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泠风过

2、第 2 章

　　等阿尔方斯起床的时候早就没人了，桌子上留下了两枚金币。
　　吟游诗人也不在意，在手里掂了一下把其中一枚藏在破旧的衣服中，带着另一枚去了马格纳斯的酒馆。
　　今天去的人果然就比昨天多，他也开始忙碌起一天的演出，吃午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要把金币给朋友的。
　　马格纳斯听阿尔方斯说昨天晚上的遭遇一阵后怕，
　　“你就不怕那是什么亡命之徒！你不要命啦！”
　　“而且现在坏人那么多！那群得不到上帝赐福的畜牲就是喜欢买卖你这种笨蛋！就不怕被人糟蹋了卖到赛特夫人那里去吗！”
　　赛特夫人是佛罗伦萨最大的青楼里的老鸨，前段时间特别火热的那个，父子三人争夺一女，这个小姐就是赛特夫人那里的小姐。
　　阿尔方斯被他骂的都快哭了。
　　马格纳斯看他确实没什么事也就不忍心再骂他了。
　　“好啦，下不为例。”
　　诗人忙不迭的点头。
　　老板叹了口气，准备好晚饭没有让阿尔方斯跟昨天晚上一样提前回去，就让他呆在楼上的小阁楼里看书，不放心甚至还把阁楼的门反锁了。
　　这下应该就没有坏人了。
　　诗人就乖乖看书等老板下班接他回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可是他出不去也只能听着。
　　那天马格纳斯来开门开的格外的晚。
　　诗人看着他脸上的伤痕，不需要多言他也就明白了。
　　应该是他的酒鬼父亲又来要钱了。
　　他走过去，一声不吭，只是牵起他的手捏了捏他手心的薄茧。
　　“阿尔方斯。”
　　诗人听到他哽咽的声音轻轻的点点头，“我在。”
　　“什么时候弟弟能长大啊？”
　　诗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弟弟还那么小，他还要上学，他不能没有父亲，可是，可是妈妈，妈妈都快被他逼死了，他还强迫妹妹去赛特夫人那里……”
　　“他还是人吗！”
　　“他不是畜牲是什么！”
　　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曾认为只要自己赚了钱能给他了他就不会再为难弟弟妹妹了，结果不曾想，这就是个畜牲！
　　他是无所谓的，反正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人生已经烂透了。
　　可是他的妹妹才十二岁啊！
　　上帝啊，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虔诚呢！
　　难道我一直信奉的上帝只是个贪财之徒？
　　不，不会的，一定是我不够虔诚，我不是最虔诚的信徒。
　　可我每年都会给教会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而且我还熟知希腊文的含义。
　　他为什么看不到我？
　　我不求来世富贵！我只要活着啊！我想好好活啊！
　　马格纳斯心中的信仰在崩塌，原本牢固的高山现在出现了裂缝。
　　那是人文主义之风将吹过的地方。
　　上帝无法解救的灵魂风会把他们带到极乐之地。
　　人的价值正在被发现。
　　阿尔方斯轻轻波动琴弦，试图用乐声让友人平静下来。
　　马格纳斯哭了一会看着自己的好友破涕为笑，“你总是能让我开心起来。”
　　阿尔方斯微微一笑，“因为你也一样能让我笑颜常开。”
　　马格纳斯眼眶微红。
　　对啊，世间万般恶，终归是抵不过眼前人的。
　　阿尔方斯与他而言，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神使，救他出苦海的神使。
　　阿尔方斯在马格纳斯的酒馆里一直卖唱讲故事，听别人的故事再改编成歌，时间长了不但酒馆生意火爆而且阿尔方斯的名字也传遍了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
　　很快的，哥哥也拿到了阿尔方斯的来信。
　　一旁的仆从小心翼翼的看着阿尔芒的神色，生怕阿尔芒发火。
　　看着阿尔方斯的来信，阿尔芒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缓和下来。
　　这个混账东西！
　　还回家？回什么家！在外面死了算了！
　　“去查！查他住在哪，暗中……”阿尔芒舔了舔嘴角，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找人教训教训他，但是不许真的伤害到我弟弟。”
　　吃了亏，知道疼，才会知道家里多好。
　　“没事偷偷塞点钱，他不在家的时候把他屋子打扫干净，衣服也给他洗了，他啥都不会干的。”
　　“他家周围的店铺，摊子都打好招呼，他去买东西都要起码便宜一半，剩下的钱去找你们补齐，你们把他每个月买了什么东西都汇报给我。”
　　“保护好他。”
　　等仆人退散，阿尔芒举起胸前的十字架，虔诚的祈祷，“伟大的主啊，请您一定要让我亲爱的，唯一的弟弟平安回来，您一定会答应的。”
　　做完这些他就忙着去对白天的账本到深夜。
　　因为阿尔方斯太出名了。
　　他漂亮得像个天使，性格像个小兔子，但是他又拥有海妖一般动人心弦的歌声，一时间，各个富贵家庭争先恐后地把这位前无古人的吟游诗人请到家中做客。
　　不只是因为欣赏他的才华和美貌，更多的还是炫耀自己过人的家私。
　　这是最好的时代，大洋的彼岸是财富。
　　没有什么是比兜儿里的金币更让人安心的东西了。
　　金币沉甸甸，且看得见摸得到，她不会骗人，她是人类最忠诚的金色情人，她婀娜的身影足以让世人为争夺她的芳心而大打出手。
　　金钱才是最美的牢笼。
　　这是最坏的时代，人类都是被利益驱使的牲畜。
　　阿尔方斯接到了一个大单子，美第奇家族的小姐要过十五岁生日，将举办为期一周的派对，他被邀请到场演唱，马格奈斯也因为他的关系，被订下了连续七日宾客所用的所有酒水。
　　那个管家是个十分慷慨的人，直接付给了马格奈斯这个穷小子十万金币。
　　“先生，用不了这么多的。”
　　“哦，英俊的小伙子啊，我的主人说了，多余点钱是送给你的，因为伊丽莎白是他最爱的女儿，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全城人的祝福。”
　　马格奈斯还是很受宠若惊，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旁的阿尔方斯走上前向管家伸出手，“劳家主大人不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小姐拥有一次无与伦比的盛宴。”
　　管家回握，“我很欣赏你墨洛温，你一定会名满欧洲的。”
　　“借您吉言，主会护您周全，慢走。”
　　“谢谢你，年轻人，主会在你身侧。”
　　“年轻人！”
　　中年人与少年对视，墨绿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独属于少年的光辉。
　　“愿你在美第奇家族统治的城邦下活得开心。”
　　阿尔方斯笑了，“借您吉言！”
　　等中年人远去，俩人就蹲地上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箱金币。
　　马格奈斯吞了吞口水。“说实在的，阿尔方斯，我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阿尔方斯点点头，“我也是。”
　　“那你为啥不怕？”
　　“因为你怕了，俩人总得有个会吹牛逼的。”
　　说完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哈哈大笑。
　　直到很多年后，他们才后知后觉，不过没人哭，一个是觉得自己行事幼稚，一个是觉得身上无债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