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灭绝皇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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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是位于长安城外的皇家园林，始建于秦朝，经过了汉武帝的扩建，更加辽阔，面积约有三百四十平方公里，并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这八条河流穿梭其间。苑内保留着野生动植物，景观类似自然原野。
石墙环绕的上林苑共有十二座门，内部则分为三十六苑，几乎每个分苑都备有行宫或观阁。其中，建章宫乃是风流皇帝刘骜最愛去之处。难怪他曾与宠妃赵合德瞒着皇后赵飞燕，在建章宫幽会。
刘骜很喜欢到上林苑游玩，通常都带赵合德一道去，但如果刘骜去打猎，赵合德则从不奉陪。某个秋日，刘骜就是在上林苑尽兴猎捕了一些野兽之后，到猎场附近的涿沐馆去泡温泉浴，而在涿沐馆遇见了封号为美人的许谊。
美人在西汉后宫属于妃嫔第五级，位阶不高。这就是为何许谊不住在皇室日常起居所在的未央宫，而被分派到涿沐馆来掌理温泉池相关事宜。她经由太后选中，一进宫就住进了涿沐馆，在皇帝驾临涿沐馆之前，从未见过皇帝一面。
以貌取人的皇帝刘骜第一眼见到许谊，就发现许谊的一双丹凤眼长得很像废后许誇。原来，许谊是许誇的小堂妹，父系血缘使她们两人长得颇为相像。
许谊宛如一个年轻版本的许誇，难免令刘骜忆起了旧情。毕竟，刘骜曾与原配相当恩爱，让她从太子妃到皇后曾享有数年专宠，直到收纳了班婕妤才变心。
面对一个神似太子妃时期原配的妙龄女子，刘骜顿感恍如时光倒流了，自己重返青春岁月！这正是最令中年男人陶醉的幻觉...
刘骜怀念等于初恋的初婚头几年，却不会为此去冷宫探望废后，因为目前的废后早已不复当年容颜。倒是正处于花样年华的许谊更像记忆中的新婚发妻！
既然，刘骜只要不照铜镜，就看不见他自己的斑白鬓发与鬆弛眼袋，他很容易幻想回到太子时代，把眼前的许谊当作二十多年前的太子妃…
回春的感觉让刘骜回味无穷，而很想要再临幸许谊。只不过，这颇有困难，因为刘骜与赵合德俨如民间夫妻，夜夜同眠，刘骜哪有空档去召幸许谊呢？
就是由于不易再见许谊，刘骜才更加渴望见到她！刘骜既是皇帝，一呼百诺，他的意向总有办法落实。于是，刘骜政务不忙时，就会在下午派人偷偷把许谊接到御书房隔壁的饰室（梳妆盥洗室），然后在饰室之内幸御许谊。这种如同偷情的做法，恰似刘骜曾在赵家双胞胎姐妹生日背着飞燕去私会合德一样，令刘骜深感刺激…
除了饰室密会以外，刘骜也尽量在天凉时抽空前往上林苑涿沐馆，好与许谊同泡温泉浴。这在秋冬很容易藉由年年例行的上林苑狩猎而如愿，但在传统习俗戒杀生的春季，纵有不少春寒料峭的日子，刘骜要去上林苑，却很难找到藉口不带合德去了。
然而越难达成的愿望，越能激发刘骜意欲克服挑战的原始男性心理。终于，刘骜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在元延二年（西元前十一年）藉故把阴历三月例行的皇后亲蚕礼提前到天气较凉的阴历二月举行，并诏令身为昭仪的合德随侍皇后一同率领朝廷命妇们，到东郊去祭拜蚕神嫘祖、亲手采桑喂蚕。这样一来，趁着赵家姐妹俩一整天都不在宫廷内，刘骜即可溜到上林苑涿沐馆去，与许谊共享撒满了粉艳桃花瓣的飘香温泉…
这一天下午，刘骜格外兴奋，播下的种子也特别富有活力。半个月后，许谊月信迟了，当天就让御医验出了孕脉。
刘骜获报许谊有孕，甚为惊喜！他一方面由此回顾二十多年前，尚是太子妃的原配初次怀孕的情景，另一方面也自觉至今尚无存活的子嗣，而期盼许谊这一胎生男…
当然，刘骜亦深知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合德都必然容不下。因此，刘骜尽力隐瞒合德。刚好许谊不住在未央宫的后宫，而远在赵合德平日不去的上林苑，许谊的身孕要瞒住合德并不太难。
九个多月后，许谊怀胎足月，在阴历十一月下旬临盆，生下了一个白胖的皇子。刘骜闻讯大喜，特地指派妇科御医去指导产后的许谊如何调养，并送给许谊三颗补身药丸。
然后，喜获麟儿的刘骜开始感到不安———不知还能瞒得了合德多久？
刘骜越细思，越深恐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那么，与其等到那一天，是否倒不如挑个合德高兴的时候，在卧房之内私下主动对她全盘托出，才好请她看在坦诚相告份上，接受既成事实？
贵为皇帝的刘骜面对仅是妃妾的合德，竟像民间秉性懦弱的男子敬畏明媒正娶的悍妻一样！甚至，当刘骜结结巴巴讲出许美人已生出皇子时，他卑微的态度简直可比小偷向县官招供！
刘骜原本以为，低姿态应能博取合德同情。不料，赵合德一听，立即暴跳如雷，就连最基本的礼数也全然不顾了，胆敢直呼皇帝为“你”！
“每次你晚来，都说是从中宫来！”赵合德厉声嚷道：“既从中宫来，那许美人的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啊？难道，你还想再立许家女儿当皇后？”
“不是啊！”刘骜连忙分辩道：“不管许美人生几个孩子，皇后都轮不到她来当呀！”
“哦？你的话，我还敢相信吗？”赵合德哭嚎道：“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落到今天这么悲惨的地步啊！”
凄厉的叫声方落，赵合德就猛然跑开去以头撞墙、撞门框、撞柱子，吓了刘骜一大跳！刘骜赶紧追过去，从背后拦腰抱住合德，不让她再乱冲乱撞。
腰部被箍住的赵合德双脚乱踢，拼命挣扎，但怎样也挣不开刘骜的紧抱。刘骜刚刚鬆了一口气，却冷不防手臂突然被合德咬了一口，痛得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手。赵合德则倒向一旁的白玉床，扑到锦绣被褥上嚎啕大哭，又从床上滚到地上，痛哭不已…
刘骜听合德哭得声嘶力竭，看合德撞破的乳白色额头流下了鲜红的血滴，完全傻眼了！
“如今这后宫哪还有我的位置啊？”赵合德匍匐在地上哀泣道：“我不要待在这儿了！我要回娘家！”
“合德，你可千万别走啊！”刘骜闻言惊心，急切劝道：“朕不能没有你，一天也不能没有你！真的，你别再哭了！来，我们到外间去坐坐吧！晚膳时间快到了，你想吃什么，朕派人叫御厨房去准备。”
“我什么也不吃！”赵合德任性喊道：“我要活活饿死！”
“合德！”刘骜骇然叫道：“你，你这是何苦呢？再生气，也不该把身子饿坏呀！”
“我就是要把身子饿坏！”赵合德骄纵回道：“饿死了，一了百了，省得为你伤心！”
“唉呀，合德，你要朕怎么办呢？”刘骜懊恼叹道：“今天坦白告诉你实情，反而惹你发怒！早知道还不如别说了！这下子，你不肯吃饭，朕也没胃口了。你要饿死，朕只好陪你一起饿死了。”
刘骜说到做到，稍后果真在一名宫女敲房门请示要点什么菜作晚膳之时，回答今晚不用晚膳。
赵合德一听，顿时受了感动，而改以温柔的语气问道：“皇上既然自认有理，为何不吃饭呢？皇上向来常说，不会辜负与合德之间的约定。可是如今许美人有了儿子，就表示皇上负约了。这又是为何？”
刘骜听出了合德心意有所转圜，不得不趁机承诺道：“朕不会负约！当初说好了至高尊荣只给赵氏姐妹，不立许氏，往后还是一样，天下无人能超越赵氏姐妹。你放心！”
“合德放不放心，就要看皇上最重视的人是谁了。”赵合德轻声回道。
“最重视的人？”刘骜纳闷问道：“合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合德现在身子不舒服，今晚无法侍寝，只有请皇上到别处去安歇了。”赵合德故作淡然答道。
刘骜从来拗不过合德，这一次也不例外。其实，刘骜可去之处很多，众妃嫔都巴不得御驾光临。然而，他却偏偏提不起任何兴致，宁可选择专供皇帝在冬季独眠之用的温室殿。
一进温室殿，刘骜就蓦然忆起了最初得到合德那一夜，她非要睡在通常不让妃嫔留宿的温室殿不可…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啊！刘骜喃喃自语，同时脑海中浮现合德七年前在温室殿献身，满心恨不得立刻把合德传召过来重演！纵然他很轻易能够另找一个女人到温室殿来，他却一点也不想，就只遗憾不能跟合德共渡这一夜…
他由此发觉：合德方才问的问题已有答案了，合德就是朕最重视的人啊！任凭谁也比不上合德在朕心目中的份量。为了她，朕甚至抛弃了一个儿子！她怎么还怀疑朕不够重视她？
念及已经丢弃的曹宫之子，刘骜倏忽明白了症结所在———显然，朕必须证明给合德看，许谊之子也没有她重要，才可以跟她和好如初…
问题是，为了合德，难道只能再丢掉一个儿子？有没有可能说服合德收养这个孩子呢？据说女人皆有母性，那么如果合德亲眼见到了幼嫩的新生儿，会不会心软？
刘骜转念至此，就决定要试一试。次日下午，他差遣中黄门靳严持着绿囊包裹的诏书到许美人那边去，把小皇子接过来；他也派人带着他的亲笔手诏到昭阳舍去，在信上邀请合德到温室殿来共商如何发落许美人之子。
由于昭阳舍距离温室殿较近，赵合德到得较早。她陪伴刘骜坐在温室殿饰室内的矮榻上等待靳严。等到靳严手提装着小皇子的芦苇篮箧回来复命，刘骜就命令靳严把复着有孔盖子的篮箧放在矮几上，接着屏退左右。
眼看靳严等人都退出去了，刘骜就转脸朝向身边的合德，好声好气问道：“合德，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那孩子？如果你看他还顺眼，他就是你的了。朕会对外宣称他是你生的。”
“我不要。”趙合德冷冰冰答道。
“妳不過去看一眼，就確定不要？”刘骜陪笑道。
“當然確定。”趙合德犀利回道：“假设换成是合德跟别人生了一个孩子，皇上会愿意收为己子吗？”
“这———”刘骜无言以对了。虽然在重男轻女的儒家礼教之下，男人有权而女人无权要求配偶守贞，但是，刘骜与赵合德早已建立了不受礼教束缚的对等关系，这使得刘骜反驳不了合德所言。
“將心比心。”趙合德摆出了理直气壮的态度，接口说道：“敬请皇上想想，假如这是合德跟别人生的私生子，皇上会要怎么处置他？”
赵合德此言既出，刘骜再无退路！除非他放弃挽回合德，否则，他要重新赢得合德的身心，唯有把尚未谋面的庶出幼子当作一个有辱尊严的私生子...
刘骜经过了一番犹豫，但终究拿起了一条厚重的大毛巾，走向放置芦苇篮箧的矮几。他以左手掀起了篮盖，随即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去看篮箧中沉睡的男婴长得比较像谁，只管用右手猛力把毛巾压下去，压住那张他宁可不见的小脸，直到那条脆弱的小生命窒息…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灭绝皇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