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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画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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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中,楚厌清坐着。他几次看到那些东西,如今叫他怎么还忘得掉了。
青衣给他递来一杯热茶,盯着他那双微颤的手。
“强行破阵。我是真敬你啊,楚厌清。”
声轻缓,桌案上还放着一把折扇,穗子是青的。白衣就盯着看,不知晏凝渊是哪里翻来的。
“小阵,还不在话下。”
“行,你就接着这般。我看你就撑着,哪天要撑不住了,我也就不用管你了。”话语还算轻松,又久坐于案旁,瞧着茶氲升。
忽地想起什么来,那个禁术的卷轴,是不是还存了一份的。又去了哪?
楚厌清没盯着那些茶氲看,倒是抓起他的折扇来瞧。里边一个字都没有。
“那日,还得多谢你。”又将折扇放了回去。
晏凝渊乜了他一眼,拿起那把折扇来,又挑眉。这扇子,还真挺白。
“这点东西,你都不敢收拾。”
“心生畏,终是难平啊。”瞧向窗外,景致不错。林中树青……院中花白。
晏凝渊盯着白纸扇,而后又合起。抬眸看了一眼楚厌清,终于是将纸扇推到了他眼前。
“嗯?”
“你瞧我这扇,可是少了些什么?”晏凝渊意犹未尽,总也想让楚厌清给他添上些什么。
楚厌清皱眉,而后挤出四个大字来。
“清心寡欲。”
“添些画如何,咱不写字。”晏凝渊自然不敢要这四字,楚厌清总也想些不适合的东西。他还想让这人给他添些白玉兰。只是不知,楚厌清会不会作画罢了。
若不是瞧见宁知珞手中的扇子,他兴许也忘了。他曾喜欢玩扇子。
他的扇上,不变的总是穗子青青。扇身如何,倒也没多大讲究。
如今,他喜欢上了玉兰,便想添些。
楚厌清挑了下眉,而后提起了笔来。画画?他在行啊。
“你这是画的什么?”晏凝渊盯了许久,好不容易瞧他描好了一朵玉兰,转眼他就蘸着墨,不知道在弄什么。
“画字。”楚厌清甚至连眼都懒得抬一下,字是乱画的,不过总的也像是一个字。当是符罢了。
形更似于花瓣状,楚厌清一时也想不出这是何字。
“嗯?”晏凝渊皱起眉,瞧了许久,仍不知。
“如何?”
“不好看。”实话实说罢了。
“不喜欢吗?”楚厌清轻笑着,抬头对着晏凝渊。视线碰上时,晏凝渊很快撇开了目光,盯着纸上的画。
何时?楚厌清的目光何时又变得如此灼热,是那夜差些被黑气所噬之时?
他始终怕失去,可是,他明明已经拥有过了,不是吗?
“你觉得…好看吗?”大致也是糊涂了,才会问这种问题吧。一点也不好看,他才不喜欢,得让楚厌清重新赔他一把折扇才好。
“好看。”
“行,那我便将此扇赠你。作为交换,你也送回我一把。”
楚厌清还没反应,就被他给逗笑了。用术法将纸扇变回了原本的模样,递回给他。
趁他盯着扇瞧的间隙,白衣偷亲了他的脸颊。再一次深陷其中,任谁也不敢忘记。
“楚厌清,我以往总是倦。可现下,你总让我心安,让我再不知倦,日有想头。”晏凝渊收好折扇,踮起了脚来。
楚厌清当也不想失了他,唇间微有腥甜之感。是谁不小心了?
谁也不知。
他说过的,一生只有晏凝渊。他可要做到。
青衣很快被他覆到了地,红了耳根。还有脸颊也是红透了的。
“窗……”他脸皮子薄,声又轻。但楚厌清还是注意到了。
那扇窗很快便被关了上,屋中也稍暗了几许。神眷着世所万物,却也想衷于一人。
思不枉,终不灭。
又是一年冬雪至,临案旁,有热茶。晏凝渊一日来睡得足,今添衣物,自他的术法弱时起,竟是有些怕冷了。成日要贴着楚厌清一块睡下。
“久不至水神处,我倒是念着他那儿的茶水了。”如今想来,倒是三月有余未曾见过宁知珞了。
坐在案旁,似是自语。
晏凝渊则是侧身躺在案上,想着什么。秦玄夜不见了踪迹,那座城里,藏的东西太深,也寻不出什么来。
是有人刻意要藏着,数千年前,他们便常常于人间作乱。在古籍中,原本并无记载。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他才恍然明白。那些人,不过是她豢养于人间的魔,是人所变化。
“晏凝渊,咱们去水神那儿坐坐吧,我快无聊透了。”楚厌清已然坐到了他身旁,凑得很近同他说话。
他顿了一下,后又侧过身来瞧白衣。
“秦玄夜的事,不该由你来做?”记得二人并作一庙,楚厌清每每都是成堆将愿求拿给了秦玄夜的。如今他在延埦消匿,事总得有人做的。
“说笑了这不是,除祟之事,我从不问。况且,阴阳面的那些‘东西’,难弄。”楚厌清细想着,道。
更多是不知秦玄夜要那些东西来做何用。
“文武二尊,人间应求多为相连,怎的不说这个。”
“秦玄夜不在,又不是其他文神都一同不见了,哪里有这么多事儿让我做啊。”楚厌清闻言顿了一下,后又笑道,拆着他发上的一只辫子。
倒也是闲的,每日睡前给晏凝渊编一只小辫子,早醒时又帮他给拆了。
下了两日雪,外头的雪都积得多了。晏凝渊起身来就趴在窗边观雪。还有楚厌清,他站在外边,不知是作甚。
“楚厌清,你愣在那儿做甚。”
楚厌清这才转过身来,手中是一块金饰。晏凝渊一眼便瞧出端倪来了。
“昨夜有人来过?”他走前来,问道。
“你猜猜,这块饰物同金安城里,我见到的那一块像不像。”晏凝渊盯着那饰物笑道,若是凡人,身上掉了这么多金,肯定会在意。
或是说,身上带这么多金饰本就不该是个普通的人。就算他的确是凡人。
楚厌清听完立即就觉得那块饰物烫手,给扔了出去。在雪地中陷出个浅坑来,惹得晏凝渊直笑起。
楚厌清看着他,可是总还是能想起。
那个曾填满他飞升前小半个人生的人,竟让他险些丧命。那双好看的手上,带着血,好红,好痛……
醒不来……
“楚厌清?”晏凝渊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不察。困在那段记忆中,再难移。
“死了……好多人……”楚厌清喃了一句。
“楚厌清?你瞧瞧我是谁。”晏凝渊的手还在晃着,楚厌清却像是映到了那一颗血红。吓得后退了半步。
晏凝渊面上稍露无奈。
从窗中跳出,拉住了楚厌清的腕。总也这样,不让人省心。
“真拿你没办法。”他这一跃下,竟不知是何原因,楚厌清一把将他带了过。贴近时又温热,晏凝渊错愕着。
抬眸再看去,楚厌清竟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般。
唇微翕动着,他想,好多好多年前,有人教过他。能静人心神的术法,许久未曾用过,如今倒也想拿楚厌清来试试。
……
依旧是那间牢房,眼却瞧不清东西。只影模糊,隐约能记起的是,白衣身旁还站着两个女子。
许久还是瞧不清,他便是合上了眸。额上隐约冒着汗。
“楚厌清。”火光微晃,青衣提灯来寻,是往日不曾见之温柔。楚厌清伸手去,那人愈发近。
手与之触上时,他又像是冷。还未恢复过来,眨了几下眼,才瞧清事物。
这是……在雪地上睡呢。
白发丝丝在他眼前晃动,是晏凝渊。大致是睡得舒服了,青衣还在蹭着他。他终也想抬手抚上白发。
左手微动一下,便是停在那儿了。晏凝渊的手还抓得稳稳的,他便是换了一只手来。
抱着青衣,不知多久,晏凝渊才觉得不舒服了。太热。
“松手,我起来了。”晏凝渊闷声道了句,楚厌清仍是不松开。
看着天间飘来的细雪,才缓缓开口。
“这是什么术法,能这般静人心神?”
“这是我所识一高人,其人玩心不减,所弄出的一套咒法。”晏凝渊如实答道,只是这高人唤何名,楚厌清倒也不用知晓。
“玩?”楚厌清问着。但想想那也确实,高人嘛。
在雪地上躺了许久,他终于也放手让晏凝渊回屋中了。自己则是躺在那儿,观景。
只是不到一会儿,便见一把白伞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再挪一下目光,就直接与晏凝渊对上了。
“拿我的伞呢。”
“是啊,不然我拿谁的。”晏凝渊不跟着他笑嘻嘻,只是那眼神,真的像是在看傻子一般。大傻子下雪不待在屋中,非要在外边睡雪地。
“嘿嘿。”
“傻笑什么?”他挑了下眉。
“看你啊,多好看。”
“那我要是踩你一脚,你还会不会觉得我好看了。”说罢就要抬起脚来,吓得楚厌清立马就起了身。晏凝渊当真是说干就干。
拍了拍身上的雪,晏凝渊收起了伞来,就往屋中走。
楚厌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开口:“去不去曲山,回头我再到源河去给你捉鱼吃。”
晏凝渊本来没打算理他的,直到他听到了后边的话。说到底,他还是惦着那些鱼。
伞还不待放下,便又被他撑起。往楚厌清那儿走去。
“雪大,撑伞。”晏凝渊把伞给了他,随手再捏了个术法在此处。叫人不得近。
一路行至曲山,晏凝渊在他腕上歇得挺安逸。白衣不由地笑了起来。
曲山覆了雪,他往上走。能瞧见绿植新生,山茶开了许多,皆未被白雪覆盖。一人坐在窗前望着前,却正好瞥见了白衣。
“来了?”
“后会有期。”楚厌清学着他那日的话,不怎么样,总得面上有些许欠抽的意思。
“我有同你说过吗?”宁知珞倒也是记性不好了,楚厌清可还记得清。他那日就是这般说的。
看着他使劲点了点头,宁知珞才浅笑起。
招手让他进来坐。
“可有热茶温酒?这场大雪早至,在外边可是把我冻坏了。”楚厌清进门便是笑着道,实也不怕冷,只是从来喜欢宁知珞这儿的茶与酒。
宁知珞闻声稍顿了一下,随后便是给他煮着酒。若再不复往昔,又是如何?
浅茶色的瞳眸依旧盯着屋里的那一捧山茶,术法所至,开得极好。窗外飞雪,忆又思一年,白雪覆,君不顾。
曲山脚下,源河边。一人灰蓝衣物,发高束,手中抱着一枝红山茶,叹了声。又往前走。
再不觅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