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Cala

13、滋味

　　花明晟手上的动作一顿，跟着看过来，惊讶道：“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你曾经找过我。”

　　“最后没见成。”于浪说：“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大好，又临近期末考，同学们都忙着复习，有天我趁着中午大家都去吃饭，自己跑外面闲逛，走着走着就经过你学校门口，不过在学校外面逗留不到一小时就接到我妈电话，说我爸快不行了，我急匆匆跑去医院，之后一段时间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也就没再去找你。”

　　于浪的声音仍如一开始那样不疾不徐，可仔细辨认，却能从言语中听出些许惋惜和遗憾。

　　花明晟虽然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但也算家庭圆满，父母健在，这种失去亲人的感受对他来说，并不能像于浪一样深有体会，他望着于浪手上娴熟的动作，低声嘟哝道：“如果当时我们碰上面，也许我们就不必分开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也许就变得不一样了。”

　　“要是真看见你了，或许最后我也不会选择出现在你面前。”于浪好像为自己当年的行动感到可笑，摇了摇头沉声道。

　　煎锅里的牛排外焦里嫩，徐徐散发着黑胡椒混着肉香的味道，于浪夹着牛排分别放在两个盘子里，开始着手处理蔬菜，他接过花明晟递过来的沥水篮子前，无意间瞥见他还未擦干的双手，朝他抬了抬下巴，：“后面架子上有纸巾，天气冷，先擦一擦。”

　　花明晟转身在架子上找到纸巾，擦了擦手：“为什么不出现在我面前，都已经去找我了，难道不想见我。”

　　“那段时间我对生活充满愤恨无助，整个人戾气深重，本来出去是想散散心，没想经过你学校，一时想起了你，就打着看一眼的心思，可你那时候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我再怎么烦闷，也不该满身戾气出现在你面前。”于浪快速翻炒着锅里的青菜。

　　菜叶子经过他手上动作在锅里翻滚，眨眼间已经传来清香气息，花明晟抿着唇；“后来呢，你就辍学了吗？”

　　“嗯。高二最后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我都没参加就直接辍学了，班主任知道后打电话过来我家，我妈听说后直接气倒了，求着我去重新上学，可我怎么也不肯答应。”

　　“为什么不去上学？”花明晟很是惊讶，他眼中的于浪哥虽然性格洒脱，但从来不是个任性的人，特别像这种事关人生大事面前，要换了别人也会再三思量的，于浪却一声不吭就直接辍学了，实在不应该啊。

　　于浪淡淡一笑，笑容显得很酸涩：“说到底还是没钱，之前为了给我爸治病，房子也抵押出去了，最后仍然挽回不了什么，在处理完他的事之后，家里已经租不起相对好点的房子了，我们一家人只能搬到西区那边的城中村，好巧不巧，那阵子刚好我姐得到国外一家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金融师，上高中那几年她没日没夜苦读，为的是能考上自己如愿以偿的大学，所有人都知道她有梦想她有志向，相比她而言，那时候的我更像是个只会打架闹事玩游戏的一个街头小混混。”

　　说话间，青菜在热油猛火下很快就熟了，于浪装进盘子，两人将今天的三菜一汤一一端回餐桌上，各自面对面坐着，于浪盛着汤，花明晟摆着筷子汤勺。

　　于浪给花明晟递过去盛好的汤碗，忽然抬头看向花明晟，嘴角扯出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小时候大家都说我主意大，身后总有一群小跟班对我俯首称臣，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直到我爸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可憎可鄙，就连小孩都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而我却连个梦想都没有。”

　　“后来才明白，所谓的主意大，不过是仗着自己年少轻狂作威作福，仗着爱你的人无限容忍你的为所欲为。”

　　“我仔细想了几天之后，做了人生最叛逆也最义无反顾的决定，毅然决然的辍学了，我奔着挣钱的方向，去饭店餐馆打工，从端盘子的服务员做起，一边考厨师证。”

　　花明晟静静听着，嘴里嚼着香气四溢的牛排，心底却很不是滋味。

　　他不擅长安慰人，也知道坐在他面前的人内心比他想的还要坚强，但仍然心疼着那些年经历过各种苦难的少年于浪。

　　“后来我有幸遇见了我的好兄弟老徐，我们开始搭档做生意，开起了第一家农产品批发市场，期间也经历过频临破产的阶段，最穷的时候有好几个月揭不开锅，却不敢告诉家里人，每天跑银行求着要贷款，腆着脸求客户延迟几天交货时间，每天累死累活，跑到腿快断了，晚上回来只能捡着客户丢弃的烂菜叶子，煮了一大锅的面和老徐两人蹲在批发市场门口，就着西北风吃进去。”

　　“那天老徐还跟我说，他总担心我哪天猝死了。”说到这，于浪下意识的看了眼花明晟，随后又补充道：“这段时间，我也开始打算重新规划自己的工作休息时间，不过一时还改不过来，以后，我看还是让你来督促我吧。”

　　“好啊。”花明晟脱口应了声，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有点心虚。

　　毕竟以他目前这种长期熬夜的生活习惯，他怕自己管不好自己，更别说督促于浪了，但他刚才已经应承了下来，一时间也没脸出尔反尔，只能暗自思考着从明天开始学会改掉自己的坏习惯。

　　直到吃完饭，于浪也差不多讲完自己的过往，他看了眼时间，说：“时间有点晚了，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吧，房间里有新的睡衣和一次性内衣内裤。”

　　花明晟听他这么说，也没推辞，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两人住在一起是迟早的事，若是别别扭扭反而显得自己很狭隘。

　　随后他们一起收拾好餐具，于浪给他准备好了睡衣，花明晟就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洗完澡出来，看见于浪正在卧室里换新的床单和被子。

　　他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于浪一转身正看见他，抬手拍了拍刚套好被套的被子：“我换了新的床单和被褥，你看睡得习不习惯。”

　　“都可以，不过哥，那今晚我们要怎么睡？”

　　“你要是不习惯，我可以睡客房。”

　　第一天住在一起就让人家睡客房，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花明晟犹豫了会，说道：“要不一起睡吧，你左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