。

　　所以宋临脑子一抽，就跑到了地下车库堵人。

　　谢思渊自从出名以后，谢家为了他的安全是专门为他安排了司机。只是今天比较巧，方云墨为了凑热闹，自己当司机将谢思渊送过来，并且靠刷谢思渊的脸，成功混到了观棋室的前排。

　　此刻比赛结束，方云墨转着钥匙圈带着沉默寡言的谢思渊下停车场。

　　方云墨一脸怨念地说道：“啊啊啊，好无聊，我都睡着了，原本以为还有美女记者，结果都是大老爷们，连解说员都是男的，没天理……”

　　“谢思渊啊，要不明天我们别来了，反正你要最后一天比赛。”方云墨没心没肺，只爱凑热闹。

　　谢思渊一个眼神都没给，方云墨却秒明白。

　　“行行行，看你态度就知道……早知道不做你这几天的司机了，我也是闲……卧槽！”

　　方云墨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起初他以为是谢思渊的疯狂女粉，连忙将谢思渊护到身后，再定睛一看，面前头发有点长的人影是个男孩子。

　　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外面套了一件非常不合身的蓝白外套，长长的下摆下面露出磨边的短裤，脚上是一双脏脏的破洞板鞋。方云墨一时分不清这是时尚还是真乞丐装。

　　而且面前的男孩一看年纪就很小，整体骨架瘦小，面相都有点瘦脱相，但是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传神、专注、柔和，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水。

　　“啧啧，小孩你哪来的？别在这吓人，一边玩去……”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方云墨马上放松下来，他吊儿郎当地甩甩手，让宋临一边玩去。

　　宋临也只是听到说话声，脑子一热冲了出来，等他真的面对谢思渊的时候，完全不知如何开口。

　　宋临就这样盯着谢思渊看，已经是五年未见。曾经那个少年，已经彻底成长起来。容貌张开了，更为惊艳，周遭气势更为强大和冰冷。那双眼睛却让宋临极为陌生，以前和谢思渊下指导棋的时候，少年虽然神情严肃，但是有一双专注深邃的眼，像一方浩渺的宇宙，有时炸出光来，在棋盘之上，定乾坤。但现在呢？

　　冷漠，一片冰雪。再无棋盘上的赤诚。

　　宋临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整个灵魂都在呐喊，却说不出一句话。

　　说什么？

　　告诉他：我是宋临，我来赴约了？

　　你是否还记得？

　　但这可能吗？

　　方云墨看着发呆的小孩子，轻飘飘地直接越过了宋临，他完全没当回事，最多认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随后，方云墨身后的谢思渊面无表情地和宋临擦肩而过。

　　宋临直接冻在原地。

　　无数的话都在口边了，却压在喉间被酸楚淹没。

　　只是一个冷漠的擦肩，让宋临彻底明白，他不再是职业选手宋临，他和谢思渊也形同陌路，那个约定也再也无法完成。

　　地下停车场昏暗阴冷，宋临像被定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黑漆漆的墙壁，所有声音像潮水一般退去，他像失了魂的木偶，不知下一步怎么办。

　　“哎？谢思渊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