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夜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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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人们称为“玉公子”的男子秋波婉转的目光轻飘飘从台下扫过，最后在一处地方落定。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小小竟觉得他在如山的人海里精准锁定了自己。
他欠身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大会儿，便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苏小小身边。
“姑娘，我家公子请您去他的私人包厢里入座。”
“我？”苏小小没想到，他看得竟真的是自己。
那跑腿的小厮礼貌颔首道：“是。我家公子说，与姑娘合眼缘，请姑娘去包厢观展，不必客气。”
苏小小反问道：“观展？”
小厮答道：“是。今日是我家公子举办的百花展，大家除了可以欣赏到艳绝蕴城的花魁玉公子的绝世容颜，还能看到我家公子精心培育的百余种稀世花品现世。”
苏小小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舞台前面那些被自己当成是普通装饰花的盆栽。
苏小小道，“那，这样的百花展是第几次举办呀？”
小厮答：“第一次。”
第一次举办，就能被我赶上，还能一下子就被那位花魁瞧上，送个包厢坐。
我这命也太好了吧？！
苏小小礼貌微笑道：“那就，谢谢玉公子了。”
包厢在舞台的正对面，不远不近，果然是绝佳的观看场地。
苏小小与柳清言二人依言落座，不多时，下人们陆续端来各色茶果点心后，又自行退下。
苏小小拿起酒壶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柳清言面前。
“柳姐姐，我敬你。”她道，说着将手中酒杯向前送了送，“伤心的事，我们就只想到今天为止，明天早上太阳出来，镇武宗的玫瑰便要像从前那样堂堂正正地傲放，好吗？”
柳清言眼一闭，又落下泪来。她不说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接过苏小小手中酒壶，拔掉壶盖，仰起脖子猛灌。
一大口饮罢，柳清言忽然再也抑制不住似的大吼一声，“啊！”
“什么狗屁仙尊！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贪生怕死的小人！坐享其成的混账！”
苏小小一愣。她好像知道她骂的是谁。
但，他的过错似乎只是收信收得晚了些。
不过也能理解柳清言，她刚刚才亲眼目睹至亲赴死却无能为力，心里必定十分自责又懊恼。刚好就有一个予羲宸，可以让她将这份自责短暂地转换成指责。
若这样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的话，骂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委屈那个予羲宸，要替她稍微担一会儿这罪责。
苏小小附和道：“是，真是个小人，混账。”
“小人！混账！”柳清言仰头又是一大口酒。
苏小小跟着拔高一些音调，“予羲宸！你这个小人！你这个混账！”
镇武宗客房，正在床上打坐的予羲宸霍然睁眼。
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竟耳聪目明至斯。
这样的喝法，没一会儿，柳清言便趴到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酒壶。
苏小小挨个将那些酒壶晃了晃，拿起其中略有残留的一个，旋身面向舞台方向。
歌舞还在继续。那位玉公子却已经走下台来，陪着各路达官贵人在园中赏花。
苏小小侧身曲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一手抵着后脑，一手将酒壶高高举起，让壶中酒水顺着细细的壶嘴流进嘴里。
真个闯荡江湖，自由不羁的侠女一般。
花海中，玉公子抬眼瞧着这厢，眼中隐隐升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苏小小迷迷糊糊地觉得天色不早了，刚要走，眼前忽然又出现一个人。
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样貌。
“玉公子？”她惊异道。
来人颔首微笑道：“姑娘，喜欢喝酒？”
苏小小摆了摆手道：“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玉公子了然一笑。
他向旁边的人招了招手，便有小厮恭敬将一青花瓷酒壶放到二人面前。
玉公子道：“我这里，有一壶陈年桃花醉，姑娘要不要尝尝？”
苏小小摇头，“喝不下了……”
说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玉公子弯腰鞠了一躬道：“多谢玉公子的包厢……后会有期……”
说着去拉柳清言。
“哎，”玉公子伸手阻拦道：“既然有缘相逢，何须要等来日再会？我这园中花卉开得正好，不知姑娘可否赏光，随玉某去赏鉴一二？”
苏小小远远望了一眼，醉眼迷蒙的也看不真切，只依稀觉得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但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柳清言，还是摇了摇头道：“多谢公子好意，很晚了……。”
“姑娘……”玉公子还想说什么，情急之下上手拉住了苏小小手腕。
苏小小觉得有些不舒服。
刚想反抗，忽觉另一只手忽然被一双大手拉住，他轻轻一拉，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朝着他跌了过去，直至最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小小仰头，“咦？是……师父？！”
她又惊又尴尬，忙不迭挣扎着爬了起来。
予羲宸道：“她已经说了不去，何故还要来拉扯。”虽是问句，更多的却像是在责问。冷冽目光从苏小小身上平淡转移至玉公子脸上时，瞬间又降了几个度，要用眼刀将那人生生活剐了一般。
玉公子原本亲和友善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玩味和打量。
“姑娘并未说不去，”他道，“姑娘只是说，时候有些晚了。”
予羲宸并不想与他多言，拉住苏小小正要去扶柳清言，忽听身旁醉猫似的人嘀嘀咕咕道：“师父……你来得……正好……”
她挣扎着，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予羲宸的手中挣脱出来，然后抓着他的手放到了柳清言的肩膀上，“柳姐姐喝多了，劳烦师父……将她给带回去……”
予羲宸剑眉一拧，“将她带回去？那你呢？”
苏小小道：“方才玉公子说了……要带我去赏花……”
“不行！”予羲宸斩钉截铁。
苏小小暗暗吐舌：不行怎么样？不行让你扶我回去呀？还不如叫我去死……
玉公子的脸上浮起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得意之色，“姑娘已经说了要同玉某去赏花。难不成，这位师父是要强人所难吗？”
他甚至故意强调着“师父”两个字。
作为一位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师父”，还是不要太过于干涉小辈们的自由为好。
予羲宸的脸黑成了碳。
“唔……那就麻烦你了，师父。”苏小小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礼，拉着玉公子踉跄离去。
园中各色花卉争相怒放，争奇斗艳，形态各异，真个不负“稀世罕见”之名。
苏小小细嗅着花香，偷眼一瞄，见包厢里已空无一人，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这花名曰异客，是玉某苦心培育多年的品种，世间只此一株。”他明明正在说着这花是何等珍贵难得，一抬手竟就毫无征兆地将那淡粉色的花朵摘了下来。
“哎？玉公子……”苏小小阻止不及，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人将花朵递到了自己。
“无妨。”他道，“玉某觉得，这花与姑娘甚是相配。常言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玉某觉得，今日若能将这花与姑娘簪于发间，叫它与姑娘双姝同艳，方才不辜负它历经这数十载寒暑的辛苦。”
这话说得实在是好听。没怎么“见过世面”，十六岁便早早撒手人寰穿了书的苏小小哪里招架得住。
虽然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微微偏过头，让那男子将那朵淡紫色的小花插进了自己的发间。
“果然是，人比花娇……”玉公子看着苏小小，笑得娇媚极了。
苏小小干笑着道：“哪里……哪里……玉公子应是十分忙碌的，没想到，还有时间和雅兴培育这些花草……”
糟了！
话一出口苏小小就后悔了。
虽说人家是名动全城的绝色花魁，但那毕竟也是花魁。这工作，说起来毕竟不怎么光彩，可若非是走投无路，谁又会甘心沦落至此呢？只是如今自己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恐怕会让人误会有嫌弃之意。
所幸，就在苏小小纠结该怎么把这话给圆回去时，一直跟在玉公子身后的小厮恭敬上前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是自愿入惜春楼的，但是卖艺不卖身，只为能让更多人得见仙颜。”
仙颜？
这玉公子对自己的脸还真是看重。
“额，呵呵……那，玉公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呵呵……”
玉公子抿唇笑道:“姑娘过奖了。”
“哦！那个……天色不早了，我看我真的该走了！”苏小小边说边麻溜地脚底抹油，也不管身后的人神情是浅笑淡然，还是高深莫测。
夜间的幽深窄巷，凉风穿堂而过。苏小小本就头重脚轻，被这凉风一吹，愈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头晕得实在厉害，苏小小扶着墙壁想歇一会儿。
身后不远处，有什么“沙沙”的声音紧跟着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夜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