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记录》醉经年

2、我服了他有病吧

　　故事不知道怎么突然发展到二人骑着机车在夜间空荡的公路疾驰。这地方很偏，纵使白日也人迹罕至，深更半夜地便连个鸟也不愿意来了。“咕咕，咕咕咕”……话又说回来，这其实是条山间公路。
　　猫头鹰不算鸟……
　　公路位于断崖之上，一侧傍着高山，山上树木丛生，从公路往上望，林子深处黑漆漆一片，望不真切；另一侧靠着海。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没什么云，残月荒凉，清冷冷的光大片大片地洒在广袤的海上，海面波光粼粼，海边礁石林立，部分礁石没入海中，黑洞洞的，让人发寒。
　　这里是城市边缘，鸟不拉屎的地方。
　　“咕咕，咕咕咕。” “噗叽。”
　　滚……
　　寂静之夜的幕布被机车的强烈的轰鸣声划破了一道口子，它惊起山林中熟睡的鸟雀，烦闷地骂骂咧咧地从林中飞出，想看看是哪个傻缺大晚上不睡觉。……至少林倦是这么想的。
　　林倦不知道为什么会驶上这条公路，他从来没来过这里，却鬼使神差地拐进此地。有些迷信的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原本他只是从楼上跳下来，作为大病初愈的病人好不容易跑到楼下，发现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上来了，于是刚刚的兴奋一下子就冷却下来了。
　　林倦实在累的不行，他想，让非正局的人抓去算了，反正，那帮游隼也没证据，那边一会儿就把自己搞出来，自己还不用跑了。
　　“刚刚疯劲上来，非得搞追逐战，现在好了，自己犯懒不想跑了，傻缺。”，林倦暗骂，“没这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林倦停下来扶着墙大喘气，准备束手就擒。
　　这一停，给了他绝境逢生的机会。
　　他边喘气边环顾四周，觉得有些眼熟。“用凑了冷风的脑子想事儿就是不好使。”，刚刚的冷风确实让他略微清醒，但是长时间的冷风吹得他脑子发晕。那抹亮眼的红晃了一下眼，一下点醒了他。
　　“嗯哼，”林倦心情不错地出声，“非正局今天出门也没看黄历？”
　　好巧不巧，他到了江然存机车的地方。
　　血液又重新沸腾起来，他跑向那辆车身漆得艳红那辆。谢天谢地，这里居然有江然遗留下来的手套和皮衣，本来林倦都做好再进医院的准备了。他快速套上皮衣，长腿一抬，跨坐在车上，双腿撑地，手拿过挂在车把上的头盔迅速带上，双手靠在车把上活动手指，确认后面人追来时，握住车把，同时车灯猛地亮起，射出强光，车身内部结构和车轮内环透着红光，伴随着机车的嗡嗡的巨大轰鸣声，整辆机车就像一头夜间饥渴难耐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对捕食的强烈渴望。头盔中，林倦轻笑：“呦，高级货。”接着他转动车把，将轰鸣声带去前路。
　　“Byebye。”
　　这辆机车可是江然的宝贝，作为一个领先潮流的青年，江然买了不少机车改装来玩。不仅是结构与性能，还有……外形。林倦不止一次抿着嘴无语地看着那些被改造的机车，他大多次都是被江然自信邀请过来参观他新改造的机车，接着江然在一旁仰天大笑，惊叹自己的才华如此过人。
　　“上头让你改造装备，你就给我整出这个？我他妈怎么和上头交代这些一启动就浑身冒光像孔雀开屏的东西？你是嫌组织不够惹眼是吗？”林倦有点牙疼。
　　“？！多好看多炫酷多漂亮，赛博朋克风懂吗！你个不懂潮流的老东西闭嘴，不准伤了我这些宝贝们的心。”“老子小你两岁，”林倦看江然又要发火，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停，别的我不说，多余的装饰删了，颜色……你开心就好。呵呵。”
　　“你是闲出鸟了改这些。”林倦又回他一句。
　　“没办法，有闲有钱。这些可没花组织一分钱。”
　　作为组织装备技术部的老大，江然确实有钱，在进组织之前就是实打实的富家公子。林倦认为，这可能是上头至今未打死江然的根本原因。
　　该说不说，经江然手中过的东西就是好，这批机车解锁靠掌纹，手握在车把上就能瞬时启动，头盔前改成了全息屏，头盔内部有微型对讲机。可惜，大多还没有完善好。
　　“那个狗东西到底为什么把头盔改的这么重？还有，说好的全息导航呢？”全盔沉得不行，压在林倦头上让他颈椎难受的很，刚刚跨坐在机车上时，刚从手术室捡回一条命的林倦几乎用尽全力才用双腿支撑起这沉重的机车。
　　“不过，确实好看。”林倦笑道，接着握紧车把，调档，加大油门，猛地一下，机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大而尖锐，这声音愉悦到他，兴奋使林倦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舌头先是在口腔中不断摩挲犬齿，最终又伸出舔了舔无甚血色的唇。
　　这辆红色机车是最晚改造出来的，江然整整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自己的车间里闷头苦干，在这辆车上花了不少心血。林倦不得不承认，这辆车确实合他胃口。一向审美抽象的江然终于改造出来审美正常的车，着实让林倦欣慰。

　　他穿得太少了，纸一般薄的病号服外套了一件皮衣，宽大的病号服裤更是被风刮的作响。冷啊，初秋深夜的风，刮的他身上如同被刀子割着那样痛，腿部更是被冻得麻木。他感觉到了这蚀骨的冷，却也听到了他身体中血液正沸腾的声音。之前的老医师说他体内有火，林倦无比认同，因为现在这团火正猛烈燃烧，烧得他口干舌燥，仿佛要烧干他体内的水分。
　　听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他愉悦地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只是，当他听到再一次的加大油门而产生的巨大轰鸣声逐渐平稳后，另一阵轰鸣声却紧跟其后的声音时，林倦的笑容僵在脸上，烦闷地看向后视镜。他看到镜中是一辆亮着车灯的黑色机车疾驰，在他后面穷追不舍。他望见那该死的游隼，那该死的非正局制服，那该死的……管他什么，全都该死。
　　二人就在城市公路上一前一后的疾驰着，在夜幕中，像两颗流星，巨大的尖锐的发动机轰鸣声，成了尾缀。他们就在城市尽头，一闪而过，随后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林倦本想在错综复杂的高楼中甩掉后面的人，但这地方车水马龙，林倦实在没有力气去规避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拥挤的车辆，便驶向郊外，接着，穿过寂静的居民楼群，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城市边缘。
　　林倦不知道公路尽头通往哪里，绝处逢生还是“悬崖勒马”，听天由命。
　　峰回路转，笔直的公路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弯处
　　林倦兴奋不已，眼睛微眯，嘴咧开漏出犬齿，无声地笑着，那面无血色的脸却有着疯狂的表情，活脱脱不要命的疯子。
　　压弯，林倦兴奋地不行，他感受到心脏猛烈地跳动“砰砰，砰砰”，仿佛要炸裂开来。身上仿佛有电流经过，浑身战栗不已。
　　为了安全，林倦选择内倾，他是疯子，但对自身利益十分清醒。
　　林倦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这一侧，身体重心开始向地面偏移。车身随着身体的下压而小幅度下压，同时林倦尽量让车身与地面的倾角小一些。此时他的身体半悬在机车外，贴进地面。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弯弧度大，林倦只得再次将身体往下压了压，可是他没什么力气让沉重的机车降到最低再把它拉回来，只能拼尽全力维持车与自身的平衡。
　　开始压弯时，他向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距离尚且可以，顿时心生轻蔑，却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发动机加速产生的巨大轰鸣声。
　　“这么疯？弯道还加速。”
　　这条路一连几个弯，林倦已经筋疲力尽，不时在后视镜看到后面那位游刃有余的轻快模样，气得不行。情感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林倦想。对战胜对手蹂蹑对手的渴望疯狂取代了身体的疲劳。天生的叛逆在脑海中疯狂叫嚣着把非正局踩在脚下。
　　后面那条疯狗多次弯道加速超车要把他逼停，林倦迅速抓住破绽，加大马力超过去，把那人甩在身后。两辆机车前前后后相互交替。
　　要不是刚出院，我一定挑衅死他，林倦气得咬牙。
　　那人准备超车逼停的时候，看见前面那辆红色机车突然减速。他诧异地以为对面玩累了要束手就擒了。他准备跟着减速看看什么情况，结果就眼瞧着那位骑在潮流红色机车，棕色皮夹克和病号服衣摆一同飘出，裤子更是就像蓝白条纹空中飞舞，穿着奇特的一级通缉犯，直起上身，单手脱把，给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
　　他就眼瞧着这位著名的一级通缉犯又俯身加速，扬长而去。
　　刚刚离得太近，借着月光，他看见这位通缉犯大人笑得开怀。
　　兴奋疯狂的笑，那张面无血色的脸……配得上那天价的悬赏。
　　最后一个弯道。
　　拐过这个弯去，鹿死谁手将要见分晓了。
　　林倦此时乐得不行，刚刚借着月光看见后面震惊又吃瘪的表情，他就爽得疯笑，感觉浑身血管通透，畅快得不行。
　　压弯，或许是林倦这次把身体压得太低，体位的骤变使他他突然有些晕眩，这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只是，短暂的晕眩过后，感官像重启了一般，脱离了肾上腺素的控制，听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声音……就比如说……海浪……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等等，这里是……”林倦双眼震惊地瞪大，微微侧头，即使由于内倾有些阻挡视线，他仍然透过缝隙望见那在月光下静谧的波光粼粼的海，它正蛊惑着人的灵魂。
　　海蚀崖。
　　……
　　这一切，不过弹指一瞬。
　　这个地理名词最终还是没有在心中说出。下一秒，林倦的手突然有些无力，握不紧车把了。手控制不住地小幅度地松开。
　　那人刚刚加速，弯道超车后驶在林倦前面，本想在公路尽头漂移横在林倦前面拦截。他没有料到，在后视镜中，他没有看见林倦，只望见那辆原本疾驰的机车重重跌在公路上，先是那耀眼漂亮的外壳跌的破碎，借着整辆车以飞快的速度在公路上滑行，他甚至望见因摩擦而产生的连续的火星，它们在昏暗的公路上这么耀眼。
　　他不能停下来，林倦那辆红色机车正快速地划过来，“倘若这时候停下来，”他想，“两车相撞，会……”
　　他突然调档，漂移一百八十度调转车身，他看着林倦那辆红色机车堪堪从身边略过，在刺耳的摩擦声中，他甚至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那就像微弱的喘息。
　　回神，抬头，愣住。他愣在原地，接着冲过去。

　　想吐……好恶心……反胃
　　头好晕……什么在响……
　　好热……我好热……风很凉快……
　　等等……疼……呜疼……好疼
　　眼睛怎么睁不开了……
　　意识模糊之前，林倦似乎望见一个人朝他冲来，隐约听见他在喊着什么。
　　世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