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渡江》连年有猫

47、宋燕& 林燃番外 【金边暗火】

　　斯文禁欲黑切黑男医生 ??身手矫健热情主动女杀手

　　“吻我至凄冷的深宵，繁华夜市，灯光普照。”
　　——歌词来自许美静《倾城》

　　01

　　二零一零年，柬埔寨，暹粒。

　　年初发生过一起恶性恐袭事件，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美国来旅游的外交官。事件过后，全城明显警力增加。但老街依旧热闹如常。毕竟，这是去往吴哥窟的重要中转站。

　　老街有千年历史，肮脏不堪，历史上就是谁都管不到的飞地。入夜，店铺依次开启，霓虹灯管嘶啦嘶啦响，街上人流密集，瞳仁颜色与肤色不同，如百鬼夜行。

　　街尽头是一家华人开的香火铺，楼上是私人黑诊所，隔壁一间音像店，常年播放邓丽君。

　　夜，十一点。

　　男人关了最后一盏灯，正在锁诊所的门。白大褂已经脱下，换了棕色皮质夹克。钥匙在锁眼里转一圈，楼下哐啷一声巨响，铸铁楼门被蛮力破开。他回头，看见楼梯拐角的暗处，美式Danner作战靴铮亮的光。

　　男人的视线向上移，金丝边的镜片忽明忽暗。来的人又走上几步，把背上一坨黑袋子密封的重物放下，轻型枪悄无声息，抵住男人腰眼，开口是蹩脚中文。

　　“把她弄醒，我给你钱。”

　　男人不动声色，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咔哒一声，门再次开启，他按下开关，诊所灯光照亮屋内陈设：一张陈旧手术台，墨绿帘子将其与生活区域隔开，背后有张床。

　　“ Turn off your fucking light ! ” 对方怒了，枪口用力，青筋暴起。

　　男人手肘瞬间向后，击中对方腹部。接着握住他手臂背摔。对方的枪被甩出去，弹在墙上。被缴械之后又不过几秒，来人就被反绑双手，扔出楼道。

　　诊所灯光明灭三次，楼下一辆黑色吉普路过，把楼道里昏迷的人弄进车里，消失在夜色中。

　　诊所内，男人不紧不慢，取证，消毒，戴上橡胶手套，在门前蹲下身，把黑袋子封口的拉链拉开。

　　里面果然是个人。深黑作战服，脸上都是脏污，看不到所属标识。嘴上身上都缠着胶带，双目紧闭。轻则昏迷，重则死亡。

　　他把人扛上手术台，打开水银灯。用刀把紧绑作战服的工业胶带剖开，顺手解开衣服，查看其他皮外伤。

　　然后他的手停住，一声轻叹。

　　02

　　“Lin，听说你昨天救了个康康舞厅的妞？长得怎么样，身材棒不棒？”

　　老街中心，胡志明餐厅。两个华裔男人对坐，一个戴金丝眼镜，俊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一个染金发，耳钉上挂着金刚杵，北方口音。

　　他们用中文低声对话，男人吃了一勺米饭，没打理对面金毛的八卦。

　　见他不理，金毛觉得无趣，嘁了一声，点根烟，瞧着窗外风景。“最近华人区可真tm乱，妖魔鬼怪都往这跑。”

　　“昨天的跨国人贩，审的怎么样。” 男人抬眼，对方立即掐灭了烟，嘿嘿一笑，掏出个东西往桌上一甩，骄傲炫耀。

　　“这回，叫我们逮了个大的。”

　　桌上是一片手机存储卡，泰文标签。

　　“这里头，全是资料。价格，渠道，供货商，目标买家，都有。”金毛感慨：“真tm黑。亏昨晚那妞命好，不然现在，成一空壳儿。”

　　男人不动声色，把卡垫到杯子底下，收进手里。

　　“有事说没事滚。”

　　“得嘞您吶。” 金毛麻利滚了。男人结账，出门。老街阳光正好，小孩沿街嬉闹。他深吸一口气，往诊所走去。

　　03

　　钥匙转动，他开门。

　　墨绿窗帘迎风微晃，阳光里灰尘飞舞，空无一人。

　　手术操作台上垫了张纸，娟秀中文字迹，说谢他救命之恩，落款画了只燕子，压着张康康舞厅的广告卡。艳粉色女郎，语言露骨，那种暹粒酒店门里也会塞的小卡片。

　　他拿起东西揣兜里，踱步到窗前，手指按在桌上凹陷处，难得思绪漂浮。

　　昨天她昏迷两小时就醒了，他恰在用毛巾给她擦脸。一双黑亮的眼和他对上，男人只注视了一瞬，就移走目光。

　　麻醉药效用刚好两小时，胸前侧外伤手术需要缝合，她整个外衣内衣都被剪开。内伤虽不严重，外伤也不少。

　　瘦得跟麻雀似的，九队现在连这样的人都派来了，可见是弹尽粮绝。

　　“衣服我剪掉了，套件我的走。”

　　他背对她，给器材消毒。

　　“谢谢。”背后声音窸窸窣窣，这人居然刚手术结束就试图起床。

　　他把器材放下，转身看着她。刚踩着地板的腿又灰溜溜收了回去。擦干净脸才能瞧出来是个女孩，下巴尖，眼睛漂亮得不讲道理。

　　把这样的黄毛丫头扔在暹粒搞情报工作，怎么想的。

　　他心情有点暴躁，语气也不好。

　　“去哪？”

　　她被问得一抬头，答得流利，一看就是练过很多遍：“康康舞厅。”

　　他把手术刀扔锡盘上。 “这次任务我不配合，派新的人过来。

　　女孩没说话。他不再搭理她，白大褂一脱，关门走人。

　　“睡一晚，明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04

　　Dr. Lin 的黑诊所在暹粒名声很好，原因之一是他医术高明且不站队，在各方势力盘踞一不留神就血溅五步的老街活得游刃有余。原因之二，是他本人长得帅，性格冷，过着神秘单身生活，是整条街上各年龄段女性的幻想对象。

　　但自从某天之后，他楼下就多了个女人。

　　那女人华裔，个子娇小，头发漆黑，像个来旅游的学生。暗处总有人，腰间别着改制枪，看她。

　　人一般是早上八点来，敲门，给他送早餐。留个几分钟就下楼，总穿件男式T恤，牛仔裤。认识的人看得出，那件是Dr.Lin的衣服。

　　居然真是Lin的女人。老街商铺与黑市交易的碎碎念又多了一条，说Lin虽然帅，但每次只能几分钟。

　　楼上，男人站在书桌前冲咖啡。女孩坐在手术台上，双腿晃荡，眼神狡猾。

　　“没别人了，你只能用我。蛋包饭我做的，尝一尝。”

　　男人没理她，咖啡壶拿下来，手插兜里。

　　“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她眼神冷下来，走到他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少，她得踮起脚，才能和他勉强平视。

　　“你是个好人，林医生。”她头发披散下来，眼神乖巧，像某种犬类，天生就懂得怎么博取别人信任。

　　“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这趟活结束，我就再也不干了。”

　　”你要多少。”他低头，看她。手按在她手上，制止她拿咖啡壶的动作。

　　女孩喉头滚动，眼睛晶亮。

　　“不关你事。”

　　他又靠近一点。

　　”别演了，你不是为钱。你哥他的事，上头会负责，轮不到你来拼命。”

　　她眼泪涌出来，吧哒吧哒，掉在不锈钢壶面。男人没见过这么多眼泪，眼里难得惊慌，手也弹开了。

　　“我哥他死了。”她咬唇。“伤势过重，前天拔的管。”

　　他气急，转身就走。他哥和她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都油盐不进。

　　然而没走成，他人被拽住，女孩没穿鞋，赤脚踩在他靴子上，踮起脚尖，吻住他。

　　重心不稳，他被撞了个趔趄，单手扶着桌子，空出一只手虚拢在她身后，怕人掉下去。快挨到了，又攥成拳。

　　她把他嘴唇咬破了，不能算吻，只能算撕咬。

　　“这我初吻。”她揪着他领子，态度强硬，不是商量的语气，但那声哥，叫得他头晕目眩。

　　“林哥，帮帮忙。”

　　05

　　老街盛传，那个每天去给Dr.Lin送早饭的美女，某天被甩了。门在脸前关的，早饭是后来扔出去的。可能帅哥空有一张脸，那方面确实不行。

　　被传闻中心认定为美女的人却毫不退却，愈战愈勇。每天在诊所门前蹲点，风雨无阻。

　　林医生根本不理她，几次擦肩而过，连脚步都没停。看热闹的人也觉得没意思，渐渐地注意力也就转到其他八卦上。

　　恐袭事件逐渐被淡忘，暹粒的旅游旺季要来了。

　　直到某天，女孩没在他门前出现。如同往常一样，男人掏钥匙，上楼，进门。锁孔转动的一瞬，他才想起今天为何心中空荡荡，掏出手机，波了个电话过去，听了三句，眉头顿时皱紧。

　　“Lin，快过来。你的妞儿出事了。”

　　06

　　他飙车去康康舞厅，开门一路摔过去，手心里全是汗。

　　最豪华包间今夜被金边来的开发商承包，点名要了她。为首的名字曾出现在供货商名单里。

　　推开门，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白花花□□，都昏迷不醒。背后灯光炫目，音乐震天。

　　他一个个翻过去看，都不是她。翻到最后心态崩溃，走出去一拳打在墙上，腕骨咯咯响。

　　往事走马灯似地在眼前浮现。一会是手术台上那个羊羔似的洁白身躯，一会是她黑亮眼睛。

　　大略是亏欠。但这具肉身的深处，疼痛剧烈，像被剜下去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林燃，我们干了这行，最好别有个人感情。”

　　是宋玉那张讨人厌的脸，全家福装在那个破夹克暗兜里，宋燕和他只有眼睛相像。搭档二十年，他枪法最准，但那次把逃生通道让给了他。

　　“我亲妹妹，脾气轴，年纪轻轻就升了中校。你多照顾她，别让她走这条路。”

　　有个声音响起，在他背后。

　　“林哥？”

　　他一把将人拖去洗手间，关上门，把人压在怀里，用力吻她。

　　她今天穿了个带亮片的鱼尾裙，很不好脱。手还没伸进去人就哭了，上气不接下气。他没理她，继续吻。哭声逐渐止住，也可能是缺氧，从他口中竭力夺取氧气。

　　他忍得想死，最后还是用手。结束时他衣着整饬，连领带都完好。女孩挂在他身上，软得扶不起来，泪珠摇摇欲坠。

　　“怕了？知道怕，以后别犯傻。”

　　她抬眼，今晚第一次看他。被眼神烫到，男人转过脸去。

　　“东西在我这。”

　　她哆嗦着伸手，从低胸礼服中间掏出个微型录音设备，递给他。眼睫微颤，他换了只手接过去，

　　“这是上游总部地址和人员名单都有，还有……”

　　她还没说完，又被吻住，这次比方才更深情。她打他胸口，却被箍得死紧，他臂力惊人。最后是扇了一巴掌，男人才撒开手。

　　她眼睛晶亮。

　　”搭档而已，你别过分。”

　　07

　　康康舞厅从那天起少了个漂亮女孩，人们都习以为常。Dr.Lin照旧上班，在雨季水汽氤氲的午后倚在窗口抽烟，姿态优雅，引起路人抬头张望。

　　暹粒作为几部电影的取景地出名，楼下录像店的邓丽君换成南洋情歌，物换星移。

　　他还没来得及自责自己喜欢上了搭档哥们的亲妹妹，就失恋了，而且是被无情抛弃。

　　她走了，他陷入漫长失恋康复期，人更沉默，做事更利落，渐渐混出名堂，等待被调回去的命令。

　　在京城，他将见到那个人，完成所有布局的最终落子。

　　雨季再次来临，他关门早，下楼时，停住脚。

　　楼梯拐角处蹲着黑漆漆一团东西，见他停下就站起来。漂亮眼睛，像小狗，还冲他摇尾巴。

　　“是不是后悔了？我就知道。”

　　他把人抱进去，把门关上，落锁。墨绿窗帘拂动，她剧烈喘气，把他衬衫一把扯开，扣子当啷啷掉了一地，漏出胸前的大威德金刚唐卡刺青。她身上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偷看了，自己照着纹的，瞧痕迹，少说五六年。

　　那时候，他还在藏区和宋玉一块集训，更不知道自己是凌家流落在外的两个私生子之一，迟早被作为暗棋启用，越过楚河汉界，直取上将性命。

　　“我这次来就是要你的，给不给。”

　　她很骄横，他气息压得很稳，其他地方就管不了了。金丝眼镜摘下，放在一边。把人抱起来吻。

　　”一年不见，去哪了。”

　　”转业手续很难办。”她激烈回吻，扣着他后背不放手。发绳被拆下来，他揉她散乱头发。听到这句，停了一下。

　　”我真退了，以后不做这行。我哥说过，不能给你添麻烦。”

　　他笑，低头在她肩窝。

　　”你可真行，宋燕。”

　　她回抱住他，肩太宽，胸肌在衣服下滚动。根本不是伪装的那个样子。她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以后见不着了，留个纪念。林哥，你是我初恋来的，从小我就喜欢你。”

　　她自言自语：“算了，反正在你眼里，我这种人就是个错误。”

　　窗外下起雨，遮掩其他声音。窗帘摇动，床也跟着摇动。

　　“对。”他俯身用力，汗水掉在她胸上，晕开。

　　“大错特错。”

　　08

　　林燃再遇见宋燕是八年后，在泰国曼谷。刚见面西装上就被抹了一身的冰激凌。

　　她自然是没认出他。八年前的易容水平并不高超，更何况他为了符合凌然秘书的身份还做了伪装。

　　直到成婚很多年之后，他也没问过宋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他的，是那次火锅局上被扯了衣服漏出刺青，还是更早之前？

　　如果是没认出他之前就喜欢了呢，那就是移情别恋了，嗯。

　　有段时间，林燃沉迷于想这个事，想得钻了牛角尖，和她做的时候就忘了收着力。她寻常体力好，也受不住，皱眉撒娇。

　　“林哥，帮帮忙。”

　　他神志飘回来，一把将人拽住，慢慢退出去。

　　“别这么叫我。”他吻她。

　　“很难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