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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轻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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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楚厌清一睁眼,便是对上了晏凝渊那一双桃眸。还未来得及反应,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缚住了。
动弹不得。
肉眼所能见的都是漆黑,只是,依稀能瞧出,这不是在那间竹屋里。那这是哪儿?
“把你关起来。”晏凝渊又凑到他跟前,看不出有何变化,只是……
他的神情,始终带着厌。语气也稍带些轻佻。
“你怎么了?”楚厌清像是被他绑在石柱上,总的再怎么用劲也挣不开。晏凝渊在他前边笑着,一双眸子都是弯弯的。
“我怎么了?楚厌清,你快告诉我我怎么了?”他忽地又惊恐起来。
那冰凉的指尖划过楚厌清的脖颈,他再一次笑了起来……或者说,也不知他究竟算不算是真的在笑。
“我自这尘世中生,又坠落尘世而死。我如今为何,还要眷着世中万物。”青衣眼里透着的失望,即使这儿的光弱,也能叫人瞧清。
他似乎还瞧见,晏凝渊脸上带着伤。右边的额角好似破了,几乎染红了半边脸。
“晏凝渊,你今日是怎么了?”他仍是这般问着,甚至不愿自己去猜想。
青衣像是没听到这话,依旧是自顾自地说着。
手上有刀,他像是一直不知道。余光瞧见后又将刀甩到了地上,眼神变成了惶恐。
“他们用刀子剜开了我的心。我瞧见,那颗心被她们剜得像极了花开一般的。”
像是疯了,跟秦玄夜发起疯来时没什么两样。或是说,这个晏凝渊更像秦玄夜。
不过很快,他就停了下来。静能闻水珠滴落的声,二人像是在某处洞中,近处还有水源。
晏凝渊怎么会带他到这种地方来?
只看青衣愣在原地,楚厌清这样瞧过去,那人是侧着身的。乌发掩住了他的面上的轮廓。
还不待多看,青衣便转过了身来,迅速地凑到了楚厌清面前。那张带血的脸显得愈发诡谲,白衣的心跳忽地就变快了许多。
“楚厌清,你杀了我好不好。那样,我就能一直留在你身边。”他发着疯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刺,让楚厌清心疼。
“我不知你今日怎么了,只是,我不会对你动手了。在你,真正做了恶事之前。”他作镇定,又复一脸淡然的模样。
让晏凝渊面上的神情凝固了起来,像是不满楚厌清的回答。
“你总是这样。”
“我总是如何?”他露出了笑意,让晏凝渊的不满又添了几分。黢黑的洞内,不时有水声入耳。
晏凝渊这会儿有些狰狞,面上的血似乎再抹不掉。
“楚厌清!”
青衣闻声,立马站了起来。楚厌清也意识到了不对,这声好像在他的脑中荡着。但见青衣的动作,又不像是只有自己能听见一样。
这个青衣,在他眼前愣了许久,但还是散了身形。又那么一瞬,他窥到了那双桃眸露着的一丝茫然。
也不知是何因。
醒时天正亮,晏凝渊坐在他身旁,神情寡淡。像极了当年住在深山老林修无情道的某位师兄。于是,楚厌清一副想笑却不能笑的模样成功地让晏凝渊皱起了眉。
“你可知,你睡了多久啊。”又用极其寡淡的声音道。
“嗯?”
“足足七日。”依旧淡着声道。
“七日?!”楚厌清才坐起身来。这七日,先不说殿中事忙不忙得过来,秦玄夜的事,可有人知晓?
总的坐起身后,他便是一直不动了。
过了几许,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来。
但,在往晏凝渊那儿瞧去时,他又忍不住问了些什么来。
“你清心寡欲了?”
“什么。”这话倒也真能将晏凝渊噎住。所以他在噎自己和噎楚厌清之间,选择了没听清。
楚厌清也不想再重复那一句,便是笑着与他对视。
“没什么,你今日这般样子,我没见过。”
“什么样子,我一直这般。”晏凝渊撇开了视线,已经是努力抑制住了。他确实怕了,怕楚厌清再也唤不醒。
白衣看着他坐在一旁,桃眸也正盯着散落在他眼前的发。楚厌清又凑上了前去。
挑起那一撮乌发来,在对上他的眸子时,才觉他的神色空洞。白衣一顿,脸上笑意也都微显得僵了许多。
“其实有一件事,我回过头来想,觉着怪异。”
“何事?”晏凝渊道。
“那日我只在意秦玄夜伤了的位置,却忘了,他是怎么将我推出阵来的。那个阵法,明明是灵堂那个人的……”
阵还未破,秦玄夜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晏凝渊转过了身去,楚厌清这话,也许他知晓是何缘由。只是,他不想与楚厌清言明。
面上依旧失神的模样。
楚厌清也不欲再说下去,二人就这般坐着。许久,楚厌清才开了口。
“我先去忙了。”
“嗯。”
楚厌清出了门,青衣便是跟在他身后。靠着门,空洞的桃眸立即换上了阴戾,唇微启合,似乎是在念着谁的名。
白衣很快便到了文神殿前,又见轻玉抱着大堆小堆的卷宗往里边走去。
楚厌清在外边稍顿了一下,也进了去。殿内的玉兰花香浓郁,他又盯上了架上的某卷书,想着拿下来瞧瞧。
“文尊,您要的卷宗都在此处了。”轻玉的声从里边传出,楚厌清下意识地顿住了手。
又往里边走去,果真见红衣端坐案前,阅着手中的卷轴。
轻玉退下时,见楚厌清愣在那儿,又与他一礼。
殿内一时只剩了他二人,秦玄夜知晓是他,所以也没抬起眼来瞧。只顾着手中卷轴,不时用红墨将一些字圈起来。
“你没死呢?”楚厌清愣了许久才开了口。
“……”秦玄夜闻声顿了会儿,又笑了出来:“武尊不会说话,大可不必开口的。”
手中卷轴不放下,那双眸子依旧只盯着上边那些字瞧。
“嗯,那你忙吧。唉,对了,我进来时瞧你那儿有卷书,我拿了啊。”
“拿便是了。”
秦玄夜仍是低着头,一副很忙的模样。待楚厌清往外走,他才缓缓将头抬起,是面色全无。
其实楚厌清方才只要细看一下,便能发现他的样子不对了。只是,他完全不用担心,因为他知道楚厌清不会停下来看他,哪怕是一眼。
轻轻摩挲着手,那些卷宗像是再瞧不进去了。
不多时,轻玉便又抱了一堆卷宗来。她的面上是无甚变化,一样的淡漠。
“文尊。”
“轻玉,你觉着,楚厌清如何。”秦玄夜像是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轻玉瞧得出来,他的困倦。
“不曾与武尊多接触,亦是不知其人如何。”
“他要是死了,你觉得,我该要难过多久?”秦玄夜浅笑着。
轻玉再没搭话,只是怔忡地看着秦玄夜。有太久,没见过他笑了,差些都要忘了他的笑脸是何模样的了。
只片刻,便似一丝火星子从她眼前划过。
十岁那年,宅子走水,她被锁在院中。许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但谁也都忘了她。
她蜷在了一个角落里,火正往她这儿靠。烈火的浓烟很呛人,她也做好了死前再挣扎一下的准备。
谁知再睁眼时,一袭红衣就站在她面前。那时她是带着惊恐的,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来带她走的鬼差。
“跟我走吧。”
她看见了红衣眸子底下的柔,还带着那颇有几分像人的笑意。便是搭上了红衣伸出来的那只手,跟着他,很轻松地就走了出去。
那时的火都好像没有了温度,四周都变得极冷。她也觉得一定是自己身死的缘故,不然怎么会这般呢?
“你唤何名?”
他牵着她的手,红衣太高了,她也瞧不清他的神情如何。只觉得,这个人的语气很冷,没有任何掺杂。
“轻玉。”她小心道了句。
到了宅子的外边,红衣直接将手抽了回去。神色是愈发淡漠。
轻玉那双眸子不停地眨着,出宅子的一路上,都没见着一个人影。阿爹他们,去了哪?
“今后,你便跟着我,好好修学。”撇下这一句话,他便转身走了。轻玉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跑了前去。跟着红衣。
后来,她才知晓,这位并不是什么鬼差,而是住在天上的神。也想着,终有一日,她也能成为这般的人。
秦玄夜教她符法,她学得也快。不久,她也学着秦玄夜的法子去收那些东西,只不过秦玄夜只让她装到锦盒中。
这些东西若在身上带着,就不能超过三日。
她都照着做了,要不是将锦盒给秦玄夜,就是将锦盒放到文尊殿的一间偏室内。每每都如此。
轻玉有时也会盯着秦玄夜手上的诡符量着,尽管看得眼熟。像是初见那一年,他手上就有几道。
再后来,她飞升了。也不常能见到秦玄夜。
所以他后来是怎么让身上爬满符咒的,轻玉也不太清楚。
在印象中,秦玄夜都不屑于对谁笑。总地笑起来……也只能说他是在笑了,而今日所见,他对武尊的这种神情,是轻玉从来未见过,也未想过的。
这像是曾破碎的温柔,被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模样。
她看着秦玄夜,那堆卷宗也很快被他处理好了。起身来,要往外走时,又忽地瞥见了,那一禁术卷轴,不见了。
“那本卷轴呢?”
“武尊上次拿走了,还没还来呢。”轻玉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秦玄夜说的是什么?她怎的会不知道呢?
“楚厌清拿的?”秦玄夜挑起了眉来。
“是的。”
“挺好的,往后他要拿什么,你都不要拦他。”
轻玉听得发怔,直到秦玄夜出了去,她都没缓过来。这不是早有传闻,双尊不和吗?如今又算是什么?
还是她太久未曾待在天界?一切早就生了变化?
……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