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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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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晨语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站在床边,月光散落在床单上如雪,而另一个她躺在床上,睡得安宁。
一个女人随着月光出现在她的床前。
女人身姿高挑,穿着月光织成的裙子,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床上沉睡的她,长长的黑发散落在空中。
忽然,女人转过头看向旁观者的她,微微一笑,绿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片原始森林。
她伸出手指,轻点嘴唇。
苍白的手指又弯成月牙的形状。
然后,她用极低的声音说,
“你爱那轮明月。”
许晨语猛然惊醒,冰冷的寒意席卷全身。
明明这夏末天气还有股余热。
房间一片黑暗,没有开灯,许晨语起身,借过微暗的光芒看到扔在地上的帆布包。
许晨语回忆她的一天,她请了一个人打台球,放学的时候收获了一杯甜的过头的奶茶。
她知道生活回不到从前,自那以后,她的五感都变得敏锐不少,可她以为她只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没想到还招来一个杀手。
有人说要杀她。
许晨语看来人漂亮的脸,栗色的发,一双黄玉的眸子,粘在纸吸管上的口红。在想她是不是开玩笑。
这个人已经跟踪了她好几天。
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里,体育课打扫卫生的婆婆,亦或是今天下午从她放学就一路的尾随。
不过因为一些客观原因,她现在还死不了。
她该怎么说,感谢高中紧凑的作息?
然而在学校呆一天实在是太累,许晨语回家倒头就睡,直到猛地醒来,床对面的电脑屏幕幽幽,许晨语下床,世界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我爱这轮明月。”
许晨语在打开的电脑文档的末尾看到了这样一句话,一如把她惊醒的梦。
是谁?
谁打开了她的电脑?又点开了她近几天未写完的故事,还写下这句话?
或者是她自己?
冷风穿堂而过,她回头,看到半开的窗户外树影明灭。许晨语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又睁开,猛地走上前去,按下删除键删掉了它的痕迹,仿佛未曾存在过。
许晨语长呼一口气。
月光明灭,许晨语继续坐在电脑前码昨天未能写完的故事。
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故事,不知是梦境还是突然进入她脑海的,许晨语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断断续续码出几行,却彻底没了思路,音符般的文字在纯白的文档上戛然而止。
许晨语咬了咬唇。
关机,上床,继续睡觉,就像无数个夜晚一样。
“你怎么还睡?”
“喂喂,都放学了,你还睡。”
谁?
谁在说话?
许晨语皱了皱眉,很想睁开眼睛,看清一片空白中的人,但身体仿佛被浓重的雾包裹,那无声的雾,飘飘渺渺,无声无息的渗透肌肤,抽丝剥茧般的,温柔的,缓慢的,一点一点卸去身体所有的力气。
许晨语透过迷雾审视着周围,乱哄哄的声音充斥着耳膜。
一股寒意从脚底上升,瞬间侵蚀周围所有的温度。
蓦然世界却又沉入一片黑暗,所有的噪音刹那间消失。
许晨语感到恐惧。
又是梦靥。
“晨语。”些许温暖的掌心抚着她的头发,黑暗刹那间被烈火点燃,迷雾渐渐消散,她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皓白的手腕。
她半眯着眼,被人吵醒,脑壳疼。
可想到来人,倒也犯不着生气,但依旧趴在课桌上不肯起身:“失眠,睡眠不足。”
陈链觉得自己的好友最近睡眠不足的有些过头了。
陈链的饭友在隔壁班,叫许晨语,一米六的妹子,长的很可爱。
没分班的时候两人还在一班,那时他们还不算熟,也不坐在一起,一开始相处的时候总感觉她冷冷淡淡的,后来熟了发现那种冷淡原来是一种笨拙。
其实两人认识的时间要更早,许晨语可能不记得了,陈链也就把这事埋在心里了。陈链第一次见到许晨语还是高一,在美术老师的画室,一开始就是打个照面,是彼此的路人甲,后来文理分科两人分到了一班,但一个南极一个北极。两人的话不多,除了体育课和画室基本没有交集。
许晨语身体不好,所以经常不上体育课,但也从未请过假,陈链是体育委员,在本就管理松散的体育课的基础上又对她网开一面,一来二去两人终于熟络了起来,开始一起吃饭。
陈链拍了拍许晨语的背,“别睡觉了,走走,吃饭吃饭。”
许晨语梦游似的跟着陈链进了餐厅。
许晨语吃饭安安静静。
这个人就是一点主见都没有,她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点不一样的换着吃,就能多吃点了。”陈链想让她去做选择,许晨语抬头看着红色看板上密密麻麻的菜式名称,本来就没睡醒,一看脑子更晕了,“你替我选一个吧。”
用许晨语的话来说:“反正学校的饭难吃,吃什么都一样。”
陈链默认,一边看着她吃饭,一边担忧她给她点的好不好吃。许晨语没有任何表示,看着快睡着了。
陈链问:“你为什么连吃饭都一副醒不来的样子?”
许晨语没精神:“睡眠不足和数学课结合的产物。”
许晨语声音偏中性,没多大感情,和藏在黑色镜框下的那双黑色眼睛一样,同时也黑发黑眼黑裙子,对黑黑的东西情有独钟。
两条白白的大腿晃来晃去,脚下登着一双黑色小皮鞋,面无表情。
陈链很喜欢许晨语,她心中有一套介绍她这个最好的朋友的说辞,向分班后认识的新同学介绍自己的老朋友。
是个死宅,经常睡觉,学习挺好,天然呆萝莉,不喜欢运动,但五感敏锐,性格有点冷漠,但是个好人,吃东西挑,爱干净,话不多,看着有点呆,实际很谨慎,根本就骗不到。
一双眼睛仿佛经历几次轮回,看穿世事,最终大彻大悟。
最后一句是陈链自己的评价,由于太不日常,显得很中二,所以只对自己说。
下午放学的时候陈链依旧去找许晨语,简单的在食堂吃了点,便拉着许晨语去操场跑步。
许晨语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跟着她去了。
认识一个人很简单,想要走到对方的心里却很难。
陈链想多多了解许晨语。她们平日在一起吃饭,交流却限于日常生活,她想深入却不知如何下手。陈链总觉得了解一个人很难,可许晨语似乎也并不太想让人有多了解。那倒不是对她的抗拒,而是对一切外物的抗拒,所以陈链从不担心她会被什么人夺走,因为比起不知底细的新人,还是她这个旧友更熟悉些。
陈链清楚许晨语心里其实也没什么人,许晨语这懒懒的性格有了固定的朋友之后其实就懒得再去认识新人了。她孤立又封闭。
可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状态,容易止步不前。
话是这么说,分了新的班级后陈链努力认识新人,可心里觉得亲密的依旧是许晨语。她问许晨语有没有在班里交到什么新朋友,许晨语说无。
陈链心里其实很开心,但嘴上依然说:“不行,你可要多交朋友,不能宅着。”
许晨语拒绝:“我自成一个宇宙。”
陈链以前很多时候也是事不关己从不主动惹麻烦的姿态,可如今她想去了解一个人。
很多事情两个人谁都没有开过口,明明很近,却总是隐隐约约隔着一条河流,而她们似乎都没跨过这条河的意愿。
许晨语不主动也没关系,反正她对别人也不主动。只要她对别人也不主动,她就有时间去做点什么。
放学后的校园操场三五成群的人,风吹树叶,黄昏染天空。
陈链很喜欢跑步,许晨语却总是跑不动。
陈链说:“这是人类的狩猎本能,几千年前,在非洲,我们就是这么奔跑的。”
“五千年前我们就认识吗?”
“当然认识,不然我们怎么相遇的?”
许晨语一副震惊的样子。
许晨语热完身跑了两圈不带喘。
陈链震惊了:“你的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之前不是一圈都跑不动吗?”
许晨语:“暑假宅了两个月,大彻大悟,任督二脉打开了。”
陈链:“?”
出乎陈链预料的是,许晨语的体质还不错。
“你天天不运动的,没想到跑得还挺快。”
没想到,许晨语自己也没想到。自那以后不仅包里多了点违禁品,体质也变好了,完全搞不懂是什么原理。可是在朋友面前,又不想被看低,只能装作“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我的世界就是如此的丰富”的样子。
许晨语从未向别人展现过自己的多面,她总是想,如果向这个世界若展露现实,她是否就会分崩离析?
她只想在她的果壳中称王。
陈链有时候也不知道许晨语怎么这么苦大仇深的同时又带着搞笑天赋,许晨语说:“我中二,年轻人就是这样的。”
陈链也很年轻,但她从来都没有如此得……
陈链的语文水平让她找不到一个能准确形容许晨语却不带有贬义的词。
许晨语很喜欢读小说,偶尔也会写些故事。她书桌里有诸多杂志,说来倒也是两人攀上话的契机之一,不过借过许晨语杂志的人太多,估计她也不记得她也向她借过杂志。
许晨语偶尔也会给她讲故事。
许晨语喜欢公报私仇,把讨厌的班主任给残忍的写死了。在她的故事里,班主任要不停的补课在一节课中循环,但是学生永远都不听课也不回应,陷入时间的漩涡,慢慢崩溃。但只有一个想法,还没动笔写,分班班主任就换人了。
陈链也喜欢看小说,看的时间久了也开始编起故事来:“你别看我普普通通,其实我出生于警察世家。”
陈链的父亲也确实是警察,不过普普通通民警罢了。
“父母是国际警局高层,与东瀛□□斗智斗勇,最终被东瀛□□老大杀掉。”陈链在心里向老父亲道歉。
许晨语:“东瀛□□轮得到中国管?”
陈链:“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提及到另一个国家是为了异国情调,顺便制造首章白月光or霸总回国的剧情。”
“那为什么不是欧美国家呢?”
“那我也不会英语啊。”
“你也不会日语吧。”
“你不是喜欢看动漫吗?你懂点,细节交给你补充。”
许晨语:“……”
陈链接着说:“我自幼背负着血海深仇,心中复仇的种子被仇恨浇灌,在黑暗中如杂草般疯狂生长。我名为陈链,锁链的链,业内人士都称我为“chain”。我手起刀落冷漠无情,奉领导之命卧底在东瀛□□,那日,鲜血与黄昏融为一体,我遇到了那个杀害我父母凶手的孙子。”
陈链激动的介绍完背景,进感情线,伤感到:“背负着沉重宿命枷锁的我,却被□□少爷深深的爱上。□□少爷×绝命卧底,谱一首华丽恋歌,两代人的仇恨与爱情。”
许晨语:“……”
“家破人亡之仇还能美美的爱上,是放在小说里也接受不了的程度。”
陈链笑嘻嘻:“小说这么设定不就是图个戏剧冲突嘛,矛盾越大感情越激烈调动起观众的情绪才会有收视率,爽到的是你,家破人亡的是女主,现实里又不是真的有谁家破人亡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陈链:“你不是也喜欢读看小说吗,怎么这个套路都不懂?”
许晨语:“谢邀,我读传统文学的。”
“比如?”
“语文课本最后推荐的那种。”
“……真的可以读懂吗?”
“勉勉强强吧。”
陈链不懂,便跳过这个问题,“那你呢,你最近在写什么?”
许晨语想起最近几个晚上混乱的梦。
“一个少女的悲惨童年和青少年。”梦中太多细节许晨语已经记不太清了,面对陈链的目光,不知为何,只想退缩:“等我写完了再告诉你吧。”
陈链觉得有点可惜,“那好吧。”可依然努力想多问一些有关于许晨语的事,“那,小说女主,叫什么名字?”
我爱这轮明月,许晨语耳边又响起这句话。
可眼前的人告诉她这是现实。
许晨语:“卢娜,是月亮的意思。”
陈链很现实主义,认真分析:“卢娜听起来就像是魔法世界里的精灵,有翅膀在月亮下飞来飞去还会撒仙尘的那种,月就……王月,李月,陈月……月不管跟什么姓,都是如此普通,普通的像是你记不住脸的同学。”
许晨语觉得很有道理。
陈链又问:“灵感来源是什么?怎么就突然开始写了?”
许晨语:“做了一个梦。”
陈链想,这是什么心有灵犀?她的故事,也来源于她的梦,只是原本帅气的□□少年突然就变成了许晨语的脸,直接给陈链给惊醒了。
“我最近在看周公解梦,你梦到了什么可以和我说我给你查查。”
许晨语:“一个很黑的房间里,一个女的在虐待一个绿眼睛的女孩。”
“虐待?怎样的虐待?”
“sexual施虐。”
陈链愣了:“H的梦?”
许晨语笑了,“所以,怎么解?”
陈链瞎编:“弗洛伊德说过,梦是现实被压抑的欲望,所以你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想找个人虐一虐。”
“……不是很信佛洛依德那一套。”
“真巧,我也不信。
“还梦到了什么?”
“梦到一个绿眼睛的小女孩跪在病床前祈求病入膏肓的妈妈不要死。”
陈链愣了,“我也梦到,不过是我祈求一个人不要死。”
“谁呢?”
是谁呢?不知为何,梦里黑色短发的女孩与眼前的许晨语重叠,真是奇怪。
许晨语的手机锁屏换了个绿眼睛美女,黑白简简单单线条勾勒出侧脸,眼睛涂了幽幽的绿色。
美丽危险又带着一丝狠毒。
许晨语似乎很喜欢绿眼睛,她画的人物也都有一双绿眼睛。
“这就是你的卢娜?”
给人物以故事,角色才能变得立体。就像都是美女,电影明星的脸总是比模特的好记。而陈链还在等着许晨语的故事。
许晨语按下电源键,屏幕熄灭,收拾东西:“暂定是个混血,我放学去画室先画出来,找找灵感,看看能不能写出来。”
陈链在心里留了一个期待,但她也知道她期待的并非是这个故事,而是许晨语亲口讲述出来。
陈链一直以为许晨语没什么朋友,直到一个美女来班里找她,而恰好陈链来许晨语这儿拿杂志看,两人就这么撞上了。
陈链觉得已经算是高的了,而女人和她差不多高。
一样的身高,为何气势上和别人比就是差一大截?
来人染着栗色的头发,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气质上都明显不是学生。
这就是社会人士的威压吗?
来人扫视四周,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开口:“许晨语,在吗?”
班里仅剩的几个人也并不清楚,交头接耳,陈链只好回答:“她在画室。”
“画室?”
来人似乎不知道许晨语学画画的。
陈链给人指了画室的方位,“在办公楼四楼,楼梯左转第一个房间。”美术老师收了学生教,画室就省场地的放在了教学楼,当然陈链知道许晨语不打算走艺考路线,她就是单纯的想找个事情做。
陈链也曾经在美术老师的画室里,后来发觉自己没什么画画天分,就像自己也解不出立体几何题一样。就识相的退出,把钱留在了吃饭和买零食上。
女人得到了坐标就走了,陈链看着女人的背影,才发现女人踩着高跟鞋。
画室里只有一个人。
玻璃窗外一片橘色的黄昏下,画册散乱地扔在地上,角落杂七杂八堆着石膏线和画具,女孩坐在小板凳上,拿着铅笔,在素描纸上勾勒一个人形,身形仿佛要和窗外一片黄昏融为一体。
渠萤走进,看到画中漂亮的女人一双绿色的眼睛,而画的右下角写着:luna
渠萤想,她还没有介绍过自己。
许晨语察觉到来人,停下了笔,转头看到渠萤,想了一会儿,好像才想起是什么人。歪头:“来杀我的?”
渠萤否认:“不,等国庆再杀你。”
“不杀我来找我干什么?”
“看看你的遗容?”
“……”
渠萤笑了:“开玩笑,给你带了杯奶茶,三分糖的。”
许晨语看着渠萤空空如也的手:“奶茶呢?”
“在奶茶店,去吗?”
“……”
渠萤:“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渠萤,沟渠的渠,萤火虫的萤,是个杀手。”
萤火虫……
许晨语想自己好像没有见过萤火虫。如果小时候有的话,那她应该是见过的,可近几年的记忆里都没有。
别人都自我介绍了,自己也不能落下,“许晨语。”
“我知道。”渠萤微笑,伸出手:“和我来吗?听听我打算怎么处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