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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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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你瞧,我做的灯!”他喊道。倒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许潇远闻声更是愣住了。
谁教他的。但出于无奈,话间还是带着笑,道:“要唤便唤爷爷,哪家小儿的阿爹这么老?”
“我不管,你就是阿爹。”秋邙笑得愈发烂漫。托着那盏花灯,其实出自一个小儿之手,也算是不错的了。
许潇远看着他,甚是无奈。
子时这城中应该会热闹起来。到时候,他带着秋邙去看烟火吧,就当此处如人间真无二异。若是宁知珞也在就好了。
秋邙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做的那一盏。见许潇远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又对着他笑了笑。
“这灯卖吗?”
许潇远闻声抬起头来。见章悯正穿着一袭墨色华裳,站在二人前边。
“不卖。”
“我有钱。为什么不卖?”章悯笑道。只是他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小儿身上。
不时还挑起眉来。
“你给我过来。”许潇远往一边走了,还喝了一声。章悯即点点头。
就走了过去。
“你这回想做什么。”
“潇远兄,我这想想吧。你就放心地在我这儿住下,不止今夜,就算是多住几日都成。毕竟带着个孩子不容易,是吧。”章悯一改方才在殿上的作风,这倒让许潇远皱起了眉来。
“入夜前你不还百般推辞吗?”
“你我相识多年了,我想啊,这不能将你给赶走啊。就住我殿中,我绝对把你当亲爹一样奉着。”
“那我应该说,恭敬不如从命?”许潇远还是皱着眉看他。他这地方的鬼气很重,但说到底秋邙是人啊,沾这么久鬼气怎么能行呢?
而且是章悯所在,他都恨不得避而远之。
“灯会要开始了。潇远兄入城的时候有拿到面具吗?”章悯笑了笑。还有些油滑。
反正跟他这张脸是不搭的。
“拿了。”
“一会儿记得不要露脸。以免让我这城中怨气较重的鬼缠上。”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办这灯会。”许潇远看着不远处还在用心做着灯的秋邙,话说这章悯为何要特意来提醒自己。
也没听那妇人讲过啊。
“鬼也喜欢热闹嘛。人死虽有怨,但也终是亲人思而不得之。灯会不过补憾,我只言,此为天神显恩。”
章悯打量着他,但还是真的搞不懂,为何要用这副模样。
以前……他长得也不能用丑字来形容啊。难道是因为生得太好怕被人看上?
有可能。这样的想法毕竟跟许潇远这人挺符合的。
“明白了。”
“面具能让我瞧瞧不?”章悯像是想起什么来,又伸手向许潇远要那两副面具。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那小儿所佩的。
许潇远想了一会儿,倒也是没想明白。
还是将那两张面具拿了出来。
“潇远兄啊,这小儿的面具给大了。我给你换张小的吧。”
“不必了。”他真是不想跟章悯说下去,抢过黑衣手上的面具就想要走。
黑衣见状只好拦下他来。
“潇远兄,不是我说,这面具得遮实了。你不算凡人,可他应该是人吧。”章悯说罢便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面具来。
样式看起来极丑。
但许潇远也没说话,捞着那个新的就走了。章悯见之,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
随后便随着人群消失了。
“这面具戴了反而招祸。许潇远实在多疑,这可不是好事儿。”他回到殿中,又不由想起了方才那人的话。
心中不免有气。
“城主,今晚若是将那些怨鬼都放出来,城民怎么办。”他手下的人问道。
“放心好了。你忘了,城中居民每日吃食都是掺着避鬼符水的。久积下来,就算鬼气缠身也不会有事。”
而这些外城人可就不同了。
“若是将那些怨鬼放出。尊王知道会如何?”那人问道。
章悯闻声却是不耐烦。
“不过是一个凡人,尊王岂能理会?我与上一任鬼王做生意时,那什么尊王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还有一点便是,不都传这尊王被神灭了吗?
那他还怕什么?鬼界新王还没走出来呢。
那手下听他言之有理,便是着手去干自己的事了。
“将城门关了。灯会结束之前不许打开。”章悯坐了下去,那袭长袍拖在地。看着那盏凉了的茶,浅声笑了笑。
用术法自然能逃,只是他会在一个“凡人”面前用吗?不大可能。
“许潇远。你可是万不能怪我,就怪你身边待着的那位吧。”他对着那盏茶道。
晏凝渊,其实也有不得不除的由头。生而为恶,是人人喊打喊杀之人。
今若是被他折于珀罗之中。用怨灵锁住晏凝渊的魂,任是谁,也能高看他一眼吧。
将近子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戴上了进城来拿着的白色面具,一眼望去,无论是谁都一样。
那为何章悯要给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给秋邙?
许潇远盯着手中那个面具许久,但还是给秋邙戴上了。
子时一到,城中烟火声炸响。城民也纷纷开始动起来,人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灯。
还有些人将纸灯送往天间。纸灯上好像写着什么字。
也有人买了些河灯放到了河中,顺着河水漂。再来便是在一座小楼之上出现了一人,戴着一张金色面具。
其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中拿了一个大红绣球,但他身后还有一大筐。
“今夜,是我珀罗城三十年一次的灯会。这儿有十个彩头。每一个,一百两黄金。城主出。”
下边的人听后一阵雀跃。
“一个灯会一千两黄金。三十年一个一千两。”章悯坐在楼内,手中正打着算盘。早知道从开始就不办这所谓的灯会了。
许潇远甚至觉着无聊。也不知一会儿章悯会不会来寻。
这城中鬼气不知为何愈发盛了。
他想要不趁机将秋邙打晕了,然后直接到什么地儿去凑合一晚。可是小儿看着这灯会兴致可高了,这会儿走的话怕是会心生不愿吧。
正当他看着秋邙的时候,便觉此地倏地变寒了许多。
为何怨气这般重?不是一般的鬼?且……好像都是冲着秋邙来的。
许潇远一把将秋邙的面具扯下,将他护至身后。秋邙有些怔愣,但还是照着许潇远所想的做了。
这儿这么多人,又不好用法术。若是打中了鬼,便也罢了。可若是无意伤了人,那便不好。
他甚至将自己的那张面具一块揭了下来。
“阿爹……”
秋邙看着眼前这人一瞬变化的样貌,有些错愕。但好在这城中的许多人都盯着那所谓的彩头,根本没注意到这儿。
可是小楼上却已经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了。
他知晓,许潇远有法术可以脱离。可是被记住了脸的凡人,再也轻易甩不开这些鬼。
他明白,许潇远自然也明白。但许潇远可能不知,自己并非凡人,所以厉鬼避之而行。
“闭上眼。”他曾斩过鬼,只是如今一座鬼城,鬼气之盛难以估量。加之此事不知是否章悯故意而为。
他的额心冒了些细汗,这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章悯看着下边一片热闹,又抽空去看了一眼许潇远。城中怨气越来越深。
看来,是全都被放出来了。
真是该死呢。看来今日这一千两黄金都不用花出去了吗?
虽然好像根本没人察觉。
他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适时出个面,也好让许潇远明白此事同他没什么干系。他不过看戏人一个。
秋邙躲在许潇远的身后,原本那些鬼是不敢靠近的。可是章悯近前来时,那些鬼好似没了顾忌,直接冲向了前边。冲向了秋邙。
秋邙看不见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许潇远让他做他便这样做了。
“潇远兄,你这是怎么了?”章悯唤了一声,而许潇远则是瞪了他一眼。他不明白,若是其他人要害晏凝渊也就罢了。
可他章悯究竟是为何?
“阿邙?”
许潇远轻声唤一句,秋邙其实自方才起,就觉得身上隐隐作痛。这回则像是有许多刀器将他的皮肉划开一般的痛感。
“阿爹,我好痛……”他有些想哭出来,可是看见许潇远这副模样又有些不大敢哭。
而许潇远却一把将他抱着。
“章悯!说!”他咬咬牙。
秋邙被他抱着,很快因为太疼而昏厥了过去。
“潇远兄。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为何那些守卫如此不当心,竟让城内的关着的怨鬼都跑了出来。”章悯当然也演得不错。
简直是一点纰漏都没有。
“你向来性狡。瞧来我还是错信了你。”许潇远已经在想,将秋邙送到何处去才好。不然……鬼王容朝那儿?
“潇远兄……”章悯甚至还想去扯许潇远的衣袂。
却让那人避开了。
“面具藏着什么?”他的话语中,森寒万分。
章悯闻声却是往后退了几步。拿出了一个带着白色绢花的半面面具,戴了上去。
“有二三喜欢红色面具,他们只想找小儿玩罢了。而我说过,没戴面具的话会让那些鬼缠上,你没听啊。怪我作甚?”章悯笑笑,甚至觉得自己说得很有理。
他撇过头。对啊,一切都是许潇远的错,明明他已经说过了的。
“……”
许潇远皱着眉。细想下,章悯好像确实说过。
“所以。你就真的没有私心?”许潇远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大对。
“你如今既非神,亦非鬼,晏凝渊你自然敢留。可我呢?我这么做,无非是保全我自己和这一城的人。我有什么错。”章悯闻声像是换了个人。
若说私心么。倒也不是没有。
“许多年前,你就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他闻言甚至有些麻木。
是啊。不无道理。
许潇远笑了笑,有些失神。所以呢?他做什么,做多少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要说许潇远不是神鬼,倒也不比如今的神要差多少。他只是觉着有罪才留于人间,并非是因为他不能做到。
可若他是神,如今见晏凝渊,可会像宁知珞一样?他大致做不到。
他静了下来。但也总觉得,章悯不敢擅自作主除掉晏凝渊这一世的。
“是谁,让你这么做。”他合上眸,那些怨鬼被他除了不少。
可还是有许多缠到了秋邙的身上。
“是一个上天的神让我这么做的。对不起,许兄,你就当我贪财恋世,我不想就此消散,算我自私。好吗?”章悯还是决定说出。至于是谁,那便是让许潇远自己去想了。
或许也不是上天的神,因为他始终一口一个“天帝”。而不是“帝尊”。
许潇远太清楚他了,他说到的事,有几件是真的出于心。
“你对我无恩,又只是昔日的友人。我都不想为你赌上我自己的后路,更何况是那素不相识的晏凝渊。”他见许潇远不说话,又接着道。
“对。那年的钟临筠,如今的晏凝渊。于你而言,毫无瓜葛。从来是我错信。”他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抱着一个小儿。城中正热闹,也并无人在意究竟有没有少了一个人。
他不知为何心疼。
好像是因为秋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想到了那年的钟临筠。
“第四个。半个时辰内,最快饮下十坛酒者。”楼上戴着面具的人喊道。身后是许多酒坛。
“城主,是否让属下前往,拦住他们。”章悯站在那儿看着,却有个人自他身后出现。
“不必在意,开城门,放他出去。”章悯看着许潇远。又不禁心疼起。
看来那一千两黄金还是得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