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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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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美味的火锅吃了半个小时,全程死静。
柴笑不打算掺和这两兄弟的事,自顾自下着青菜和毛肚,三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闷头吃了一会,燎人的热气氤氲蒸腾,红艳的锅底开了两番,张绍南巴巴地看着锅里,迫不及待地拿起漏勺去捞煮好的脑花。
柴笑下虾滑的功夫抬眼看了看独自吃着白花花面条的张慨言,又看看连根绿菜叶都没有的白汤,耳边响起张绍南有滋有味吃着脑花的吧唧声。
就好像是富人区和贫民窟,这情境对比太过惨烈,一时竟让他生出了恻隐之心。
他从还没动过的小铁桶里拿起一根冻着的蟹柳,鼓起勇气向这个关系还很陌生的男人询问。
“这个,你要吃吗?”
张慨言最开始有些意外,转而有些欣喜。柴笑愿意和他分享固然是好,但冰棒蟹柳一共就只有两根,他想把两根都留给柴笑,毕竟那是他喜欢吃的。
“你喜欢吃可以不用给我,那样你就少吃到一个。”
“没关系,我可以再点。”
柴笑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蟹柳放到了白花花的骨汤锅里,接着又往里添了一把青菜和半份牛肉,嘱咐道:“冰块化了之后,蟹柳浮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记得用勺子捞,不然容易断。”
“好。”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柴笑隐隐觉得对方回答他的时候眼神格外的温柔,那不像是对待一个初见的人该有的感觉和眼神。
一股轻微的晕眩感袭来,柴笑急忙甩甩头,把自己从这种微妙的感觉里摘出来。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张慨言已经脱下西装外套,摘掉领带,上身只留一件白色衬衫。
即便是在市井火锅店里,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精壮的身体微微前倾,肩膀手臂的蜿蜒线条被薄薄的布料勾勒出来,略微敞开的领口下,袒露出来的肌肤若隐若现,全身散发着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少了一些压迫和距离感,多了几分性感和成熟。
张绍南看他哥把外套脱了,正在咽菜的嗓子眼里呛了一下。
“这样你会不会感觉自在一点。”
和对待张绍南的态度完全不同,张慨言每次对柴笑说话时的眼神语气都很温柔,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但柴笑明显不太适应,窘促地别过脸咳了两声,“还好。”
包裹着蟹柳的冰块在沸腾的锅中无声融化,柔软鲜艳的蟹肉带着木片在白汤中浮起,张慨言把蟹柳从锅里捞起来,尝了下味道,确实甘甜鲜美。
“味道不错。”
“你喜欢吃就好。”柴笑将另外一根蟹柳放进红汤,脸上没什么表情,冰棒状的蟹肉带着冰块瞬间沉到沸腾难耐的锅底不见所踪。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尴尬的火锅宴也到了尾声。
买单的时候,平常像个话匣子似的张绍南全程连个屁都没放过,只知道靠在柜台旁自顾自喝他那剩了一半的快乐水。
张慨言绅士地掏钱包、结账,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得一气呵成,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
出了火锅店,三个人一路默然走到那辆银色跑车边。临上车前,张慨言还不忘告诫张绍南一句,“下次忘带行李,你就自己回家取,我没有给你跑腿的义务。”
张绍南也颇不服气,回嘴道:“呸,还下次!就算有下次我也不会找你。你赶紧回公司吧,祝你天天加班加到凌晨!”
张慨言从容自若地笑了一下,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甚至在张绍南还在还嘴的时候就悠闲地去开车门。
但他拉开车门的动作还是停了一下。可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钻进车里,开着帅气又拉风的银色911,随着川流过往的车辆,连同那迷人的声浪一起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我先走了——
柴笑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很奇怪。
那是种很小心的温柔和安慰。
就像是安抚某个人不要因为分别而难过一样。
……
柴笑和张绍南再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张绍南还没有收拾他的床铺和书桌。
“简直麻烦死了。”
他懒散而烦躁地打开下午张慨言送来的行李箱,在发现柴笑带回来的那个箱子里只放了一套床单枕套跟被罩之后恨不得把张慨言掐死。
我是不是他亲弟弟?
我不会是捡来的吧?还是他才是捡来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因为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然后他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找了个极其隐蔽的角度开始发信息。
聊天界面正上方显示的备注是‘我亲哥’。
南:[过分了张总,你递给我的那个加重版行李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言:[那是你平时缺乏锻炼。]
南:[我假期天天举铁,你说我缺乏锻炼?!]
[我要不是拿错了箱子,你哪能逮住机会整我。假装给我送个行李还玩心机,你可真行!]
言:[那你让帮忙的朋友拿大号的行李箱合适吗?谁教育你的?]
南:[呦呵,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胳膊肘往外拐,见不得人受累是吗?你俩要真在一起了,以后在家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我不得天天给你俩端茶倒水捏腰捶腿的啊?]
对方并没有继续回答,而是发过来一个有些要命的数字。
言:[3000]
张绍南当即就有些哑火了。
南:[……你有本事别拿生活费威胁我!]
言:[要还是不要?]
南:[……没说不要啊!]
[有话好好说嘛,又不是不帮你。]
言:[以后有情况你再联系我。]
[走了。]
[还有。]
[明天有你的快递,记得收。]
南:[啊?]
张绍南刚想问是什么快递,但对方的社交头像已经暗下去了。
找人的时候找不到,下线倒是下得比谁都快,张绍南顿时气得把床单往床上一扔。
“草,什么态度!我就不该答应帮忙!我就是那悲惨的工具人,又劳心又劳力还得憋一肚子气,一丁点好都没!”
柴笑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拿毛巾洗漱。
张绍南做贼似地等柴笑进了盥洗室,大大方方扒了手机几下,给张慨言发了条离线留言。
[你俩要是最后真在一起了一定要感谢我这个红娘!每个月的生活费不能只加3000,起码加5000才够意思!]
[听到没有!]
[老婆固然是亲的,弟弟我就不是亲的了?]
……
张慨言开着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回了趟公司。手头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趟去学校是百忙之中挤出来的。
他坐着电梯来到办公室楼层,前台的秘书还没有下班,一直在等他回来。
“您回来了。”秘书两下整理好桌上的文件纸张,站起身来。
“还没下班?”张慨言问。
“有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要传达给您。”秘书说:“因为您离开前说要去办很重要的事,嘱咐我不要打扰,所以我就把文件先收下来,等您回来转交。”
张慨言点了下头,继续说:“辛苦了,东西都交给我,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秘书把怀里的文件交到张慨言手上,继续说:“文件的顺序是这样的。最前面的A4纸是T1计划合作方今天临时添加的要求,他们那边说是有人事变动,我连同新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一起都写在上面了。后面的三份文件是财务部、策划部还有数据分析那边交过来的报告,说是请您审阅。”
“好,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罢,张慨言夹着文件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大手推门进去,又很干脆地关上门。
是夜,一直透着明白色灯光的写字楼里不时有楼层的灯光熄灭,渐渐,从九点到十一点,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第六层和对面咖啡店的灯仍然亮着。
张慨言一直在办公室里,先是处理完离开公司前剩余的工作,再翻开秘书新交给他的几份文件,每一份都有三十几页厚,看过后还要逐一批复,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
他从公司对面的咖啡店里带了一杯拿铁回家,进门后把钥匙放在前台,脱掉西装外套,松开领带,按下台灯开关,就着有些昏暗的光慢慢喝完了咖啡。
夜色如墨,屋子里很静,钟表发出来的声音很清脆。
张慨言靠在家里宽大的沙发上闭目沉思。沙发旁的台灯投射出柔和的光线,晕染出他成熟如雕刻般的侧脸。
他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咖啡杯和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还略微亮着,应该是刚放上去不久。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手机进入屏幕保护状态,而屏保是一张被稍微放大过的照片。
从照片中人物的服装来看,应该是某个夏天拍的,时间是晚上。
照片当中一共有两个人,张绍南那张笑得有些拽的脸占据了大半个画面,但张慨言对此毫不关心,他的目光落在整张照片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盏路灯。
而在路灯下,有一个人。
他正拿着棒棒糖逗面前哭泣的小女孩开心。
冷光下的他气质清冷,第一眼看上去会有些距离感。
可他嘴边灿烂的笑容纯洁迷人,一如冬日阳光。
柔和温暖,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