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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自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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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阳透过纸窗。
楚厌清这才肯睁开眸子来。晏凝渊就只是盯着他,像是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昨夜,可是睡好?”楚厌清目光是不变的柔和。想来,这会是晏凝渊再忘不掉的。
“未曾。”
“不是软榻?”楚厌清就是存了心要逗他,竟还笑了出来。
“嗯。”晏凝渊应了声,但很快,楚厌清便做了个噤声之势。耳闻动静,是外边有人候着。
桃眸微睁了些许。
“有人来。”楚厌清轻道一句。
青衣很快化作一道白符,附上楚厌清的腕。
楚厌清起身来,随便披了件白衣,便是皱着眉去开了门。
木门外,一双浅茶色瞳眸与他对上了。
“宁知珞?”楚厌清甚至是带着些许惊愕。
“帝尊说,这些东西棘手,我便自请下来同你一起除祟。”蓝衣手中卷长及地,倒也真没见过,这人间除了曲山,宁知珞还会在其他地方出现。
“曲山不好玩?要到这儿来?”楚厌清拿过那卷轴,仅是一行,他都不再敢往下瞧了。强忍着那些惧意,将卷轴给回了宁知珞。
“这不是怕你忙不完吗。”宁知珞方接过便将其收好了,似是不经意,他瞥了一眼楚厌清腕上的白符。
若有所思,但终也没再说些什么。
“你知晓我惧什么?”楚厌清声浅,但也算是难逃宁知珞。算是那年,与宁知珞初见,他道出了此事来。
而前人并不多言其他,只是递来一杯热茶。
后来二人相识许久,楚厌清也慢慢将这些事淡忘。不想无心之言,宁知珞会记得如此清。
“嗯。但并不全是,我还想找人。”宁知珞笑道,转过身去,背对着楚厌清。瞧他门前白花开,眸子带着笑意难掩。
地上白瓣多,楚厌清也是不管的。
“一只小狐狸。”他俯下身去,拾起一只白瓣来。
“是狐狸还是人?”楚厌清在他身后道了一句,抚着白符。宁知珞若是来寻自己一同,估计他暂时是不想回曲山的了。
蓝衣闻声将白瓣握在了手中,而后再松开了手,白瓣飘落下去。再回身,那张脸上的笑意无处藏匿。
“是人。”
楚厌清往前走了几步,没打算再问什么小狐狸。若是怪事生,何不如早些去收拾了?
“何时走。”
“现下就成,卷中多以失心者为主,时伴有半面阴阳的怪物。所以才棘手。”宁知珞的面上一时就冷了下来,皱起眉头稍显认真的模样倒是楚厌清少见的。
与宁知珞相识这么久,一直也不知他飞升前是怎样的人。
若是说秦玄夜,最起码楚厌清还知道他飞升前是个符师。而宁知珞,少有人识,故而难知。
曾闻宁知珞飞升前,性子孤僻。但往往言而非实,他也没多信。
“如何?现下去还是……”那双眸子瞥了一眼楚厌清的右手腕子,尽乎是些不明意。
白符不多动,宁知珞前,楚厌清也不会多藏着事物。或是说,这个人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兄长。
“当然。”
“好。”
宁知珞倒是不像秦玄夜那般着急,路上走走停停,沿着观赏起花来。是与曲山之不同,不时还能瞧见有人家,生着烟。
日落寻宿,恰入一城内。
城中当是热闹,只是卷中之地,应当就是这儿。宁知珞顿了一下,随后拉着楚厌清进了客栈。
店家抬头瞧了一眼二人,立即就站起身来。神色稍有异。
“店家,两间上房。”宁知珞把碎银放到了案上,自是没管这一丝怪异究竟从何而来。
“怎的还住上了?”楚厌清抱着臂,盯着那个店家看。
怪异,似乎还有人同他说着话一般。
“日日往你那竹屋跑,累不累啊。”
“不累。”
“你那朵玉兰,歇着了?”宁知珞忽地就凑了前来。
楚厌清闻言稍怔,一时也不顾那店家的怪异,低头瞧了眼。腕上俨然一朵白花,他盯着笑了一下。而后直推着宁知珞往上边走去。
似是正好有两间挨着的空房,他便是将宁知珞推了进去。
“入夜了,水神歇好。我便不多作扰了。”还未等宁知珞再说一个字,楚厌清就关上了门。往隔壁行去时,恰与一人擦肩而过。
再回头时,不见人影。
微察不对,又往宁知珞那儿去。蓝衣正好坐在桌旁瞧着他,手中是一杯温茶。
“你准备在这儿住多久?”
楚厌清走前去,只见他将手中的茶水给倒了。白衣实在看不明。
“至少三日。”
“这般久?”其实三日,也不算久的。
“还没问你,怎的折回来了?”宁知珞又抬眼来瞧他,顺带将茶盏扣了回去。
桌上铺着一层灰,不细瞧倒也是瞧不出来。
“稍觉怪异,正忧心你呢。”
“我倒是无妨,入城之时,我特瞧了一眼卷轴。这儿,确有祟物生,绝非肉眼所见之繁景。”看得出来,楚厌清方才确实见到了什么。
宁知珞站起身来,盯着那扇关好的窗。如今再打开,该是闹市,声正吵杂。
“那这安平之景是为何?”楚厌清按住手中的白符,接着道。
“我见过一次,是更大的迭变,于许多年前。想来,这人曾见过那一变。也该是术法用得不好,只能仿着拙劣一角。”
宁知珞看了下那个杯盏。而门外,此刻已经站着一个人,白衣金饰。是术法所变幻之。
倒也罢。
“你……”
“好了,夜深了,你该歇息的。”他不打算再说下去。赶着楚厌清出门,自他进来,手就没离开过那道白符。
把他送出去后,宁知珞一人坐在桌旁。玩着杯盏。
那个“东西”,似是从楚厌清竹舍那边就跟来了的。这座城,与他不知是何干系,总的,先抓住再问也不迟。
楚厌清方才将门关上,晏凝渊便出了来。案上有灰,他没要坐上。
“就一日都受不住了?”
“对,受不住。”晏凝渊盯着他,很奇怪。楚厌清就这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布阵之人,显然就是防着像楚厌清这种人的。术法之森戾,不由让他想起一人来。
这种术法的残卷,他在她那儿见过。也曾见她摹过几卷,尽管不似以往威力,但也能使得一城陷。
她似乎怕神,万事总是要想周全。
如此这阵法,倒也算是她所授了。只是,一个连魂都尽碎的……人?不对!
“你在想什么?”楚厌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终于也将视线移到了楚厌清身上。略去那只手。
“在想宁知珞。”晏凝渊正想着逗一下他,方才所思,实为多虑。他亲手捏碎的东西,再碎一次,又如何?
想要知晓这城中藏了什么,碎掉这层幻境之像便是了。
“什么?”楚厌清果然一怔。
晏凝渊瞧着他那模样就觉着好笑,一把扑过,竟将楚厌清带到了一个幻境中。也算是晏凝渊按着那个禁术卷轴改来。
不同卷中诡谲,而是四处生机,有野花开。终有一日,他要在这儿种满玉兰。
到那时,他要让楚厌清日日来此。要楚厌清永远记得他。
“楚厌清,你会永远记得我吗?”他闷闷道了一句,楚厌清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晏凝渊这些动作都过于突然,他又是直接睡到了地上。境中景真实,楚厌清倒在了一片草地上。
身上一人。
“昨夜,我没玩够,如今,在我境中。你可想?”
“嗯?”楚厌清微惑,不及说,晏凝渊冰冷的唇便与他贴近。好奇怪啊,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的。
怎么可能会忘,至痛之物,他楚厌清也受了。他一直想要的,是这个人。
晏凝渊大致也是玩累了,就躺到了他的身边去,一同瞧着境中的天。天上还有云,说真的,叫谁也不信这是一个魔尊所捏造的幻境。
一点没有阴戾之气,倒像是天间佳境。
“你还记得,以往问过我什么。”楚厌清对着上边,道了句。
“何事。”晏凝渊的手还停在唇上,被楚厌清咬破了一点。他始终不信楚厌清不是故意而为之。
“我若杀你,便也一同下去陪你。我不离你。”
“若是你死,我亦……”
“我不准你来寻我。”楚厌清一下就将晏凝渊的话堵了回去,似是玩笑语。
“自私。”撇下一句话,倒也听不着楚厌清的声了。
太过自私了。
凭什么啊,可他也好想楚厌清活下去。凭什么他死了,楚厌清就要来陪他?
楚厌清想要假寐下去,顿时又觉着晏凝渊在他的发上弄着什么。再抬眸来,他是靠着桌案的,上边的灰尘早已不见,晏凝渊也正伏案歇着。
外边天色渐亮起。
早上街市正有人声喝着,不似怪异。这夜里,外头有生过何事吗?
推开小窗,透过细缝看了一眼街头,无异。但宁知珞的话,他再无法撇下。
是何迭变,竟要用如此幻境。又或是……
转身便捞起晏凝渊来,收作白符往宁知珞那儿去。
屋中蓝衣正撑着手,眸子有些冰冷地看着他。只一瞬,他便又复了往日那般。
“这么早。”
“不早了,你是还未睡吧。”楚厌清靠在了门边,方才所想在这一瞬都停了下来。宁知珞早是知晓些什么的,许是应付不来罢了。
“对啊,想了一夜的事。想我屋中的山茶,还会不会日日开,往后你还能不能与我一同下棋。”
“宁……”
“不说了,跟我出去玩玩,转一圈回来,收获会有的。”宁知珞跳起身来,捉着他的袖,要把他往外带。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楚厌清跟在他身后,瞧了一眼腕上白符,不见其动,想来是还在睡吧。
“就是这种地方才好玩,咱出去。”宁知珞带着他出去,没有往街市上走。而是走到一处人少的地,往地上放了盘棋。
楚厌清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拉着坐下。正想说些什么,便是被宁知珞拦住了。
“陪我待到日落。”
“为何下棋。”楚厌清仍是不解。
明明还可以在城中绕上一圈,宁知珞倒是叫他上这儿来…玩。抬眼瞧去,竟还能看到那家客栈,尤是宁知珞那间房。
“怕你日后再无闲暇与我玩。”宁知珞一时分不清,待找到那个人时,究竟是谁更无闲暇些。
倒也罢,毕竟楚厌清与他,当是友。日后煮茶酒,他要四人齐聚。
只是想起原本还少了的一个人,多少还是有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