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战场 ...
-
青衣能够听见有人在远处说:“他们打起来了。”
不需要提醒,他当然知道。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他把一切都尽收眼底。血色正在大地上铺展开,像是一幅怪异的会吃人的图画。虽然有各种机械和改造的加持,但最后都会归于血肉战争。
淡淡的雾气正在剥离皮肤上的温度,通过仿真皮肤和神经纤维传递到大脑,给予一种叫寒冷的刺激。同时它企图遮住仿生人们的视线。但青衣的眼睛能穿透它们,看见菲尼克斯和天空两个集团的手下在靠近第六层的地方发生的混战。
用混战这两个字无法描述当时的血腥程度。
经过机械改造的人很难死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当他们被扯断四肢的时候,不会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顽强的生命力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不好的一件事。
在战场上,受伤就意味着更多倍的痛苦。在你死去之前,这将一直纠缠你。
此时如果有人从万米的高空俯视地面,就能看见这座庞大到几乎足以容纳下五百多万人的城池。在浩荡而没有边界的冰海之中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但比起人类而言又是那么的庞大。
寒冷正如同此时海面上的寒冰一样,逼近这座被誉为无数人类最后家园的城市。
十多米厚的寒冰让目光所及都处于一种冰冷的空白中——看不见山,看不见土地,也看不见植物。
同时因为寒冷,城市中发生了一场混乱。大家看着越来越偏的太阳,觉得马上就要毁灭了,他们会逐渐冻死,变成海洋上的冰雕。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很多起混乱抢劫便利店和药店的事件,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青衣他们躲在钢筋和废弃建筑之后偷看。
这一支玩家队伍很不巧的撞见了战斗现场。如果要离开的话也来不及绕路了,但要继续前进的话很容易暴露。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青衣听见旁边的人说。他微微抬头看去,见到爆米花身后的彩色机械臂牢牢地抓紧了断裂的钢筋,让他像蜘蛛一样攀爬在墙壁上。
“你才复活不久,又来参加大型战役?要是死了的话你又得复活一次了。有攒到资格吗?”青衣挑了挑眉,问。
玩家的复活因为材料限制,所以不是不限次的。他们必须要通过日常执行任务或者完成隐藏任务来兑换复活资格,通常来说并不难。
但是爆米花才复活,说不定还没来及。
“不用担心。”爆米花哼了一声,“我当然有资格。而且错过这次大型活动的话我会后悔很长一段时间的。”说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青衣耸了耸肩,觉得他说得很错。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爆米花话音一转,换了个比较关心的问题,“你可现在是这支队伍里当仁不让的队长。大家都等你发号施令呢。”
“总不能就这么待在这里,还要注意不暴露身份。”青衣并不想思考,他只想把所有人打趴下然后就能顺利前进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看你觉得怎么样了。”爆米花说。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只要不是很离谱,青衣就觉得可以试试。总比他自己想的硬闯要好。
“我们装成天空集团的,悄悄混进去。”爆米花信誓旦旦地说。作为经常和天空集团打交道——这里指的是打架、争锋和挑衅——的玩家们,非常了解集团员工的服装。只要悄悄从尸体上扒下来衣服,说不定就能悄悄溜到战场后面去。
青衣只思考了三秒钟,慎重地说:“好!”
思考了,但没有完全思考。
有很多人认为不安静的思考十多分钟就不算是思考,但对于玩家来说,能考虑一下后果都算是难得了。
其他玩家知道这件事之后跃跃欲试,特别开心。像是幼儿园小朋友要去玩游戏一样。他们兴奋得脸都在发红,那双眼睛因为过于激动而发光。
玩家们在平时做决定的时候,呼声最高的不是最稳妥的办法,一定是最好玩的办法。那对他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天空集□□来守发动机的员工之一,周亚有着没刮干净的胡子和一双黑眼睛。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每个月靠着微薄的工资活着,今天的场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周亚这样想。
他躲在了战场的后方,提心吊胆的希望不要有人发现他。他不想参加战斗,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误入这里不过是一次意外。原谅他并不想要为集团卖命。
青年不自觉紧张的咬着唇,往下躲了躲以免被发现。他的手里握着枪,但是发抖的手指完全不敢搭在扳机上。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一群灰头土脸的套着服装的员工沿着战场边缘,在荒废的钢筋建筑旁边走动,然后往这边走来。
周亚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和他一样不想战斗的员工!
他就从惊慌鸟兽般的状态中觉得好受了些,不只是他一个人不想参与。周亚对自己说,像一个找到了的大部队的小孩子。
他不着急去找他们,而是躲在角落里观察一会。
从最开始的开心后周亚发现他们都很陌生。他从来都没见过这群人。但天空集团有无数的员工,他不认识所有人也很正常。
但周亚有一种奇怪且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群员工不安分地东张西望,还有的一直驻足观察战场。他们轻巧地跳过裸露的钢筋和电子线路,交头接耳,简直像是在外面郊游。
和他不太一样。周亚往上撑起一点身体,环视周围,发现只有他注意到了这些人。
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上前去询问那群员工,还是大声告诉其他人他们不对劲。但这两个选项他最后都没有选,而是选择躲在自己一直躲的地方,警惕而迷惑的观察。
接着他听到了爆炸声。
“轰——”爆炸引发了骇人的地震。如此的剧烈,让建筑和大地开始颤抖。周亚一时间没站稳,摔倒在地慌乱得用手肘撑住了地面。
“发生什么了?”他听见有人在大声喊。
还有的在说:“有人在发动机控制室那里!”
难道是谁要炸毁发动机控制室?周亚心头一震,差点惊慌无比地要喊出来,但是反应过来:如果炸毁发动机的话,每个人都会死。
不会有人自寻死路吧。
他松了一口气,知道一定是有人要强行闯入控制室。这同样不是个好消息,周亚惴惴不安。集团就是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他甚至无法想象居然有人敢反抗集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实在是不合规矩,难以想象!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望向那群员工的方向,却突然发现那群人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们走得非常快,已经走到了战场的另一端。
他们去的方向正好是往下深入发动机的。
他站了起来,有点茫然的看着那群人的动作。然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闪烁的刺眼灯光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少见的一次经历。周亚不确定后续发生的一切会不会跟这件事有联系,只是握着枪,有点不安地等待着。
而闯入发动机控制室的正是府成化、哥特和朱厌。他们带来巨大的动静,让战场上的局势陡然改变。
不仅周亚猜到,其他人也发现了。
两个集团在这里战斗,就是为了争夺控制室的主权。但却有人在他们前面闯入——这显然不能容忍。因此战场上离开了一部分人,气势汹汹去找控制室那里。
却在半路遇上了刚从战场溜走的玩家。
青衣:?
他怎么能够让这些人就这样从他眼前走掉呢。他虽然不明白这种差事为什么要落到他头上,但还是神色一冷,坚定地说:“不能让他们到下面去。”
爆米花回答:“当然!”
。
“白术。”鸣默低声喊他的名字,强行压住了声线的颤抖。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把他保护在了身后。同时动作微微变化,刀刃朝外,姿态警惕。
鸣默不想被保护在身后,在白术路过的时候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白术回首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鸣默不想要因此而拖累他。手指松开了一点,让披风从指间溜走。
“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的儿子。”白天青轻声说,他眉毛微微上挑,露出一抹恶意的笑。
阿兰恩眼神阴冷的扫过白术,然后又略过鸣默。说话的时候带着讽刺的意味:“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他非常厌恶站在这里,面对他恨不得杀了的白天青,还有一个样貌相似的白术。
“我的好孩子,是你杀了门外阿兰恩的手下吧。”白天青说。
白术浑身肌肉紧绷,随时都想动手。但白天青却想要平和的聊聊天,说几句话,搞得就像是他们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没有想杀了对方似的。这种虚伪的平静让白术反胃。
倒是鸣默一愣:“你就是……红先生?”他只听过阿兰恩的名字,却从来没见过他本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兰恩。
“你认识我?”阿兰恩这才把视线放到鸣默身上,带着一种高傲的审视。他之前压根不把少年放在心上。
鸣默不喜欢阿兰恩——可以说是厌恶——如果不是他,这一切糟糕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鸣默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阿兰恩。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格外阴郁。
“是又如何。”白术回答,引得阿兰恩看了过去。
“原来是你。”他冷笑。
走廊上门口的尸体是被一刀割喉,鲜血四溅。
四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鸣默感觉目前的状况非常不妙,因为现在几乎是二打一。白术一个人面对两个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但这两只老狐狸不在乎。和他们讲公平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白天青胸有成竹。
阿兰恩看着白天青后背的眼神却非常阴森,或许和白天青合作比起来,他更可能背刺男人。
“叮。”鸣默听见了个人终端收到消息的声音。
白天青低头看了看,露出一个笑容:“有意思,看来今天还有人上门拜访。”
是谁?鸣默心头一跳。
“玫瑰。”白天青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
哥哥有些时候有点洁癖,尤其是动手前会特地带上手套,免得弄脏。
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弟弟一直都很担心这一点,在哥哥出去的时候他有时会觉得他们两兄弟真的很像,都是孤身一人。
但在狼哥哥出现之后,这种情况就得到了改变。
起码有狼哥哥能陪着哥哥了。
弟弟很开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狼哥哥从被哥哥救回来的人成为了左膀右臂。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弟弟想。
有一天,哥哥允许他出去玩一会,但是必须要狼哥哥跟着。
“狼哥哥,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弟弟轻声说,他时不时东张西望,对一切都很好奇。
“你说吧。”狼哥哥对待他的态度从来都不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而是平等的尊重他。
“我把哥哥拜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哥哥。”他认真地说,“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小孩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对他来说,杀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值得上心的事情。甚至能够随意决定。
狼哥哥露出忠心耿耿的表情,好像这件事不需要过多思考。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当然会照顾好他。”
小孩看了他一会,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好,我相信你!”
“拉钩上吊。”他说。
狼拉住了他的小手指,“拉钩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