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非鱼》肖烟肆起

57、预谋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符生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沈慕城不是去上朝了吗，谁大清早扰人清梦，“公子，公子，起床了吗？”是沈伯，沈伯虽然是慕鱼山庄的管家，一般都是操心庄内大小事宜，这叫人起床的事还真没见他干过，难道是有什么大事？符生随手披了件外袍前去开门，一开门一股冷风跑了进来，符生紧了紧衣襟，“怎么了？”沈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公子，有人给您送了封信，说是要紧事，老朽恐误事，所以立刻给您拿过来了。”符生皱眉，还有人知道自己回来了？但是他是给哪个身份寄信啊？符生收下信封，“劳烦了，帮我打点水洗脸吧。”沈伯应声下去，不久红玉就来了，不但给他打了洗漱水还端上了早膳。
　　“公子今日起的可真早，庄主出去前还说上完早朝回来给您带桥东的包子做早膳。”她看着正在洗脸的符生，摆好碗筷，“厨房熬了些清粥小菜，公子先垫垫。”符生坐了下来，回想刚刚看到信封里写的是：城郊市集。他犹豫着开口，“这临音城我逛的也差不多了，今日想去城郊的市集看看，要不要给你带点东西。”红玉娇嗔地看着他，“公子的眼光我可信不过。”符生真想扭断她的耳朵，“不过公子出门可记得要齐远跟着，您现在可金贵着呢。”符生挑眉，这孩子真是大了，这话说的有水平。
　　符生拿起一个青枣，颜色翠绿，闻着清香，他随便拿起袖子擦了擦，一口咬下去，瞬间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哎公子你还没给钱呢！”符生转身离开，齐远立刻上前付账，这城郊市集鱼龙混杂，没有固定摊位，商品多是附近农民所织所种，这价格与城内相比，便宜的不是一点半点，但城里的富贵人家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商品的，但经历了那么多的符生，看着百姓衣食丰足，已是幸福满满，只不过他逛了半天，还没找到给他送信的人，有点一头雾水。“救命啊！抢人啦！”城外的市集没有官府管辖，小贩鱼龙混杂，但毕竟是皇城附近，许多年不曾听说当街抢劫之事，符生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他往那边一看，一辆马车从路边一路飞奔进林子里，后面有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追着，符生立刻上前，“怎么了？”那女人立刻拉住了符生的手，“公子快救救我的孩子，有人抢了马车就跑了，我孩子还在车里。”符生跟齐远对视一眼，两人立刻朝着马车飞奔而去。
　　此时马车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两人用上轻功才勉强追上，隐约能听见马车里有小孩哭泣的声音，符生踏上车篷，一个前空翻把抢车的人踹下了马车，自己顺手坐在了马车上，拉停了马车，齐远立刻钻进了马车把孩子抱了出来，看孩子没有受伤，符生正准备把马车掉头回去，可是还没动作，却被一群黑衣人把马车团团围住了，领头的人声音压得极低，“符生大人，别来无恙。”嗯？渊国人吗？符生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劫车？”对面却没有说话，一拥而上开始了攻势，符生立刻掉转马头，可是马匹受了惊吓，没跑几步就跪倒在地，马车侧翻，齐远抱着孩子滚了出来，符生一边抵挡一边看齐远带着孩子束缚了手脚，他退到两人身边，低声说，“待会我掩护你们，你先带孩子回城。”齐远皱眉，“不可，庄主让我时刻呆在公子身边。”符生无语，“他们人多势众，孩子万一受伤了可如何是好，而且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跑不了，你先回城搬救兵。”这群黑衣人看着就不是普通的贼寇，细心看训练有素，整齐有型，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齐远想了想觉得有理就答应了，符生立刻甩开折扇，折扇绕着周围转了一圈，来不及躲避的人纷纷被割破了衣袍，甚至破了一个伤口，但符生他们周围瞬间空了出来，齐远立刻抱着孩子从一个比较宽松的位置逃了出去。
　　符生接下来旋转回来的折扇，撸起袖子正准备大干一场，却发现对面的黑衣人纷纷放下来武器，领头的走上前来，行了一礼，“符生大人，我们来迟了。”符生这回懵了，啥意思，他眼睛转了转，“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集体收了兵器，毕恭毕敬，“回符生大人，是渊王陛下派我们来接您回国的。”渊王？穆夜此时还有空理自己？何况他身为渊国国主，估计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监控吧，叫自己回去也没什么用啊，而且以穆夜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把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领头的黑衣人十分有礼，“渊王陛下知符生大人在刑国受尽折辱，作为质子定然不好过，只是迫于当时的形势，才假意答应了沈慕城的要求，其实一直在等待时机救回大人。”符生半信半疑，对方却有些着急了，“符生大人，我们时间不多，好不容易把跟在您身边的人调走，若是待会刑国派人来追，我们想要脱身就十分困难了，请符生大人随我们离开。”
　　朝堂大殿上，沈慕城如坐针毡，今天下朝之后回到山庄却没有看到符生，他本来想出去找，却被刑王又叫回了宫里，一进门就看到肖绅岳、李闻义等几个重要官员都在殿上，“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传唤微臣有何要事？”沈慕城不明所以，刑王面色有些难看，“爱卿平身，肖太傅和李相对沈侯带回渊国使者这一做法有些不同的看法，本王知道爱卿都是为了刑国的江山，所以也想你过来探讨一二。”沈慕城点点头，刑王差人搬来了凳子，奉了茶，几人坐了下来，李闻义率先提出质疑，“沈侯爷，你私自带回渊国使者，没有向陛下禀报，欺上瞒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不好奇吗？”这确实不妥，带回敌军使臣，怎么说都不通，一时之间，朝堂上议论纷纷，“禀陛下，微臣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渊国使者，是我那失踪一年的兄长。”沈慕城原来并不打算特意提这件事，所以刚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向刑王禀报，刑王听了一脸震惊，“是季先生？！他真的没有死？！”其余几人也皆是有些吃惊，李闻义的表情尤为奇怪，刑王反问，“怎么前几日你不曾提及？”沈慕城思索再三，还是说明了符生失忆忘记了所有事情，为了不给双方都增添烦恼，因此便没有宣扬此事。刑王从惊喜变成了担忧，“没想到季先生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本王派御医给季先生瞧瞧，沈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与太医院说便是，不必客气。”沈慕城站起来深深鞠躬，“微臣谢过陛下。”
　　一道带有质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沈侯如何能保证此时的季先生还是当年的季先生？”李闻义直面沈慕城，言语刻薄，“这人的身份还没证实，再者季先生既然已经失忆，还能确保他心在刑国吗？若他在刑国刺探情报传递给渊国，这后果不堪设想。”沈慕城有些怒意，肖绅岳看情况不对，轻咳一声，“老臣往日虽不赞同李相的做法，不过季先生这事确实应该认真细查一番，若真是季先生，这自然是好，如若不是，我们也好早做打算。”肖绅岳在朝堂上虽得罪不少人，但名誉声望不可小觑，一时之间大殿上的人纷纷附和。
　　沈慕城生生压制住怒气，“哥哥绝对不是什么奸细，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我相信他一直都是明辨是非之人。”李闻义语带嘲讽，“这不过是沈侯的片面之词，听说刚刚沈侯回到府上，都找不到那位“季先生”了，说不定他已经听到风声，连夜逃回渊国，通风报信去了。”沈慕城的手握得极紧，手指都扣进了肉里，李闻义还不罢休，他站起来转向刑王，“若是一直找不到此人，微臣认为基本可以坐实……”，话还没说完，沈慕城一掌把旁边的桌子拍碎了！吓得几人纷纷后退，南风立刻挡在了刑王面前，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就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坐实什么？”符生摇着扇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旁边跟着齐远，齐远拉着一个麻绳，后面绑了好几个黑衣人，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摘了下来，鼻青脸肿的，符生走到大殿中央，朝刑王行礼，“拜见刑王陛下。”刑王轻推南风护着的手，“先生这是……”，符生余光瞄到李闻义脸色有些紧张，他心下一明，他转头笑着问李闻义，“李相刚刚说坐实什么，坐实我是奸细？”
　　沈慕城紧张地走了过来，“哥哥去哪了？可有受伤？”他全身上下扫描一番，确定只是些灰尘后才看了眼后面的齐远，齐远立刻上前，“属下与公子在城外集市闲逛的时候遇到有人劫车，我们前去追赶，后遭埋伏，为了救人，公子负责拖延时间，属下前去城门搬救兵，最后把贼人一举抓获。”黑衣人都被按着跪在了地上，全部默不作声，“启禀陛下，这些人训练有素，有预谋有计划，定不是什么游勇散兵，应该是士兵或者府兵？”符生说出自己的发现，李闻义立刻反驳，“也可能是渊国的士兵，毕竟他们是来接你走的。”符生慢悠悠地转过头，眯着眼笑，“李相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接我，我从头到尾可没说过他们是渊国士兵，也没有说过他们要来接我回渊国。”李闻义被噎住，但毕竟是老油条，“这虽然是老臣的猜测，但也未必不是真的。”符生点点头，“李相说的有理，不过我若是渊国的奸细，现在把我接回去有什么用，我既没有什么情报，也没有什么势力，且不说这一举动还可能会再次挑起战争，得不偿失。”李闻义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那可不好说，沈侯可是刑国重臣，你与他这般亲近，难保……”，原来真正要说的是这个，李闻义明面是对付符生，实际上是早有预谋，想拉沈慕城下水，这时肖绅岳却开口替沈慕城说话，“沈侯为人光明磊落，定不会做负君叛国之事，李相这话可说的无理了。”肖绅岳虽对符生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对沈慕城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对对，沈侯定不会做有伤刑国之事。”三皇子打起圆场，符生也懒得与他们费口舌，“我记得城内所有的军队府兵都记录在册，陛下派信得过的人这几日下去清点人数，说不定会有所发现。”李闻义脸色愈发难看，“你大胆！陛下才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符生挑眉，故意走到黑衣人面前，脸色和善，讲出的话却十分冷血，“若是查不到，那就把这些人都绑在城外，不给吃喝，风吹日晒，看看是否有人来救他们，就是不知道他们亲人在附近看到作何感受，啊……”，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蹲了下来，“幕后黑手为了保全自己，根本不需要救他们，索性直接全杀了，顺手把他们的亲人朋友都灭了口，那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黑衣人依旧默不作声，但这些人毕竟不是死侍，很快就有人开始慌乱，“李相救我们啊，我们还不想死！”这话一出，全部人都有些惊愕，当然除了符生，那个黑衣人跪着爬到前面，“陛下饶命啊，我们都是按命令行事，都是李相，李相让我们干的！”李闻义立刻上前踹了那人一脚，“废物！”南风拦住了李闻义，刑王脸色阴沉，“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据黑衣人交代，他们确实是李闻义的府兵，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假装成渊国派来的人，把符生骗走，只要符生离开了刑国地界，便可让他从此消失，同时还能把私藏渊国细作，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在沈慕城头上。
　　符生感觉到沈慕城有些生气，也看到了旁边碎掉的桌子，“饶命啊陛下，饶命啊！”黑衣人被拉了下去，大殿上一片静谧，李闻义却先开口，“陛下，老臣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但老臣临走前，还是要提醒陛下一句，沈慕城不过是一介江湖中人，却手握兵权，长此以往，恐有不妥啊，老臣尽心竭力，也不过是想保住刑国的江山啊！”李闻义虽不是什么清官正臣，却也是一心想着刑国，可惜做法做错了，沈慕城是江湖中人，势力鱼龙混杂，若是在朝廷占据大权，确实十分危险。沈慕城面无表情，良久之后把怀里的兵符上交给刑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渊国战事已毕，今日微臣便把这兵符归还陛下，不过今日之事，微臣还希望陛下能给微臣兄长一个交代。”刑王有些迟疑，“这……本王并没有怀疑沈侯的忠诚，今日李相所做之事确实不该，本王定会严惩，可是这兵符……”，刑王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慕城打断了，“微臣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