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飞莺》Placebos

42、第 42 章

　　地铁晚高峰。
　　人流汇集成瀑布，带着无法抵挡的汹涌席卷而来。

　　每次挤地铁，向菀都会把书包和电脑都抱在胸前，一只手护着眼镜，另一只手寻找稳定的支点。

　　这一次，她只需要抓紧面前男生的T恤下摆。随着车厢的行驶惯性移动。

　　他们站的位置是车厢连接处。是有点危险的位置，但被挤到这里也没有办法。

　　路延希单手撑着车厢顶，另一只手护着向菀，脸色也就比掉进粪坑好看那么一点。

　　向菀抬头盯了他一会儿，伸出食指，探他鼻息。果然，路延希正在憋着气。

　　察觉到她的动作，路延希垂眸也垂眸看她，“哪站停？”

　　“还有十六分钟才会到站。”

　　过了会儿，路延希实在憋不住。但也不想闻到车厢里仿佛一条咸鱼风干了十年再用沸水浸泡三小时后端上餐桌的气味。

　　更别提，人挤人的场景下，不可避免地碰到陌生人的肢体，即使有布料隔着，对方的体温仍然像蠕虫一样传递过来。

　　他垂下头，把脸埋在向菀的颈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再去嗅她肌肤上繁花般的清香。才觉得活下来了。

　　向菀被他弄得有点痒，也顾忌这是公共场合，身边挤满了人。

　　想要推开他，路延希把她搂得更紧，他闷声说：“你也不想我在这里死掉吧？保护我。”

　　挤个地铁，说得这么脆弱。

　　但向菀也没有推开，他的卫衣下摆被她拉得下坠，脖颈下露出一小片锁骨。
　　他们这个身高差，向菀不怎么费力就能亲上去，她不得不扭过头，尽量不去碰到他。她也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在这个铁罐头一般的逼仄车厢里，像是身处另一个单独的维度。

　　周围大学生挺多，都在看手机，有人偷偷瞧这对儿如胶似漆的高颜值小情侣一眼。

　　十多分钟后，地铁到站。

　　向菀帮路延希拿着临时乘车卡，刷开闸门。
　　他想继续牵着她的手，被她轻轻躲开。

　　路延希也就不声不响地跟着她走到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楼下，把沉重的电脑包交给她。

　　“几点下班？”

　　四点多的下午，周围偶尔有外出的白领经过，他们站的位置是大厅电梯间，稍微惹人注目。

　　向菀不认为，路延希能陪她一起坐地铁上班，是多么需要感动的事，她没有要求他这样做过。

　　心里的一角像长了青色的菌丝，并不会总注意到它，但那股潮湿总是萦绕不断。

　　“你跟我做这些事，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女生接近冷酷地回答。

　　路延希从地铁逃难般地走出来后，总算松了口气，神色还是有点未消的烦躁，但看了会儿向菀，又笑了，“是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但是，人不是只有做有意义的事，才叫活着。见到你，就让我感到开心。这比很多有意义的事更有意义。”

　　向菀觉得自己说不过路延希，摁了电梯键，“我要上班了。”

　　“我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来找你，但会尽量调整。”

　　路延希跟她说最近都在做投资相关的工作，虽然时间自由，但另一方面，也就代表所有时间都被支配。
　　此外，他打算放弃电竞，虽然这一行来钱快，但消耗得也快，太过占据时间了。打到如今这个成绩，也算是能给自己和俱乐部一个交代。

　　向菀不懂电竞，也没兴趣，但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她不由自主地说出：“我以为，你会想拿到冠军。”

　　路延希也只简单说：“我能做的事其实很有限。”

　　电梯提示音响起，有白领从里面走出。

　　“每天挤地铁也太恶心了，不想我接你，就打车上下班吧。”
　　路延希说着就要给她打钱，向菀把他一推，自己进了电梯。

　　开合门外，路延希朝她挥挥手。

　　公司租了半层办公区，除了老板办公室和财务室，剩下的员工都在开放区。

　　公司人不多，也就三十来人，工位本来坐不满，向菀没有具体工位，随便坐在距离沙发很近办公桌前。

　　过了会儿，学姐来公司了。她直接来到向菀身边，改了一点不算太大的小错误，再给向菀新工作。

　　“今天男朋友送过来的？”

　　学姐刚才下楼去星巴克待了会儿，正看到向菀和一个个子高高的清瘦男生一起在电梯间说着什么。

　　没有亲密举动，但就是给人感到不一般。

　　向菀没有刻意否认什么，微微垂下头，手放在触控板上，鼠标箭头在屏幕忙忙碌碌地胡乱滑动。再以工作转移话题。

　　学姐心知肚明地越过这个话题，离开工位区时扫了眼其他同事。

　　写代码的男性多于女性，向菀还是个小姑娘。每天独来独往的，难免被人盯上。不如趁早说她有男友，好断了这些狼的念想。

　　向菀想得没那么多，只是懒得解释。

　　在公司工作，难免在附近吃饭，附近的连锁店很多，但价格都很贵，且量少。向菀皱着鼻子吃掉一碗白米粥和西葫芦鸡蛋饼。

　　回到工位上，她打算去茶水间接水喝。目光放在电脑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路延希放进去的那只杯子。

　　同样是带有指纹印迹的不规则圆柱形杯子。如果和向菀手作的那只放在一起，大概是情侣杯。

　　向菀用指腹在杯沿蹭了蹭。

　　***

　　次日上课，向菀没有遇见路延希。

　　他罕见报备了行程，说今天要去飞去外省，快的话三天后回来。

　　向菀没有回复。

　　两个人的关系，只要其中一个人冷淡，其实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她也同样认为，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非谁不可，偶像剧里，都会把男女主描述得独一无二，其实不过是一种梦幻的自欺欺人。

　　上课时室友终于有空问她，路延希是不是要追她。

　　向菀一问三不知。

　　沈姝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要是真没事，我就去追路延希啦？”

　　向菀：“加油。成了要请客吃饭。”

　　葛佳瑶说：“路延希那种男生，一看就不好掌控，但只和他谈一次恋爱的话，就算赚了。”

　　葛佳瑶和沈姝没办法从她安静的表情中读取任何信息。心里将信将疑，没办法确定。因为路延希也只是出现那么一天，选修课还是别人替他上的。是那个曾经被当做向菀男友的男生，裴梓辰。

　　路延希虽然不在乎学业，但也不打算挂零。有空就让自己朋友去帮忙答到。

　　裴梓辰在微信上跟向菀说，帮忙占个座。

　　等快到上课，他才晃晃悠悠地过来，小声抱怨，“延希怎么选了这么难的课，真是脑子抽风了……”

　　向菀说：“是我选的。”

　　裴梓辰讪讪一笑，“向菀同学，你就别跟延希闹别扭过了，那天算我们不对，给你道歉好吧？”

　　那天在射击馆，裴梓辰和林轲看路延希脸色非常不好，向菀还消失了。路延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这几天也不想和这些兄弟们联系。有些事可以简单地被推理出来。

　　裴梓辰不觉得自己的观念有什么问题，很多事之所以普遍，是因为内在运行形成规律，不容特例改变。
　　但背后说人坏话这事，确实尴尬到地心。有损他的逼格。

　　裴梓辰以为，小保姆同学会愤怒，他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女生的侧脸没变，仍然像春日晴空下的泡沫般洁净，淡然地说：“你们没什么错，用不着道歉。这跟你们也没有关系。”

　　裴梓辰觉得他要重新认识一下小保姆，原来路延希根本不喜欢小白花，向菀她，是个蛮有个性的女生。

　　他干脆不说话了，免得弄巧成拙，被回来的路延希揍一顿。

　　然而等秦苏知道了分手这个消息，她立刻拍响食堂的桌子：“这个死渣男，是不是劈腿了！还是搞多人运动？冷暴力？”

　　裴梓辰也在食堂吃饭，碰巧遇到，忍不住说：“你知道的可真多。”

　　秦苏冷笑连连：“哪有你们做得多呀！”

　　“哎呦，他们两口子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秦苏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吃完这顿饭，裴梓辰差点横着出去。

　　不过，秦苏是乐于向菀分手的，反正，长痛不如短痛嘛。

　　她一高兴，就要请向菀吃饭。但碍于还有工作，向菀只搭她的车到公司楼下。

　　创业中期，学姐身为管理层，不会总待在办公室，科技公司的员工总是加班到九十点是常态。下班正好打车能报销。

　　几个小时后，向菀跟着同事一起下楼。

　　入职后，和同事之间互相聊天是免不了的，通常是老家在哪，学校如何。

　　向菀总觉得最近有点头重脚轻的，回答得简洁。

　　最近睡眠不足，她想要不要趁明天周末休息一下，可是，她又怕自己想一些有的没的。

　　来到一楼大厅，同事们在外面拦出租，因为男生比较多，他们总是会保持点绅士风度，让女生先走。向菀在接受和拒绝之中犹豫时，看到一辆熟悉的白色宾利。

　　路延希下车，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和双肩包。

　　身边有男同事问：“你是……？”

　　路延希想说是男朋友，又撞见女生拒绝的眼睛，“显然，我是她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