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重生）》残雪楼台

52、缘故

　　月色溶溶，偌大的镇国公府仿佛一头沉睡的雄狮，盘踞在夜色深处。

　　二更时分，外面的梆子声越过墙头，清晰传入朱门，后巷，“吱”地一声细响，有人从门里出来，左顾右盼地走入暗色之中，然后一个拐弯，一道修长的背影站在深巷尽头，已等候多时了。

　　“你来晚了！”严如昭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月光映照出他清俊的面容，只是这会儿皱了眉头，显然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可不怪我，镇国公府入夜后的规矩太多，我也得小心不是。”女子娇嗔的话从斗篷下传出，若是熟悉的人在此，自然认得出这南地的口音，不是白芊芊又是谁呢？

　　“我又不像你，在外面可以来去自如。”

　　白芊芊忍不住多抱怨了一句，说的严如昭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这倒也是。”他喃喃自语，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在耳边说过一样的话，羡慕外面的山河风光，却只能困在方寸宅院之间，像一只被束缚了翅膀、毛色鲜亮的鸟儿。

　　白芊芊掸了掸身上的斗篷，虽是晚上，凉风习习，也不免闷热，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她倒没注意严如昭的走神，只想着尽快将事情说完回去，以免让人察觉，“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办好了，现在镇国公府都是你和谢明姝的谣言，借别人的手，查不到我身上。”

　　严如昭这会儿回过神来，便道：“那就好，如今那个叫木柳的丫鬟已经死了，我要你再加一把火，将此事一并推到她身上。”

　　这个“她”是谁，严如昭不说，白芊芊也知道，但她不明白眼前人为何要这样费劲心思地陷害谢明姝，别说有情，有仇还差不多。

　　“怎么了？”许久不见回应，严如昭出声询问了一句。

　　白芊芊闻言，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忽而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她？据我所知，三年前是你先离开东都，她才嫁入镇国公府的，倒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难道你们有什么约定不成？”

　　她猜测两人或许是有过什么海誓山盟，谢明姝没有遵守，便因爱生恨？

　　沉默片刻，严如昭却道：“没有。”

　　“什么？”

　　“没有约定，没有诺言，我做这些，不过是听从逸王殿下的吩咐罢了，她只是个开始，真正要拉下水的，是她身后的永安侯府。”

　　听他这么说，白芊芊才品出味儿来。

　　原来与年少那几分情谊没什么关系，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前程，拥护逸王殿下的承恩侯府和永安侯府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若说是殿下的意思，要借此对付永安侯府，她倒不觉得稀奇。

　　不过想通这些，白芊芊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凉意，又偷偷觑了严如昭一眼，只觉得此人当真薄情，几年前还在永安侯府住着，和谢明姝及其兄长交好，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下狠手了。

　　“可这样一来，谢明姝只怕要恨死你了。”她叹道。

　　严如昭没说话，天色暗沉，白芊芊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沉默片刻，听他道：“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事，再说了，若是坏了她的名节，对你不也是好事嘛，谁让你迟迟拿不下顾瑾元，不然，也不必费这番心思了。”

　　“你…”白芊芊被这番话戳的着实有些难受，却无话可说。

　　很快，她原路返回，将钥匙通过丫鬟采菊还给了吃醉酒的守门婆子，再一路赶回紫藤苑，原想着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过园子时，正好被红芍瞧见，拦了下来。

　　“我倒是谁，原来是白姑娘！这大半夜的，您怎么这身打扮？”

　　“这和你一个婢女有什么关系？”白芊芊至今还记恨着红芍当日封道时对自己的嘲讽，当下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红芍笑道：“是和奴婢无关，只是姑娘这身打扮实在不是大家小姐的样子，让底下的丫鬟婆子撞见了，熟悉的能认出您来，不细看，还以为府里来了哪个胆大包天的毛贼，要抓着去领赏呢！”

　　白芊芊气的不行，偏偏采菊在身后扯住了她的衣袖，再者自个心虚，白白被红芍连呛了好几句，待回到紫藤苑，见屋子里没了外人，便忍不住抄起身侧的一只青玉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个并不解恨，她正要再砸，却被采菊及时拦住了，“姑娘，不能再砸了，不然库房那边知道了要过问，就得传到凝晖院去了。”

　　“姑娘怎么了？…”

　　这时，外面有小丫鬟听到动静，就要进来一看究竟。

　　好在采菊及时道：“没事，只是姑娘失手砸了个瓶子，不用进来了。”

　　外头的动静消散。

　　白芊芊这才重重地坐了下来，委屈地红了眼眶。

　　采菊则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了起来，一抬头，见她这般失态的样子，便安慰道：“姑娘别在意，红芍不过是仗着二少夫人的势，才如此嚣张罢了，殊不知二少夫人的流言这样满天飞，迟早会大祸临头，且看她还能张扬几时。”

　　“她好不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白芊芊用帕子捻了捻眼角溢出的一滴泪珠，并不在意道。

　　她知道谢明姝要倒霉了，高兴是高兴，可转眼一想，没了她，过几日还有个许姑娘要上门，镇国公府这世子夫人的位置，永远都落不到她这个孤女头上，那自己这几个月来给颐安堂那个老太婆捏肩捶背、曲意逢迎的，又有何用？

　　亏她还以为那老太婆是真要扶持自己跟大夫人打擂台，好插足大房的事，原来竟是为他人做嫁衣和踏板来着。

　　想到这儿，白芊芊就是一声冷笑。

　　采菊却有些不明所以，“姑娘笑什么？”

　　“没什么。”白芊芊摇了摇头，想着身边的雏菊和采菊都是颐安堂送来的人，别看素日伺候自己也算周到，但到底还是偏心在那边的，是以她并不十分信任。

　　采菊倒也并未多问，伺候姑娘睡下后，她从屋子里出来，却并未回自个房间，而是趁着夜色，又出了院门。

　　屋内，虽熄了烛火，白芊芊也并未安然入睡。

　　直到守夜的丫鬟道：“白姑娘，采菊出门去了。”

　　“知道了。”白芊芊这会儿心里并不惊讶，只是有些失落，片刻，又道：“斐儿，来了这么些天，你瞧着，镇国公府如何？”

　　“姑娘是问哪方面？”丫鬟冷声问道。

　　“就…”白芊芊一时说不上来，想论几句富贵，可又想着这斐儿是逸王府特意塞进来帮自己办事的人，想必见过许多世面，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在她眼中或许不过尔尔，没的给她打脸，毕竟这人面冷话少，也不是来真给自己做丫鬟的，要论聊天说话，倒还不如雏菊和采菊她们。

　　想罢，她也歇了心思，只道：“没什么，睡吧。”

　　说着翻过身子，闭眼睡去。

　　而此时的明月居，尚且还是一片烛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