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蜉蝣》杜杜安

6、糖葫芦（1）

　　游生捡到了一个糖葫芦。

　　糖葫芦不是山楂，糖葫芦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她说，她叫糖葫芦，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

　　游生遇到她时，瘦瘦黑黑的女孩用一块破布包裹着自己。她趴在摇摇欲坠的墙边，用力啃着手中的树皮，一双褐色的眼睛却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

　　游生提醒她远离那面墙，女孩听了他的话，扭头瞅了瞅游生，走到他面前，分给游生一块树皮。

　　“给你。”

　　游生看了看她，蹲下身接过，撕下了一小片树皮，随后把它还给了她：“谢谢你，不过，我吃不了那么多。”

　　女孩用力摇了摇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你看起来比我还饿。”

　　“……？”

　　“虽然味道不太好，不比你以前吃的山珍海味好，但是，”女孩表情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现在的情况特殊，你可不要挑食啊！我的爷爷说了，挑食是一种不好的习惯！”

　　游生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比流民好多少。

　　他离开清河镇后，遇到了一伙劫匪。

　　劫匪的目标不是他，路过的游生本想绕道，却遭受到了袭击，提前死了一次。

　　等到他再随着太阳升起而重生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虚弱，连几十年前好不容易买到的一件新衣服都恢复了“出厂设置”。

　　如他刚穿越来的那一天般，破破烂烂的，勉强遮体。

　　穿了几十年正常衣服，突然再回到最初的程度，游生难得感受到了不适应。奈何穿那件衣服穿习惯了，他时不时就忘了自己现在还穿着不比破布完整多少的衣服。

　　可惜这片地区，已没了卖衣服的店铺。

　　别说游生此时口袋漏风，就算游生兜里有钱，也买不到一件衣服。

　　游生无声一叹，他站起身，目光穿过摇摇欲坠、破损的墙壁，看到了一片被火焰吞没过的废墟。

　　他能看出，这里以前是一座比清河镇富裕一些的村子。

　　“孩子，这里的其他人呢？”

　　“死了。”

　　女孩眨了眨眼，语气很平静：“前几天来了一伙山匪，我的爷爷喂了我一点药，把我藏在了床底下，等我醒来的时候，村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游生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几句，但对上女孩的眼睛，他又想，她不需要他的安慰。

　　于是他问：“你要留在这里吗？”

　　“这里是我的家，我想留在这里。”女孩说，“可是，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好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女孩用力摇了摇头，随后想到什么一般，抬起头，瘦黑的小脸透出几分认真，褐色的眼睛里浮现了一丝恨意：“我想杀死那些山匪，我能做到吗？”

　　“也许。”游生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万事皆有可能。

　　“我暂时做不到，我知道。”女孩说，“所以，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你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我要离开。爷爷说过，要我去更远更大的地方。”

　　她看着游生：“我能跟着你吗？我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会干，肯定能把你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那倒不必。

　　游生自身情况特殊，他刚想婉拒，忽然有所预感，他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一座比较繁华的城市。

　　带着女孩，或许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

　　游生沉吟片刻。

　　“你叫什么名字？”

　　“糖葫芦，这是我给我自己取的名字。”

　　游生没有问她的爷爷有没有给她取名字。

　　就这样，游生捡到了一个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