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蜉蝣》杜杜安

4、茶摊（3）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年轻人每隔几天就会来茶摊坐一坐。

　　“要茶吗？”

　　“要。”

　　年轻人有时拿铜板换碗茶喝；有时去山里捡点木柴，用于支付茶水的费用；有时也不喝茶，拉过一个小凳子，一坐坐一天，直到游生收摊，才起身离去。

　　“我走了。”

　　“嗯。”

　　除了初遇的那天，游生和他的交流不多，以上便是所有的内容。

　　时间如同流水，不经意间便从指缝中淌走。

　　受到诅咒影响，游生仿佛成为了时间的局外人，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被停留在了穿越的那一天。

　　四季交替，游生不用进食，省下了购买食物的金钱。

　　有年轻人这个常客在，他很快积累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其实，说多也不多，按照这个时代的货币规定，五百枚铜钱，也不过半两白银。

　　这天，游生正添柴烧水，忽有所感。

　　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向茶摊，游生把烧好的茶倒入碗中，日常一问：“要茶吗？”

　　年轻人嘴唇干裂，面容憔悴，看向游生的眼神充斥着空茫，和游生初见时的模样有了很大差别。

　　他坐了下来，缓了很久。

　　“你要走了吗？”他突然问。

　　游生惊讶他会主动和自己聊天，也惊讶于他的问题。

　　“嗯。”游生点头，“但不是今天。”

　　“你什么时候走？”

　　“快了。”

　　“快了是多久？”

　　年轻人急促地问道，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又连忙补充：“我不是在赶你走……我、我就是问问！”

　　“我知道。”游生说，“只是，我并不清楚我什么时候离开。”

　　也许是今晚，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几天、几月、几年后。无法确定，也无法预测。

　　于是游生想了想，又说：“等我该走的时候，我就会走了。”

　　年轻人没有回应。

　　游生问他：“要茶吗？”

　　“要。”

　　年轻人掏了掏兜，摸出一枚破旧的铜板。游生看了看年轻人，伸手收下了它，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递给年轻人。

　　“你烧的茶，比那个老头的好喝多了。”年轻人嘟囔着。

　　游生笑了笑。

　　年轻人咕咚咕咚大口喝下茶。

　　茶是可以免费续的，看了眼年轻人的眼神，游生拿起茶壶，给他续了一碗。

　　年轻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看起来更像想哭。发泄一般，明明已经喝不下，年轻人却再次捧起碗，用力把茶水吞入腹中。

　　喝完后，他捂住肚子，艰难地把碗推向游生。

　　游生没有帮他续上。

　　游生问：“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年轻人下意识抬头。大概是确实撑住了，他的眼中逐渐弥漫开一层水雾，遮挡了他的视野。

　　他喝的是茶，可他有些醉了。

　　“你……没什么。”

　　年轻人回答。

　　他努力睁大眼，想从朦胧的水雾中看到游生的脸。发现仍然看不清后，他低下头，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自暴自弃：“我……那个，那个老头，你埋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