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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束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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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于座上微歇,眼前放着一盘剥了皮的葡萄。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的眉微皱了一下。
“你一生都不该摆脱这层束缚。”
女子声起,似是凑在了他的耳边。声极细,稍带着魅。
“何时轮到你说了算。”晏凝渊缓缓睁开眸子来,话语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刺一般,戳着人。
眼前是模糊到了极致的人,根本就瞧不清样貌,当然,晏凝渊也没想瞧清她的模样。他所为,从不言悔字。
女子闻声大笑起来,似讥讽。让晏凝渊觉着聒噪至极。
“你早该死的,我当初就不应该留着你。”她依旧在发着疯,而上边的人只是微阖起眸子来,不想再理会她。
等到声弱下后,他方又抬起眼眸来。对上的是一双桃花眸子。
那个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仿若在照镜子一般。不过那是一身红衣,浅笑着的脸上,尽显怪异。
“尊主,您在外边玩累了,也该回来了。”
晏凝渊皱起眉,方要捏起术法来,便觉着手有一阵痛。红衣自然是知晓他的异样,便是往前走来。
“你还敢回来。”晏凝渊的声带着戾。
红衣愈近,那双眸子一直都是弯弯的。他从来不会惧什么,更别说,是眼前这个人。
“我自然要回来,不然,您该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红袖下边苍白的指勾起了晏凝渊的黑发,眯起眼来瞧眼前人。
还有青衣面上那道,诡字红符。晏凝渊大致是察觉不到的。
“滚。”
晏凝渊沉声一字,差些没让红衣笑出声来。若是在以往,他总也还要装上一装。可是现在,晏凝渊并不比他强了,他总要肆意得多。
捏起晏凝渊的下颌来,轻挑起眉。
“嗯?真是不听话啊。”
晏凝渊浑身上下的气力都不知去了何处,总觉得整个人都沉。只是一瞬,四周青蝶生,绕着红衣。恰有一只停在了红衣的肩上。
他松开了手,那些蝶子就像发了疯一般,往晏凝渊那儿飞去。
“你可是我最好的‘器’,往后我还得靠你呢。”停在红衣袖上的蝶子,终于也飞向了晏凝渊。痛感从未消。但他也明白,这些东西早就被此人做了手脚。
不承想,红衣人心中的憎恨已经深成了这般。
会变得如何?到时候令谁都厌恶的模样,那才应该是晏凝渊吗?他现下最惧的,究竟是什么?
眼前好似映着一个白影,他瞧不清。浑身都痛,好痛。
好像好像那一年,躺在地上冰冷的人,突然醒了过来。他有着活下去的念,那是仇恨,再后来,是如何?他似是忘了。
昏睡了下,再醒时,就见楚厌清在一旁撑着睡。坐起身来,却也能瞥见,发依旧是白的。
而自身的修为又像是复了以往。手中……有伤痕,那一直去不掉的伤,又回来了?
再一看,腕上还有一道浅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地抬头看向楚厌清。
这个印记是?楚厌清他……是用命护着自己的?一瞬触恸,可是晏凝渊又怎么会死呢?
“楚厌清,你才是傻子吧。”
声轻,是怕吵醒了一旁的人。不再想方才那个红衣,结局或是最坏,也无妨了。
楚厌清若是不赶他走,他便是一直在这儿了。
不敢再想困住这人,这般的人,又怎能同自己待在那种地方?他会厌的,也应当会生恨。
还不待往后想,身旁那人便是动了一下。应是要醒,晏凝渊就这样看着他,眉目间全是温意,带着笑。
楚厌清睁开眸子,就见人坐在榻上。稍带些怔愣,而后自己又板正地坐直了来。
盯着眼前人,目光一刻不敢再松。
“我睡了多久?”晏凝渊对上白衣视线,柔声问道。
楚厌清也是方才醒来,往窗中细缝那儿望去,窗外不见雪,倒是多了几分春意。不过依旧有些冷。
“雪都化了,挺久的。”他仍是怔怔地说着。
晏凝渊闻声皱了会儿眉,或是觉着何处不对。再想来,楚厌清是一直在这儿守着他?
“你就这般守着我?”忽地沉了声,楚厌清却是没听出来。
“不敢离。”
话音落,晏凝渊捧起了他的脸,细细瞧着。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算了,这人……好傻啊。
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噎着的那句“我不重要”没敢说出口。
“你的额?”楚厌清这会儿才瞧清了晏凝渊额上的东西,眼熟。
“怎么了。”晏凝渊惑道。
楚厌清又不开口了,只是盯着那儿看。是愈发眼熟。
晏凝渊只好松开他,拿出一面铜镜来瞧。上边生着一个青色偏黑的印记,明明往日是没有的。
但也不明显。
“你的额上,是你的另外一个样貌吧。原本,我初见你时的样貌。”楚厌清才发现青衣没变化,想来是什么术法。
亦或是,他为护晏凝渊而施的术。他没用过那种术法,自然也不知会有其他什么作用。
晏凝渊想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笑道:“可以这么说。”
他也不知这是什么。
“只是这印记的模样,有些眼熟啊。”楚厌清仍是紧凑过来,就盯着那个印记看。晏凝渊无奈只好将铜镜收好。顺带把楚厌清也轻推了开。
“你再想想。”
晏凝渊眸子弯弯的,似是记起来了什么。也就是,楚厌清为何会觉着这印记眼熟。
“你自己画上的?”楚厌清也笑着道。
“念你的模样。”晏凝渊只好就着他的话,想来这东西,是楚厌清无意识时画的。不与他言明也好,毕竟楚厌清上次就已经在那纸扇上画得这么丑了。
他现下这模样,估摸着没有一个时辰恢复不来。晏凝渊微叹了一声。
屋子内又静下了,楚厌清这回看起来还是怔怔的。
“话说你这…身上为何还有那些鞭痕啊?”楚厌清捉起他的手来,这回还带着一丝丝的小心。像是怕碰上这些伤口会弄疼了晏凝渊。
“若说是邪气所至,你肯定不信。”晏凝渊下了榻,仍是赤着足。楚厌清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要做什么。
外边不下雪了,他想出去瞧瞧。这是难得的闲逸。
“一具皮囊罢了,多是无碍。倒是你,往后不熟的术法,不要乱用,你本来就够傻的了。”话音落,他正好走到了门前。
楚厌清闻言跟了出来,皱起眉的样子看着有些好笑。
“我傻?”
“嗯,骗你作甚。”晏凝渊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反正楚厌清听到了就是躲得远远的。
“那,你会厌这样的我吗?”
“厌不起来。”晏凝渊往后看了一眼,又笑起。楚厌清离他远远的,这般模样,倒也是少见。是一直不敢离,用着那就算是丢了性命都要护住对方的术法。
伸出手来,等着楚厌清回应。许久,白衣才反应过来,伸过手去,捉上那只冰冷的手。
“怎的要我等这么久?”
“我傻。”楚厌清轻声一句,惹了晏凝渊笑意又深。院内新生绿,树有青叶碎碎,正曳着。
他牵着白衣的手,往玉兰树那儿走去。只轻触一下,白花便开满了枝头。
“古有术,能致木叶繁生,一年长青。”
“听过。”
“楚厌清,你的手好暖。”晏凝渊侧过眸子来瞧他,额前发丝被风带得动起。眸子一直来都是弯弯的。
“暖了,你就多牵会儿。”楚厌清恍地灿笑起,泛的是青衣思绪。如潮般,难平复。
“好。”
于花树下久坐,楚厌清靠着他的肩睡了下。睡得沉,此术消耗极大,若晏凝渊想留在那个境中久久,楚厌清应当也要相伴长眠。
他挪过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一时竟不知涌过什么,血往外翻着,他皱起眉来。
这些东西,一直被晏凝渊忆起,是它们怕被遗忘。也提醒着晏凝渊,他该做什么。
“楚厌清……”轻声唤了句,那人睡得沉,没有回应。他也不急。
风轻动,落下白瓣二三。许是闲逸之景,树下二人,再不想有变。
就这般过了一段时日,楚厌清似是想起了什么来。上次宁知珞说过什么,他也算是一同好奇了。
忽地站了起来,一旁的晏凝渊挑着眉看他。
“我得上去一趟。太久不曾回,殿中事务要乱了,帝尊怪罪下来便不好。”楚厌清扯着话,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他少理殿中事物,这当是谁人都知晓的。
晏凝渊点了点头,没再看着他。只是白衣出门时,他又不禁看了一眼。
眸中多了些深沉,看不清其中意。
楚厌清也是走得快。停在文神殿前,殿门还是开着的。他微惑起,但还是走了进去。花香扑面来,是玉兰,这么一想,他上次也在此见过一朵白花。
奇怪的是,秦玄夜本不喜欢花草,怎的这殿中会有这般浓的花香味?
“尊者。”案边坐着一个青衣,瞧见楚厌清来便起了身。
腰间佩着红穗子,稍有些惹眼。
“轻玉?你在这儿呢。”楚厌清眉微皱起,平日便是少见她。这会儿也当是秦玄夜不在,他才能见着的。
“嗯,文尊不在,平时都是他一人处理这些卷宗和愿求。这会儿倒叫我们要难办许多。”话中不由带上了一丝淡漠,与往前是一样的。
楚厌清闻言稍怔了下,也是,平日里都是见红衣一人在这殿中。不过常常是杂乱的,那人坐在地上,却总是笑眯眯的。
如今,他究竟去了哪?
不对……他好似不常到秦玄夜这儿来,为何会想到那个人在殿中的模样?
轻玉只是又坐下瞧着那些卷轴,不时还用朱红将一些字句圈出。白衣在殿中逛了许久,那些卷轴他都一一瞧过。
“嗯?”楚厌清看着那一卷厚重,便伸手去拿了来。里边朱红字,确实叫人看不懂。也不知是不是宁知珞想要的那卷。
于是便握在了手中。轻玉眼尖,瞧着来人要走,就站了起来。
“尊者可是想要将这卷书带走?”
“嗯,晚些再还来。”楚厌清不待久留,话音落便出了门。轻玉只皱眉看着,说到底,楚厌清也不该是她能拦住的。
便是随他去,总的秦玄夜还未回来。不过,文尊平日里,是不会让别人动那边的东西的。
她怎的还记得秦玄夜曾在她面前说过,楚厌清与别人不一样。
究竟是何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