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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0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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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船长好像和你有仇……”
彼得和赛拉背靠着背,被缆绳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他们两人被扔进阴暗潮湿的船舱里,头顶传来脚步声和低沉的说话声。
“赛拉,你做了什么?”
这也是赛拉想问的问题。她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捕捉甲板上水手们的对话。彼得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地挪动,用试图把自己变成泥鳅钻出去。努力了一会儿,彼得卸了力气,忽然笑了一下。
他不再挣扎,而是安详地靠在赛拉的背上,笑意却止不住:“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不想知道。”
彼得一如既往,假装没有听见对方的拒绝,自顾自地说道:“我来这里有三个多月了,但是最有意思的事全都是在今天发生的……”他别扭地转头,“果然,寻找你是正确的选择。我小时候总觉得成年人的生活和电视剧一样,后来我才发现人生比电视剧无聊多了,有趣的经历可遇不可求,后来我当了蜘蛛侠也是一样,碰到危险、换制服、解决危险、再把制服脱掉……这和上班有什么区别……”
赛拉无助地闭上眼睛。由于被五花大绑,她连捂住帕克的嘴巴都做不到,只能听着他按照自己活跃而破碎的思维喋喋不休:“……海盗也差不多——我一开始觉得特别新鲜,后来都有点厌倦在甲板上晃来晃去的日子了。永远都是大海、海鸟和贝壳……怪不得克苏鲁神话要设定那么多藏在海里的古神,那么广阔的大海,占了整个星球的百分之七十,里面除了鱼却什么也没有,真是想想都会发疯……”
帕克停顿一下,仿佛突然参悟了什么道理,悠悠地说道:“原来如此,真正不可名状的恐怖不是什么超自然生物,而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人类最无法忍受的命运就是坐以待毙……”
赛拉现在懒得跟他讨论这些深奥的问题:“的确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个主意——等找到机会,我们要先弄死那个船长……”
“哇哦!不行!”帕克激动起来,“赛拉,不要杀人!”
“现在不是展现宽宏大量的时候,先生。”赛拉双手被捆在在身后,一直在试图找到那个坚固的绳结,“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
“起码他现在没有伤害我们——总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更好的办法,我只要最快捷的办法。”
“别冲动!他们……他们人太多了!我们两个打不过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正在这时,船舱门被一把推开,伍兹·罗杰斯悠悠地走了下来。他的视线在赛拉身上停顿了一会儿,似乎非常享受对方被捕的窘态。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这次的处理结果:“我们会尽快带着你去法国,小姐——你冒充斯图亚特的行为惹恼了不少人,把你活着送给他们是一桩好买卖。”
“……谁是斯图亚特?”彼得小声询问赛拉。
“——至于你,陌生的年轻人。”罗杰斯转过头,“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他走过去蹲在彼得身前:“我注意到你皮肤白皙,身体瘦弱,不像个海盗……你应该猜到了,你背后的这个女人一直在说谎,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海盗。相信我,我深有体会——你是被她诱骗到这步田地的吗?”
“如果是的话……我希望你能改过自新。告诉我你的籍贯,然后我会放你离开。”
彼得·帕克立刻有了决断——他要先承认,等被放走了再回过头来偷偷解救赛拉。只要他足够谨慎,完全可以不引起任何冲突。脑子里迅速权衡利弊后,他酝酿了一个惊恐的表情,刚要开口,赛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开:“——是的!是我骗了他!”
……?
赛拉凄惶地看着罗杰斯:“彼得是无辜的……是我让他经受了无妄之灾。放他走吧,他是个好人,诚实的商人,即使遇见我这样的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
说着说着,赛拉别过头,似乎在强忍泪水。彼得·帕克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需要他的戏份也没多少,罗杰斯已经自行脑补完了。他冷酷而疑虑地盯着赛拉,慢悠悠地说道:“看来……在爱德华·肯威之后,你找到了一个更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这什么俗套的剧本啊!彼得刚想说话,却被赛拉隐晦地掐住后背的皮肉。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在罗杰斯眼中这立刻变成了依依不舍的抽泣。
“——我改变主意了。”罗杰斯站起身。毕竟让敌人难过就是让自己好过:“把这个小白脸扔下海——我记得这片海域有不少鲨鱼来着。”
“不要!”赛拉哀嚎着目睹彼得被架走。在被拖出船舱前,彼得·帕克呆滞地回头看了一眼赛拉。不知为何,明明两人才认识几个小时,他却仿佛心有灵犀般从那双幸灾乐祸的眼睛里读出了肯威所有的意思:
——最快捷的办法。加油,帕克先生,不想被扔进海里喂鲨鱼就努力反抗!
船舱复归平静。罗杰斯留在赛拉身边,怀着大仇得报的快意,欣赏对方萎靡地低着头。他刚想开口说点风凉话,甲板上却传来一阵不正常的嘈杂响声,随后是众人的惨叫。
“……”
某种似曾相识的糟糕感觉重新造访了罗杰斯的内心。他果断抽出佩刀,刚一转身,背后的人突然暴起,把他凶残地撞进一堆木箱中。
生活在十八世纪的罗杰斯总督从不知道被车撞飞是什么感觉,但还是幸运地体验到了脑震荡。额头上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在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袭击者慢慢走过来,用掉在地上的佩剑割断身上的绳子。随后,锋利的刀刃抵住他的心口。
“或许你爱情小说读得太多了,船长先生。”赛拉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嘲笑着,“这个世界上的苦命鸳鸯和生死仇敌相比要稀有许多——我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恨我?”
罗杰斯艰难地喘着气:“该死的海盗……”
“只是这样?”赛拉把刀尖送进去一点,“——没有私人恩怨,只有阶级仇恨?那好吧。”
赛拉踩住罗杰斯的脊背:“你说的那个斯图亚特……我会去见的,带着你的脑袋一起去。”
事实证明,在杀人前最好不要说太多废话。赛拉刚想把人解决掉,帕克就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毫不留情地把赛拉踹到一边。
“我说了!别杀人!”
赛拉摔到墙上,冷冷地看着帕克:“这么快就把外面的人干掉了?我低估你了,帕克先生。”
“你的确低估了我。”在昏暗的光线中,帕克轻轻喘着气,像一只从海底升上来的幽灵:“你没必要杀了他。”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没用的人和我作对?”赛拉笑起来,“真是……小题大作。我还以为你和我是一边的呢。”
“活着的生命,没有一个是小题大作的……如果你见的死人够多,就不会嘲笑我。”
赛拉困惑地歪着头:“……你是这种风格的吗?是不是有点太阴沉了?”
“我在模仿我的导师。”帕克重复着初见时的话,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们说这样更靠谱——更有威慑力。”
赛拉看着帕克——准确的说是帕克的身后。顽强的罗杰斯缓了过来,无声地举起枪。赛拉猛地冲了过去,帕克误以为她要袭击自己,用更快的速度迎面而上。但他们两人都误判了——第一颗子弹不是冲着赛拉来的,它在近距离内钻进了帕克的身体。
赛拉顾不得他。她来到罗杰斯面前,迅速伸手捂住发烫的枪口,第二颗子弹被堵在了枪管里。赛拉的左手瞬间变得血肉模糊。与此同时手//枪炸膛,在剧烈的冲击下,罗杰斯彻底晕了过去。
一片寂静中,赛拉看着自己被穿透的手掌,轻声说道:“……如果你不阻止我,就不会挨这一枪——或许你可以试着改变一下你的规则?”
帕克没有回应。赛拉转过头,看见对方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细微地颤抖着,随后发出克制的呜咽声。某种诡异且糟糕的味道开始在船舱里蔓延——不是血。
赛拉后退两步。她看见帕克单薄的肩脊开始不自然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穿破血肉钻出来。受伤的人用尽全力嗫嚅着:“快离开……”
……真正的危险出现了。
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让赛拉重新握紧武器。她迅速意识到,这时候杀了对方是最好的选择——砍掉脑袋、掏空内脏、烧毁身体,一点组织都不能留下来。不能让这东西活着离开这里。
但手心的疼痛让赛拉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扔下刀,慢慢走向僵硬的帕克,然后掰开他的肩膀。
帕克无意识地抬起头。他的脸色更白了,黑色的纹路从他颈间的抑制器爬上侧脸。赛拉捧住他的脑袋,看着他年轻的、俊秀的脸上皮肉龟裂,另外六只眼睛缓缓睁开,八颗漆黑的瞳孔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
它们与赛拉对视,像蜘蛛凝视落入网间的飞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