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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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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神魂似乎是失败了。
龙鳞承载着席玉的神魂,融入三万年的修为,助他归位。可他醒来后却说什么也没有想起。
紫菟急得在屋外一直转圈圈:“不应该啊!”
锦时叮嘱他好好休息,走出后将房门仔细关掩。安抚紫菟道:“罢了,小葵神魂受伤,席玉助她修复后,她的记忆不也没能恢复么。”
更何况,想不起来未必是坏事,忘了便忘了。
“那不一样。”紫菟可不认这个理,她可是把藏书阁那种禁地都翻烂了!
老母亲操碎了心,就这?
“小葵修为浅薄,护不住自己的神魂,自是记忆有损,若非殿下出手凝聚,早就散了。而殿下身死时,我们也都以为什么都没了,是他修为深厚,才能在如此九死一生中抓住一生,留住这一缕神魂,藏进了凤翎里。如今他这又有龙鳞,又有三万年修为,不说全然想起来,也该有个一星半点。”
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法子肯定是没错的,法力、肉身、神魂也融合的很好,那战神靠自己一点一点历了百世才缝缝补补给自己神魂修好,回来不也什么都记得吗?怎么,有人帮反而成揠苗助长了不成?
“大抵是天道也怜他过得太苦,认为不如忘了。他还在,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你不知道,我最初找到他的那几年,夜夜不敢阖眼,总是夜半惊醒,恐是大梦一场。毕竟,长风帝君都未能…,我实不敢信自己能有这般好运气。”锦时倒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连他生生世世做凡人,生生世世都会忘记她,这都能接受,如今他脱离了轮回,她更觉得已是恩赐。
“长风帝君那个就更不一样了。”紫菟摇了摇头,她为此看了不少书,如今终于有了显摆之地,终于也轮到她满腹‘经纶’,当即侃侃而谈起来:“当初始魔还未被完全反噬,长风帝君与他同归于尽,用的且不是这般法子,这等法子往前推个百来万年,往后推个百来万年,怕也没人再敢用,搞不好一个没死成,六界不就完了吗?嗳,不过,天帝这般修为,已经是邪术最好的容器,换做旁人就算愿意去做这个容器,邪术也不肯呢。既无人能敌天帝,这实是六界唯一的法子。所以我也一直想劝你,他不是对你狠,只是,就像入魔一样,他没法子。啧,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远了。”
“咱再说回长风帝君和天后凤宓,这长风帝君本是可以活下来的,只是他为保护凡间,以自己最后的力量化为了那道屏障。要我说长风帝君在这方面实在是又大义又心狠,如若是大殿下的话,若能有一线生机他也定会死死抓住。毕竟,小凤凰,你说过的呀,他其实很惜命,所以活的很辛苦,却将这最珍惜的东西给了你。他若有机会活,又怎会舍得离了你去死。更可见那时他是真的没了办法。”
听着紫菟说这些时锦时心中便一阵阵的痛,是啊,他真的没了办法。
但他本可以不想任何办法。
她眼睫轻颤,手指蜷于袖下,抑制不住的发抖。
重提起这些事就好像在昨日,她便愈发怕眼前都不过是自己过度思念的臆想。
紫菟继续说:“想我若是天后凤宓,定会恨透了长风帝君。因为我呢只是一株小小的菟葵,没有什么深明大义,我只会为我所在乎的人生,为我所在乎的人死,我远没有小凤凰你如此悲悯众生,所以你看,神界的上神有很多,却独尊你一声神女。我想,这也是小凤凰你啊泣了血却没有魂飞魄散,反而得升上神的原因。你与天后凤宓虽同为六界牺牲自我,可你们一个是神的陨落,一个是神的诞生。自然天后凤宓是魂飞魄散了。”
“再说,要一个个都能死而复生,‘死亡’没了意义,又如何叫人明白生的可贵。我们才更珍惜当下,珍惜生时的一切。轮回虽苦,但这当中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善因与善果,那既然你为六界舍生的大义是成神的一劫,对大殿下而言,为什么不能也是如此呢?你瞧,从半魔半神,到纯魔,经此一遭,大殿下也终于摆脱了一切戾气、仇恨,脱胎换骨,他如今已是一个完整的神,真真正正的,与你一般无二的神。我想,这便是天道的意义。”
紫菟不愧是一丛菟葵花中唯一…哦不,是唯二,唯二修出灵识的菟葵花,她虽说着自己做不得深明大义,实则通透得很。
“你以前与我论天道,如今终于也轮到我与你论天道了,你说是不是?因果往复,天道是这世上,最不公允,亦是最公允,它不会叫你白白得到,也不会叫你无理由的失去。”
“但是。”紫菟话锋急转,将书卷朝掌心一拍:“我还是觉得他什么都没记起来这件事有猫腻。”
猫腻。
锦时觉得紫菟的用词意有所指。
“你是说——”
“试试呗,是真的没恢复,还是假的。”紫菟觉得,曾经上万年时光都不如这短短几年够她了解席玉。
这小孩心思和心眼多着呢,自己吃自己的醋,四处打听,然后自己模仿自己,瞧着温和持礼,实则就是个小疯子。
再想想锦时与她说过的,他在还是神界大殿下时,就因同司昭吃醋,化作了九尾狐狸爬锦时的床榻。她是愈想愈觉得没这么简单。
锦时并没怎么将紫菟的话听进去,因为她想不明白,如果席玉恢复了,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没恢复?若是真的,想来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于是就这般两人仍以凡间师徒的身份相处着,他修练依旧十分刻苦,结束了便在书案前习字,除了对法术的掌握一日千里以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锦时不甚在意此事,可不知怎得,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反而越发心思沉重起来。
“阿玉,若你实在想找回记忆,我便再去想想办法。”她当他是为此失望。也是,虽然她觉得这样也好,可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席玉而言,还是会更好奇过去吧。
“师傅想我恢复记忆吗?是…我现在不好吗?”他夷犹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锦时脱口:“自然不——”
他又截断:“那是恢复记忆不好吗?”
“…?”不,你小子,你小子怎么还在吃醋?而且这醋越吃越别扭了啊?
锦时觉得,他现在这股劲儿实在像极了他作为宴席玉时的样子,难伺候!
“师傅觉得我难伺候。”他好看的眉宇紧紧皱起,流露出一丝受伤。
“啊?噢,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锦时恼得打了一下自己嘴巴,怎么就比脑子还快!“不是,恢不恢复记忆你都是你,为师在意的是你,又,不是记忆。”
她自认解释的十分合他心意,怎料他又问:“那就是说以前的记忆不重要了?”
“…”锦时默了默。
不太对劲,他这个状态么,很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可哪一方输了他又都不高兴。这怪得很啊!倘若他没想起来,那听到她说不在乎记忆不应该很高兴吗?
锦时按捺住心底的狐疑,敲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你这问的实在是刁钻,不过你以前不是不想听来着,说我要讲的话就先将你挖眼割耳,我可没那施虐的癖好,为保徒儿你全须全尾,就不提了吧。”她笑着打了个囫囵,望着窗外相依在一起的凤凰花与梧桐树,转移话题显得有些生硬:“我瞧着这凤凰花如今忒茂盛了,和梧桐有些互争阳光,不如按你说的,挪去别处种着。”
他不满她的糊弄,带着两分不悦,抑着心里的计较,回道:“神界阳光更好,比魔界更适合凤凰花生存,再者,它们彼此相依习惯了,怎好就此拆散?”
“嗯…。”锦时点了点头,眸子微眯,嘴角崩成了一条‘吃人’的弧线:“不过阿玉,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别处是魔界?”
移花的话是他在魔宫里讲的,他若没记起,就不该知道还有这回事。
他果然有猫腻!
“…”沉默是此时的清虚宫。
席玉的手先嘴和脑子一步,尽管没想好要如何狡辩,却怕她会因生气而跑了,死死攥着。
她悠悠然道:“听说倾慕于本神女的人已从南天门排到了——”
他终于慌了,脱口而出:“因为你说你不会原谅我…”
话说一半止一半,他没有说,他害怕。
她说她恨他,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他。
如若他说想起了一切,她是不是就会离开他,是不是还会恨他,是不是就不能再这般相处下去?
于是他又嫉妒起凡人的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她的原谅。
她将所有时间、心力都倾注在了凡人的自己身上,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多。
凭什么?
就凭他忘了一切吗?
那是不是代表,那些过去的记忆,对她而言,根本比不上如今。
他知道自己同自己吃醋十分荒谬,可就是忍不住想,如若现在的自己才是她喜欢的,那他便一直一直失忆下去。
“哼。”锦时轻笑一声,从掌中变换出了一条金子打的缚神索:“让我也栓一遭,我便原谅你。”
说着她将锁链往他白皙纤长的脖颈上一扣,拽着将他拉向自己:“从现在开始,你生是我的死是我的,由不得你做主。”
他由怔忪变得春风满面,透出满足的意味,顺着便主动亲了上来:“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