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阅女相》词弈

6、固伦公主

　　说是东宫，其实就是一处太子府邸，与京城真正的东宫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温有枝在府门前沉默了一下，问：“齐溪镇不过是个小镇，太子殿下竟在此处也有府邸么？”
　　赵宣不答，只说：“进去吧。”
　　温有枝没再问，缄口不言，跟着进去了。
　　太子带着她走到内堂，又拨了两个侍女给她，说：“我会留两个近卫守在外面，有事就请他们来寻我，缺什么少什么，跟采清采星说就好，这几日你都在这住下，等风头过了再出门。你的绣棚绣样我已命人准备，稍后便会送来。”
　　这实在是细心详备，温有枝谢过，又将绣好的常服递给太子：“第二件。”
　　太子离开后，温有枝拿出自己带来的绣样，坐在桌边开始绣第三件常服，采清“哇”了一声，说：“姑娘的手可真巧。”
　　温有枝笑笑：“我可以教你。”
　　采清吐吐舌，倒也不怕人：“我不学，世间女子都学这个有什么意思？我要做，就做谁也不会，独我一人会的东西，那才有趣呢！”
　　采星冷冷地说：“姑娘面前，哪轮得到你置喙？”
　　温有枝笑着：“无妨，聊聊罢了，两位妹妹也坐吧，我就一介草民，不必论什么阶级位份。”
　　采星还是冷着脸，行了个礼说：“太子殿下带来的人，那就是贵人，姑娘且坐，我等守着就行。”
　　温有枝没强求，倒是采清笑盈盈搬了张椅子坐下：“姐姐别跟她见识，采星姐姐就是这样，她对着太子都没个笑脸的，面瘫着呢。”
　　采清又凑近了，小声说：“姐姐别看她这样，心热着呢，前几日我腹痛，采星姐姐大半夜替我去熬了红糖水，还因此冻着了，昨日才停了咳嗽。”
　　温有枝点点头，没想到采星还是个面冷心善的，她问：“采清不学，那你学么？采星？”
　　说完，温有枝又无奈：“怎么取了这么两个名，饶舌。”
　　采星还没说话，采清噗嗤一声笑了：“本是不叫这个名的，我们是姐妹，原叫大白二白，被太子殿下捡来做了婢女，太子嫌原名敷衍潦草，这才叫这个。”
　　温有枝恍然，又问了句采星，采星才慢慢磨蹭着过来，低声了句：“有劳。”
　　温有枝轻声笑了下，觉着这对姐妹着实有趣。她手上只有一个绣棚，绣着赵宣的衣裳，倒也没法让采星上手，只能减慢绣的速度，一针一针地挑线给人看，这件用的是斜型式，想着给人绣件花哨些的桃花样式，却也简单，温有枝绣了两下，问：“怎样？”
　　采星点点头：“会了。”
　　“你学得到快。”温有枝这么说着，门被轻扣了两下，外面有人喊：“顾姑娘！绣样工具买来了！”
　　采星去开了门，把东西拿进来后，犹豫着开了口：“姑娘饿了么？渴了么？”
　　温有枝摇摇头，从那包里拿了个绣棚给采星：“上手试试？”
　　采星舔舔嘴唇，低眉接过，轻声说了句“多谢”。
　　采清笑着说：“姑娘跟太子都是好性子呢！都没架子！”
　　温有枝埋头绣着，闻言也搭了句话：“怎么说？”
　　采星低声说：“不准在背后妄议太子。”
　　采清瘪瘪嘴：“顾姑娘肯定不会把咱们卖了的。”
　　说完，又犹犹豫豫问温有枝：“......是吧？”
　　温有枝笑着应了句“是”，扭头捏着采星的针，给针掉了个方向，说“这样绣出来的才平整，不会像蜈蚣。”
　　采星难得主动提问：“这样......不立体么？”
　　温有枝笑了：“这样不平整，要立体，需得往上叠其他绣法，才能像活的，否则是急于求成了。”
　　采星点点头，照着温有枝说的，步步往下绣。
　　采清却是嘴没得空的，还惦记着太子那点事，絮絮叨叨：“太子殿下原是不必来这的，且听说是逃了位公主，皇上大怒，下令要寻回那和亲的公主，太子殿下不允，说是和亲本就强人所难，公主逃了无可厚非，既已逃，那是命，不必寻，皇上这才恼了太子，称他不体恤边关将士的命，这才命他来齐溪镇视察民情，深入百姓呢。”
　　采清嘟嘟囔囔：“什么深入百姓，不就是贬斥么？”
　　采星呵斥道：“瞎说什么！皇上也是你能议论的！也不怕给太子惹了麻烦。”
　　“姐姐！太子救了我们，我们才能苟活于此！难道连说都不能为太子殿下说一声么！”采清也恼了。
　　采星不说话了，采清也气鼓鼓地坐到了一边去，生了半晌的闷气，兀自到屋外倒水去了。
　　温有枝却听愣了，这......说的是自己？
　　难怪刚刚自己问的时候，赵宣一言不发，原来这都是由自己而起的事端？
　　温有枝愧疚了半晌，决定用更难的绣法绣这袍子。
　　她拆了线，把桃花改成了绣球花，又往上加了几朵风铃，都是繁复的花样，温有枝无法，也只能在这上面为太子多做些什么。
　　这笔人情债......难算啊。温有枝叹了口气。
　　采清听了这口叹息，以为是温有枝生了什么旁的心思，忙说：“小白......小星她年幼，说话直率不懂得婉转，姐姐别往心里去。”
　　温有枝问：“为什么要叫大白二白？”这听着委实不像正儿八经的人名，倒像是狗名猫名，果然——
　　采清犹犹豫豫开了口：“父母懒得取，随眼看着门前走过只白狗，便唤我大白了，有了小星后，她自然就成了小白。”
　　温有枝叹了口气。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有心救这些女孩，但人心难改，人性难移，别说隋唐到现代尚且还有百年历史鸿沟，饶是现代，山沟沟里身世凄苦的女性又哪里少了呢？她一人又能救多少人？
　　采清还打算说什么，采星就回来了，鼓着个脸把水递给两人，又兀自坐一旁画画去了。
　　“她喜欢画画？”温有枝问。
　　采清点点头。
　　温有枝笑着说：“那你们倒配，一个画样式图，一个绣。”
　　采星大声说：“我才不给她画！”
　　两人哑然失笑。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三日，赵宣才来了。
　　三人正要行李，太子挥手免了，把两人支出去后，急匆匆地说：“契丹王死了。”
　　温有枝倒不奇怪，这人在原书中早就死了，自己与那固伦公主逃婚，倒是还让他多活了几日。
　　她没说话，像听了个无趣的话本，低头绣袍子去了，这袍子绣了三四日还未绣完，实在是繁琐，温有枝打算今天完工。
　　赵宣见她不紧不慢的样子，急了：“他们现在称契丹王是被公主逃婚一事气死的，非要寻你们俩讨个说法！”
　　温有枝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以为自己逃婚成功，这命就算改了，跟契丹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了，不是吧？这也能算她头上？她动契丹王一根手指头了吗？
　　“没人能找到我吧......”温有枝瘫着脸。
　　赵宣说：“目前是没有，但契丹那边开了十万两黄金的高价寻你们二人，若是齐溪镇有人为了赏银......”
　　赵宣没说完，温有枝已经懂了，她的这张脸暴露太多次，要说一定没有人敢举报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想起原主被凌虐致死的结局，温有枝打了个寒颤。
　　赵宣也拧着眉，他至今没想到破解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宽慰道：“眼下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先别急，这儿还算安全，你且安心在这，我还要派人去寻固伦公主，她孤身在外，怕是凶多吉少。”
　　温有枝点点头，冷静下来。
　　之后几天，温有枝一直惴惴不安着，但这件屋子始终安安静静的，从未有人叨扰，采清已经会了双面绣，甚至已经开始尝试乱针绣，采星也还在画画，画得好的全交给了采清，让她拿来当样式图，太子的常服也已经绣好了五件。
　　但太子一直没来拿，近卫说，太子回京述职了，不知何时归。
　　宋二丫派人传话，说绣局一切安好，且已经扩招至三十人，一切都由李招娣算着开支，这小姑娘可厉害了，一手算盘拨得震天响......
　　全是好消息，可温有枝的心一直悬着，吊着，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如此惴惴不安着又过了三日，宋二丫却突然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顾妹妹，绣局前几日招人，招到了一个小女娘，这人......好似是固伦公主！”
　　温有枝一惊，手指被绣针刺出血来，她不疑惑为何宋二丫能认出固伦公主，怕是她与固伦公主的画像已在街边摆了十日有余，但固伦公主回到她的绣局来，还能平平安安躲过追杀，这才叫人惊诧。
　　温有枝连忙回了封信，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为何是好似？不是一定？”
　　“她有何举动？”
　　“她是否被追杀？”
　　“她缘何至此？”
　　“绣局可还安好？是否有人举报？”
　　......
　　写完信，温有枝又问近卫：“太子何时归？”
　　近卫哪知这个，只说：“姑娘若有急事，可书信一封，臣替姑娘飞鸽。”
　　“那就有劳了。”
　　温有枝连忙书信，把这事告诉了太子，但并没直言，只说寻得故人，邀太子回齐煮茶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