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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景溯下到石桥下,手扶着柳枝,把锦缎鞋袜全脱了,赤足探进池水里。

      “嘶……”他忍不住无声的倒吸一口气。

      早春寒夜里的池水,凉的跟刺骨的小刀一样,顺着他脚面的皮肤割进他的骨头里。

      “少爷,要不还是小的来吧。您这金尊玉贵的,怎么能亲自下水呢?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柳枝急的不行。

      景溯摆手道:“捡个东西而已,大惊小怪的。”

      说话间,他已经弯腰低头,手探入冰凉的溪水里,试图去够到那个小小的鎏金碟子。

      碟子正好被卡在一块大石头的凹处,不巧的是,那凹处面向池水中间,离景溯还有些距离,伸长了手臂居然够不到。

      景溯只好再往里面走了一点。

      “少爷别再往里面走了,危险!”柳枝急的快着火了,病急乱投医,居然找平日里最看不上眼的人帮忙,“贺兰公子,您快劝劝少爷啊!”

      景溯抬头,看见贺兰正在桥上看他,高度差让他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抬头对桥上的人一笑:“贺兰,不用担心我,这池水最深处也就到人膝盖,淹不死人的。”

      贺兰这才缓缓道:“是吗?那还真是……”

      也不知是贺兰的声音太小,还是池水的声音太大,景溯没有听清楚他后面半句话。

      不过他觉得,贺兰一定是在关心他吧?

      景溯瞬间又有了动力,他计算好距离,探身去捞那小小的碟子。

      “咚”。

      不知什么东西落水,发出清脆的一声,荡出的水波居然正好推开了卡在石头凹出的碟子,让它随着水流漂向更远的池水深处。

      景溯的指尖还差一点就碰到碟子了,眼看功亏一篑,他顿时就急了。

      全然不顾什么体面教养,也不顾春夜水寒,他往前踉跄两步,一下子整个人扑进池子里,任水流没过他的脸颊,刺骨寒意扎进他的整个身体。

      瞬息后,全身湿透的少年从水下钻出来。

      景溯小狗似的甩了甩头,飞溅的水珠四散落入池水中,在月光与灯光的映衬下,如同炸开了一场水面上的烟花。

      他撩开额上的湿发,右手还高举着鎏金碟,冲桥上的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贺兰,我帮你拿到了!”

      贺兰悯看着这可以称得上明媚的一幕,背着光亮的脸色依然阴沉。

      他眯了眯眼睛,冷冷吐出两个字:

      “蠢货。”

      随后不再搭理景溯兴奋的叫嚷声,转身回了屋里。

      景溯上岸之后,急冲冲要去邀功,结果桥上的人却不见踪影。

      他脚步顿在原地,好不容易打捞到鱼食碟的兴奋之情被冲淡了几分。

      “哎哟我的好少爷,您可快擦擦吧,别真出个什么好歹来!”

      柳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姜汤等一应物件,此刻几块厚实柔软的布巾将景溯团团裹住,挡住了寒风的侵袭。

      “少爷,咱们先去沐浴更衣吧。还有这姜汤,一定要多喝两碗。”

      景溯被柳枝推着进了贺兰悯的房间。

      青年此刻正坐在小几前,翻阅着手上的一本书,表情闲适,像是从未被人打扰。

      柳枝顿时忿忿不平了起来:“贺兰公子,我家少爷为你……”

      景溯抬手,打断了柳枝的话。

      他将手上的小碟子递了过去:“贺兰,你要的。”

      贺兰悯望过去,景溯拿着碟子的指尖被冻的发白,几乎透明,而他的袖子还在往下滴水。

      贺兰悯没接,一手支撑在耳畔,就这样戏谑的抬头看着他:“玩笑话而已,谁知道景小世子竟当真了。”

      景溯似乎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就连表情都平静无波,只是脸色好像更白了几分,看上去倒有几分弱气。

      “是我想太多了。”景溯将碟子放在桌子上,“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

      “少爷,不在这里沐浴再走吗,这里离我们的院子很远啊!”

      景溯转身离去时,柳枝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剜了贺兰悯一眼,看上去恨不得把这个胆敢戏弄他家少爷的恶霸活活吞了。

      贺兰悯冷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不经意往下时,却看见景溯留下的水渍。

      那些淋漓的脚印中,有丝丝缕缕鲜红的血迹。

      一路蜿蜒向他离开的地方。

      *

      景溯龇牙咧嘴地坐在床上,让柳枝帮他处理脚底的伤口。

      伤口不大,只是拖了太久没处理,景溯还非要先洗澡再包扎,流的血比较多。

      “你轻点。”涂药粉时,景溯疼的一抽。

      “小的笨手笨脚,要不还是请医师来处理吧。”柳枝看上去非常紧张。

      景溯连忙道:“那怎么行,到时候整个府里都知道我受伤了,惊动了祖母怎么办?”

      柳枝嘟囔道:“还能怎么办,那什么贺兰被赶出府呗。”

      景溯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小子,在动什么坏心思呢。告诉你,你要是敢偷偷把今晚的事告诉祖母,我让你好看。”

      柳枝丧气的说:“那个贺兰有那么好吗,今晚他分明是故意戏弄少爷!让你出丑!从小到大,少爷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景溯扶额。

      是啊,从小到大他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有权有势的小世子,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这还是第一次别人骑到他头上来。

      想想真是心里窝着一口气啊。

      可是……可是欺负他的人是贺兰悯。

      景溯回想到多年前山洞里,那个照顾自己,给自己端饭喂水,温柔似水的面孔,心就柔软了下来。

      谁知道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少女竟然是个少年呢!

      天意弄人!

      “算了,我欠他的。”

      景溯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窝囊气。

      *

      景溯第二天就开始发热。

      这可急坏了定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老太君。

      老夫人不但延请了宫里的太医,大手一挥拨下无数天材地宝给景溯诊治,还把贴身照顾景溯的所有奴仆都召来,细细问了他为何会突然感染风寒的事。

      柳枝牢记景溯的叮嘱(威胁),顶着老太太可怕的威势,硬是咬死了是景溯生辰宴上喝多了自己不小心掉进荷花池里,绝对没有发生什么其他事端。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一字未发,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最终只是象征性地扣了柳枝这个贴身书童一个月月例,就放过了他。

      景溯知道后,大夸他有义气,抓了一大把金瓜子塞在他怀里。

      过了老太太这一关,景溯虽然还是病的难受,却精神了很多,特地吩咐柳枝:

      “把我风寒的消息放出去,尤其是疏风苑,一定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要是疏风苑有人来看我,就让他先进来,其他客人往后推,知道吗?”

      柳枝表面答应,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疏风院除了贺兰公子,还有谁能来啊。

      千叮咛万嘱咐,还不就是放不下那该死的贺兰。

      *

      景溯没等到贺兰悯来探病,反而等到了一个不太想看到的人。

      程嘉应。

      程嘉应是他表弟,程嘉应的母亲舒夫人和景溯的母亲是姐妹,按辈分景溯该叫姨母的。

      因为景溯自小失怙,祖母又年迈,怕他无人照顾,舒夫人就自请过来照料景溯,从此也带着一家子在定国公府安了家。

      所以景溯和程嘉应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

      不过景溯却不太喜欢这个表弟。

      原因无他,太烦人了。

      这不,程嘉应在给他削梨,就暗搓搓问了起来:“溯表哥,你生病旷课,夫子们都很生气呢。”

      程嘉应和他是国子学同一届的学生,不过两人成绩可差远了。

      景溯“哦”了一声。

      “夫子们夸我书法好,让我没事多教教你,或许可以趁着你病的这段时间给你补习。”

      景溯没接他的梨,反而拿起旁边的果子吃了一口:“这就不必了,你自己留着欣赏吧。”

      程嘉应的梨没递出去,也没生气,半晌道:“不过要我说,我的书法却不及疏风苑那位公子十分之一。”

      他状似好奇地问,“那位贺兰公子是表哥的客人吗?姓氏听着不像中原人。”

      景溯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书法好?——不对,你怎么跑到疏风苑去了?”

      景溯有种辛辛苦苦找到又藏起来的宝物被其他人发现的感觉。

      “那里最近新调了很多侍卫,我也是好奇。”程嘉应说,“我在苑外问那位公子我能不能进去,他就邀我了。”

      贺兰居然邀请他进去?哪次自己去疏风苑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赶出来?

      “说起来,我与那位贺兰公子也是投缘。我见他书案上摆着习字作品,就过去与他探讨,他果然感兴趣,还让我也给他写一幅字。”

      程嘉应又回想着说,脸上的表情兴味十足。

      景溯听着,腔子里都要冒酸水了。

      贺兰和程嘉应投缘?贺兰居然和程嘉应探讨书法?还让程嘉应给他写字?

      景溯快疯了。

      他都不知道贺兰悯书法好,那个人在他面前好像从来不露出任何喜好。

      “那你给他写了吗?”景溯问。

      “未曾,等下回去就写。”程嘉应道。

      “你不许给他写!”景溯凶巴巴道。

      “为,为什么?”程嘉应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当然因为他是我的人。

      不过此话景溯只在心里想想,没好意思说出来,只道:“没什么,夫子们不是说你要给我补习吗,哪有工夫去给别人写字?”

      “这样啊……”程嘉应应下了。

      刚才的梨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发黄了,程嘉应又拿了一个慢慢削起来。

      景溯发现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不禁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程嘉应说,“我只是没想,溯表哥真的会同意。”

      ……

      程嘉应走了,景溯把柳枝叫来。

      “疏风苑的消息你传达出去了吗?”

      柳枝发誓:“我保证疏风苑上上下下,就连一只蚊子都知道少爷你生病了,病了好多天了。”

      “那你有说我病的快死了吗?”

      “少爷,这话不吉利,可不能挂嘴边上。”柳枝忙说,不过迎着景溯殷切的眼神,还是补充道:“这话我也放出去了……少爷,就连那么忙的五皇子殿下都抽空来看你了。有的人不会来,就是不会来的。”

      景溯心想,他当然不来看我,他忙着跟程嘉应探讨书法,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呢。

      “程嘉应果真去疏风苑了吗?”景溯又问。

      柳枝道:“确实去了两回。”

      景溯忿忿:“我这才病了几天啊,都去两回了,他们是真快成知己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表少爷两次都不过是略坐了坐就走了,再说,他们也没谈论有关少爷您的事……”柳枝低头,越说越小声,“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这话倒没错,景溯双臂大张,摊到床上。

      *

      第二日下学,程嘉应果真兑现诺言,早早来到景溯的房间,要给他补习书法,顺便把落下的功课一起补了。

      景溯一□□爬字,在一两银一张的名贵宣纸上张牙舞爪。

      程嘉应耐心指导他:“你的腕力虚浮,写字也没有章法……”

      “少爷,您要的宝贝来了!”柳枝跑进来,将几个锦盒堆在景溯案上,一一打开,“这盒都是颜什么,颜真卿的碑拓,这盒是米糠的真迹,其他的也都是名家作品,小的记不住名字,不过那古董商人保证过了,都是真品!”

      程嘉应在旁边听得额角直抽:“那叫米芾。”

      不过显然没有人在意他的纠正,景溯将盒子一一打开看了看,很满意:“好,重重有赏!”

      “那什么,映表弟,书法就下次再练,我还有事儿!”

      他将笔一甩,就带着柳枝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独留下程嘉应一人,望着纸上那未干的墨迹,写的是一个“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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