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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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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屹不无意外地吃了闭门羹。
他也不为难柳府的小厮,只命轻语让下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劳烦柳府家丁送到柳容舒身边去。
柳容舒正倚在床边翻看一本兵书,外面劳师动众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何事喧哗?”
柳容舒蹙了蹙眉,放下兵书,撑着拐杖走到门边。
推开门就见柳府众人正在一盆一盆往自己院子里搬菊花。
柳容舒:……
“主子。”
一贯机灵的小厮柳旺见着柳容舒出来,急忙凑到她身边扶住她,两眼放光地看着这一院子各色菊花,笑得讨好:
“顾公子知道主子喜欢雏菊,只是这季节没有雏菊,又怕主子养伤闷得慌,便送了些菊花过来供主子赏乐。”
若说最快接受自家主子有龙阳之好的,就是柳旺,因为他自己本也是断袖。
自家主子公开承认与顾公子的“恋情”,对于他来说简直与有荣焉,觉得自家主子给他们这些性向不正常的人长了脸。
当然他自己是没胆子觊觎自己主子的,但他真心为主子和顾公子觉得高兴。
可近日眼瞅着主子似乎与顾公子闹了矛盾,他正急得日夜不眠想办法的时候,顾公子就送来了这些菊花。
“主子,顾公子有心了,您瞧这墨菊,本是江西的特产,竟能……”
“烧了!”
“诶,好嘞……啊?!”
柳旺正一脸兴奋地指着院中菊花准备好好夸一夸顾公子,就听见主子冷冷的甚至带着厌恶的声音,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笑意僵在了脸上。
柳容舒瞅了他一眼,按灭他所有希望:
“烧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死了!”
给人送菊花,晦不晦气?这顾昀是故意来挑衅的吧?!嫌上一次她没死透,提前送来菊花给她送送行?
“旺、旺哥,这些菊花都烧了啊?”
跟着柳旺进来的另一个小厮指着满院子菊花,挠挠头。
柳旺双肩沉下去,耷拉着脑袋,恹恹道:
“烧了吧。”
多好看的顾公子……啊不!多好看的菊花啊!
柳容舒返回屋中关上门,心情莫名烦躁,书也看不下去了,捻着手指在心中盘算,秋猎回来后谢婧瑶就被皇帝指了婚,前几日郢王也因通州粮道之事暂被皇帝派离京城,她该与顾昀那厮解除合作才是。
即使她已经查出当时之事确实与他无关,但他见死不救也违背了两人盟约。
屋外焚烧菊花的烟味飘了进来,柳容舒闻到味道心头才舒畅了一些,就好像外面烧的是那人本尊一般。
谁料到第二日,那人照旧不误又送了一院子菊花,且品种更为稀有。
此后每日,都是他送她烧。
此事又在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热度不亚于当初两人传出断袖之情时候,就连皇帝也听说了此事。
如此过了十多天,就在柳容舒坐不住,计划明日顾昀再来府上,她便将人请进府中摊开来说说的时候,那人第二日却再未出现。
就连第三日也未出现。
柳容舒心中疑惑,后来转念一想,也许这人也觉得没意思了,默认与她解除合作,去寻别人继续“断袖”去了。
虽说遂了她的心,可她瞧着院中焚烧过的痕迹,心头又有些不自在。
“主子!主子!来了!来、来了!”
柳容舒站在檐下,盯着墙角一小撮灰烬看了会儿,正打算回屋,柳旺火急火燎绕过垂花门跑进来。
柳容舒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什么来了?”
“顾、顾公子来了!”
柳旺抹了把额头的汗,喘着粗气,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次他带来的菊花,可好看啦!”
柳容舒:她似乎开始有点不喜欢雏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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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足鎏金瑞兽香炉上方烟丝袅袅,迦南香的味道充斥整个房间。
范屹瞧着柳容舒娴熟的煮茶动作,问她:
“那只茶壶呢?”
柳容舒动作一顿,倒了茶水推到范屹面前,不答反问:
“顾公子是何用意?”
范屹手指摩挲杯沿,“你是说茶壶,还是菊花?”
“我说的是顾公子见死不救。”
“我以为你会好奇那些菊花。”
范屹茶杯已经抵在了唇上,闻言,放下茶杯:
“那日的刺客,锦衣卫已经捉拿归案,严刑拷打也撬不开他们的嘴,那些人一口咬定就是附近的山匪,那日只是为了劫财。”
“到底是撬不开,还是不愿意撬开?”
“你看着我作甚,锦衣卫又不是我家的。”
范屹顿了顿,真诚道:
“那日之事,我是当真没法对你出手相救,此事算我欠你的,日后定做补偿。”
柳容舒不语,身子微微前倾,定定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玩味道:
“顾公子,没有日后了,你我合作结束了。”
瞧着范屹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她嗤笑一声,声音冷了下来:
“顾公子是真瞧不出来,还是装瞧不出来?你没发现你我其实一样么,本质上都是凉薄之人,单说顾公子刚刚说的日后补偿,你问问你自己信么?”
柳容舒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拨了拨范屹刚刚让人抱进来的菊花:
“西湖柳月,菊花中的名品,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菊花恐怕是寇应麟京郊庄子外种的吧。”
柳容舒踅身,重新看向范屹,挑眉: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寇应麟何时得罪过顾首辅家的公子。还是,这也是你收买李天植的手段?”
范屹从她的话里听出些不同寻常,“你也认识李天植?”
柳容舒眸光沉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回到桌旁,替范屹将冷茶换掉。
看着他,道:
“我与你合作扮演断袖,如今东阳公主被指婚,你亦退婚,这一局你我两清。之后我如你所愿夺得武状元,占了陆文峰的位置,你替我断了郢王的惦记,可若是加上我这条断腿算下来,你还欠我的,但我懒得计较,就当还你送的茶壶好了。”
范屹没说话,默默喝了口茶,半晌,问她:
“当真不再合作?”
柳容舒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眼帘微垂,点头,“当真。”
她时刻提醒自己,眼前之人不是子钰哥哥。
这人诡计多端,远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她与他谋划讨不到半分好处,她只是想调查清楚当年子钰哥哥的死因,不宜节外生枝。
“寇应麟与当年范屹之死有关。”
柳容舒:……
“再帮你最后一次,我们就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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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濯安喜爱菊花,顾昀为讨心上人开心,让她的伤能早日恢复,不惜花重金四处网罗名贵菊花。
他听闻寇学士庄子外种的菊花品种名贵,且开得比旁处都要繁盛艳丽,一连带人去采了好几次,每次都十分小心翼翼地将根挖起,一并移植到价格不菲的花盆中。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羡慕两人,男人与男人相爱虽不合礼法,却令人动容。
后来顾昀尤嫌不够,甚至命人带了软轿接柳濯安去京郊,亲自赏菊,还扬言要以菊花为聘。
此消息一出,京城人言如同沸腾了一般,酒馆茶肆说的聊的全是这件惊世骇俗之事。
顾忠贤气的一连告了好几日的家,干脆在家闭门不出。
到了柳濯安出门那日,出京城的路边早已乌泱泱等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柳容舒近日养伤未出门,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大阵仗吓了一跳,面色略微赧然。
软轿到寇应麟庄子前的时候,范屹已经在等着了,他见她来,站直身子,一只胳膊还撑在铁锨上。
“来了。”
阳光落在他含笑的眸中。
他身穿一身水蓝色蜀锦直裰,身后是大片黄艳艳盛开的正好的西湖柳月,衬得他愈发俊朗。
柳容舒心脏漏跳了一拍,装作若无其事别开眼,看向他身后金灿灿的一大片,淡淡应了声“嗯”。
“你且就在软轿上坐着,看上哪丛了我替你移出来。”
范屹学着顾昀之前的模样,指了指一旁巨大的花盆,笑得张扬。
柳容舒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佯装认真赏了赏花,指着一丛开得最盛的,说:
“就那里的吧。”
“好。”
范屹笑着应下,提着手中的铁锨走过去就开始挖。
这一片菊花只是因为长在寇家庄子附近,并非是寇家的产业,且如今寇家还被圈禁着,这位顾小爷想怎么挖,自然没人敢来置喙。
随着范屹绕着那丛菊花将土越挖越深,周围闻讯而来的百姓也越聚越多。
众人都翘首以盼,等着这顾小爷亲自将那柳大人看中的菊花移到花盆中作聘。
柳容舒单手支着脑袋,掀起眼皮,神色懒懒地看着那正挖得热火朝天的人。
这人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是做这等粗活时,都比别人看起来赏心悦目一些。
柳容舒闭了闭眼嗤笑,可惜是个道貌岸然的。
阳光有些刺眼,柳容舒背着光线看向远处的山峦。
忽然,围观的百姓中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周围有人抱头逃串,人群瞬间乱了起来。
柳容舒急忙转头,就见那顾小爷脸色十分不好,蹙眉看着自己刚才挖坑的地方。
轻语在他身前,展开双臂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