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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小孩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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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但赵宣还是不希望温有枝太快走。
临近年关,温有枝没有家,估计会以绣局为家,跟大家一块儿热热闹闹地过年。
但问题是——
除了小羊、李招娣这样同样无家可归的人,绣局大多数绣娘还是要回去的,到时估计也热闹不起来。
“打算回齐溪过年么?”赵宣撇开刚刚的话题,问她。
温有枝愣了愣。
她一直没注意过年岁的问题,古代的衣物繁冗复杂,她没怎么靠衣服辨别过日子。
“什么时候?”温有枝问他。
“半月后。”赵宣说,“届时皇城有庙会。”
温有枝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在留自己在皇城过年。
到底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温有枝不是不清楚赵宣对她的那点心思。
但温有枝扪心自问,她就一穿书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去,没必要染一身桃花债,徒惹赵宣抱憾。
况且……
温有枝是魂穿,她寄居的是一座陌生的躯体,她再怎么开放,也不觉得自己有随意使用她人身体的权力,无论原来的那个温有枝灵魂是否还游荡于人间,等着自己归还躯干。
有这些前提条件在前,温有枝压根儿不会对赵宣动任何心思。
她摇摇头:“回齐溪,小羊二丫都在那儿。”
赵宣点点头,明白了温有枝的意思。
两人说的是过年,但论的也是心,虽不必说那么明白,到底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既然这样,赵宣也不用拖着进度了温有枝多留在皇城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之后十来日,赵宣一直在朝堂之上给赵晨使绊子,让他分不出身,见老皇帝都能看出来,把赵晨叫去内室问了个清楚。
赵宣没瞒着:“来日若皇兄请婚,还望父皇在此事上拦着些。”
老皇帝听明白了,失笑:“你们这是在争女人?”
赵宣觉得这话刺耳,争女人?他当逗蚂蚱么?
他面上不改,只道:“那女子不愿嫁与皇兄,以皇权相逼,实在非君子所为。”
连皇权相逼都出来了,老皇帝皱着眉:“不过是一女子,你们这样兄弟相争算什么?”
“非是相争。”赵宣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与争斗无关,成与不成全看女子自身心意,只是不愿见皇兄以权相压。”
老皇帝不愿意听他这种奇怪的理论,摆摆手要他退下:“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注意身份,好歹是两个皇子,莫跌了份!”
赵宣腹诽,夫妻当举案齐眉,既是“齐”,哪来的“跌”?既要追求,难道还摆着谱?
这话他没说出口,得了句老皇帝的应允便足够了,他没非要争个三六九等。
他突然想起,温有枝也鲜少与这个时空的人争辩什么理念。
他知道温有枝绝对不是在瞧不起这个时代落后的观念,反而为这个时代常感悲哀,因而一直用行为来为这个时代的思想推动做些力所能及的。
不违天道,不以救世主自居,谦卑又悲悯地顺着时代,又推动时代。
他知温有枝想回去,也知这儿没有什么值得温有枝留恋,更知天命不可违,该走之人留不住。
赵宣叹口气,朝清河绣局走去。
王武今早已来禀报,下桡那儿的铺子已经打点好了,温有枝随时可以出发。
他虽想留温有枝在身边,但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离清河绣局还有一段路,他远远便看见了温吟的身影,正堵着门口,不知跟温有枝在说些什么。
赵宣眸色一暗,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温有枝既是身穿,音容样貌身形,均未变化。
样貌有杨秋妍的帮助,已改;
世间身形相似之人何其多,温吟没道理为着这个猜忌她;
偏偏是声音。
温有枝说话不比原主那样咳嗽连连,低声细语着说,反而添了许多的活泼,但这不代表声音就完全变了,温吟看着她长大,对原主的声音再了解不过了。
赵宣拧着眉走近,便听见温吟说:“听闻左街有家铺子,里面有样面水,可保容颜永驻,我买了来想赠予妹妹,妹妹不若试试?”
温有枝没接,笑着说:“无功不受禄。”
温吟道:“妹妹这是见外了,我喜欢刺绣,喜欢新奇的花样,于是对妹妹颇为仰慕,近日表示借这水来跟妹妹套近乎的,妹妹怎的这样不给我面子?”
温有枝:“……”
不需要仰慕,你可以多出点钱多买几条帕子。
她犹豫着手不肯接,温吟却直接把罐子往温有枝手里一塞:“试试。”
温有枝正无奈,弄不清状况呢,又听见温吟说:“听闻御史大人家那个固伦公主最是擅长涂脂抹粉易人容貌之术,我从前常想着要去拜访,不想这人自逃婚后,便再没了踪迹,当真是遗憾。”
温有枝就是在摸不着头脑也该明白这温吟的来历了。
怀疑自己呢!
温有枝这下是不涂也得涂,她掀开罐子盖儿,用手指捻了下。
还好,不滑溜,只是水,没加油。
温有枝松了口气。
她客气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小掬水往面上泼,温有枝的脸丝毫未变。
温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的脸,半晌后,笑着:“妹妹的皮肤当真是天生丽质。”
温有枝自谦:“大小姐国色天香。”
温吟强撑着微笑带采清转身欲走,赵宣快步走过去:“温姑娘留步。”
温吟挑挑眉,行了礼:“殿下何事?”
当然是为着采清的事。
赵宣将人带进内庭,门敞着不关,请人坐下后,表明了来意。
“殿下想要人?”温吟说,“这并非难事,不过一个丫鬟,我宰相府还不缺,不过——”
温吟笑着问:“我这样费了劲,到头来人才两空,殿下,不合适吧?”
赵宣早就料到温吟会这么说,也不藏着掖着:“温夫人失踪已五年有余,温姑娘不想知其下落么?”
温吟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常态,淡淡开口:“殿下这是有了线索么?”
温吟的心思城府赵宣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半年没纳罕:“是,不过这线索是在大梁国境内,还是在某县内,亦或是在某街内,便要看温姑娘了。”
温吟手指笃着木桌,目光扫了一眼采清:“我竟是有几分信了流言。”
她说的是赵宣与采清的流言。
赵宣摇头:“有人要她罢了,我不过是个传口信的。”
温吟挑眉:“温有枝?”
赵宣迷茫地看了看温吟,笑了:“温姑娘方才这三字,说过我听过便也过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若是都姓赵便也罢了,都姓温,这成什么了?”
温吟脸色一变。
她本是想敲打敲打赵宣,也是想从赵宣这儿套出点什么,没成想赵宣不仅没落套,反倒轻飘飘一句话就要说温吟起了逆反之心。
温吟慌了一瞬便镇定下来:“瞧我,这些天忙着为我爹誊抄书经,竟是混了脑,顾姑娘与我姊妹的姓名太过相似,我一时不察,还望殿下赎罪。”
赵宣不咸不淡地说:“无妨,只是这采清……”
“哪有跟殿下抢人的道理。”温吟笑着说,“明日我便将卖身契送至太子府。”
赵宣“嗯”了声,起身:“既如此,慢走不送。”
温吟哪甘心就这么回去:“我母亲……”
“我寻回了自然会叫人告知温姑娘,只是届时还要问过温夫人的意思,若她愿回,那便回。”
赵宣这话就一个意思:人我还没找到,找到了她也不一定愿意回来。
温吟脸色几变,捱着怒,行了礼便走了。
待温吟走后,温有枝探个脑袋出来:“成了?”
赵宣点头。
温有枝“耶”了一声,笑着跑过来:“月底分红给你多分点。”
“分什么?”赵宣没听懂,却觉得温有枝这样子实在可爱。
“……”温有枝换了个说法,“分钱。”
赵宣轻笑一声:“行。”
他还忙着回去批奏折,路过外室时,十几二十个绣娘都坐在椅凳上安静地刺绣,李招娣坐在门口,拿着绣棚,边绣边看看来来往往的有没有人想买匹帕子。
这画面实在是宁静和谐,带着股兴兴向荣的味儿,赵宣没忍住,停下脚步,环顾了一圈。
突然,他的目光滞住了。
赵宣三步并作两步走,把旁边正安静写字的小孩儿给拎了起来。
小孩儿不明觉厉,被吓了一跳,双手双脚在空中扑腾。
温有枝也被赵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着了,赶忙过去把小孩儿解救了:“你干嘛!”
赵宣拧着眉问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没哭,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全是委屈。
温有枝认得这个小孩儿,王武来告知她采星出事那天,她正巧看见这小孩儿的母亲带着他来应聘。
“道歉。”温有枝拧着眉,“你吓着人家小孩儿了!”
赵宣的心情平复下来,也知自己方才是唐突了,蹲下身跟小孩儿平视:“对不起,哥哥刚才冲动了。”
小孩儿被养的极好,也没闹,咬咬唇,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