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繁枝》青繁

17、第 17 章

　　“那个是什么？”

　　黄色的梧桐树叶被吹落了一地，十四五岁的少年带着棒球帽骑着自行车带起一阵风，几个女孩脸上堆着明媚笑意肩并肩走在路上，路边三三两两有些小摊贩，摊主也不开口召唤，年轻的客人们就主动凑了过去。

　　“淀粉肠和烤面筋。”裴至疏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小摊上。

　　傅繁枝又问，“那个好吃吗？”

　　“淀粉肠都是淀粉没有肉，烤面筋上全是调料味。”

　　傅繁枝闻言眼睛都亮了，多标准的垃圾食品。

　　“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吃这种东西，今天我请你吃吧，不过不能吃多，这种垃圾食品吃多了对健康不好。”

　　不等裴至疏反应过来，傅繁枝就已经挤到了一群孩子中间，“老板，两根烤面筋，两根淀粉肠，怎么卖！”

　　“面筋一根2元，三根5元。烤肠一根四元。”老板手里还在不停的洒调料粉，闻言熟练的报价。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傅繁枝看着都觉得心里舒爽！

　　“行，那来五元的烤面筋，加两根烤肠！”傅繁枝扫码付了钱，扭过头冲在人群外的裴至疏笑道，“给你多买一根。”

　　这还是第一次，裴至疏看到傅繁枝对自己笑。

　　他这个继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模样。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她只是习惯性的和他人保持距离感，沉默寡言，但是这种的距离感总会给人一种她看不起任何人的错觉。

　　就好像他认识她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了。或许真的

　　“快吃，这个先吃，老板说等会淀粉肠就能吃了。”傅繁枝举着三根烤面筋，还顺手在老板摊位上抽了几张纸巾。

　　她递给裴至疏两根烤面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这个怎么比去店里吃的烧烤还好吃！”

　　尽管隔着一副黑框墨镜，但是裴至疏还是可以想象到她墨镜下的眼睛是如何发着亮光的，裴至疏注视着她，随后笑着说，“很好吃嘛？我感觉一般，两根我吃不下。”

　　傅繁枝一愣，“你吃不下，那要不我帮你吃吧，别浪费。”

　　“好啊。”

　　到底是刚吃完饭，吃了两根烤面筋一根淀粉肠一碗臭豆腐之后，傅繁枝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打包了两盒糖炒板栗，三盒油酥饼和一袋糯米圆子，“学校门口的小吃店真的很多。”

　　“学校门口，除了文具店，就都是卖吃的了。”

　　光线穿透重重叠叠的枝桠落在行人的身上，微风徐徐，傅繁枝和裴至疏并肩走在街头，一个穿着卫衣戴着墨镜看不出年纪，另一个也还是正要高考的年纪，走在这满是学生的路上也不违和。

　　“你们学校呢？我上次过去，好像没看到这么热闹。”

　　“我们学校不让学生在外面饮食，怕出问题。”

　　傅繁枝了然点头，“嗯，书华也是这样，不让学生在外面吃东西叫外卖都不行。”

　　“夫人你是在书华读的书？”裴至疏顺口问道。

　　“这家是文具店吧，进去逛逛吧。”傅繁枝的视线落在转角的文具店里，她避开了裴至疏的问题。

　　推开门，清风徐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细细碎碎，店铺里东西很多，手帐贴纸记号笔，还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就连毛线都被团成团的摆在角落等待出售。

　　老板娘安逸坐在收银台后织着围巾，几个学生站在店里一排饰品前，试戴手链。

　　傅繁枝也挑了两本牛皮封面的手账本。等结了账，他们两又坐上了巴士。

　　等回到书店那个站转车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高峰期的点了。

　　墨绿色的K5在一群车里摇摇晃晃，因为不是初始站，车上人很多，他们两都站在人群里。等过了一班车，有个空位，裴至疏让傅繁枝先坐下，自己站在她旁边。

　　傅繁枝伸手，示意他把手里提着的书和零食给自己拿着。

　　回去的路本来就有好一段路，加上堵车就更慢了。傅繁枝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没能午睡，到了这会更加困的不行，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她跟前还抱着一堆书和零食，人犯迷糊了手还死死的抱住东西。

　　裴至疏原本带上了耳机站着听英语听力，这会一直看着他这个继母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往前撞倒是也很有意思。

　　直到过了一会，坐在傅繁枝身边的人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她这才清醒了过来，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给人让了路，然后自己坐到靠窗的位置，让裴至疏也坐了下来。

　　她这会总算清醒了不少，人不犯困了就想着弄点事情。她干脆把自己的书和裴至疏的教辅分开，还放了一本手账本在裴至疏的教辅里。

　　“我不写日记。”裴至疏摘下耳机对傅繁枝说。

　　“留着吧，我买多了一本。”本来说到这里就该停下的，但是傅繁枝没忍住又开口道，“你的国文成绩还有待提高，或如果你学有余力，可以考虑写日记，随便你写什么，哪怕是虚构的故事也可以，你需要培养语感。”

　　“日记可以写虚构的故事？”裴至疏摸着那本手账本的红棕色牛皮封面。

　　傅繁枝点了点头，“当然。日记不仅是记录你当日做的事情，也可以是你希望做的事，你对过去的怀念你对未来的展望，所有你能想到的一切都可以写进去。”

　　“如果都没有呢？”

　　傅繁枝一愣，转过头去注视这个还未成年的男孩，沈复的长子，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也是在外流浪了十七年的私生子，他似乎说的没错。

　　“那编个故事吧。”

　　“不是说写日记嘛？”

　　傅繁枝见他脸上露出了疑惑地神色，她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是，你可以编造故事。以前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比你还小几岁吧。他每天都写日记，他不喜欢吃胡萝卜炖牛腩，所以每次当学校菜谱里出现这道菜的额那天，他的日记里就会写自己吃了酸辣土豆丝。”

　　“这？”

　　“对，他每次都会欺骗自己，他讨厌胡萝卜，所以不允许自己生活的任何角落里出现胡萝卜，包括日记里。在他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日记应该是记录每天发生了什么，我们做了什么，心情又如何。可是他和我说，他才不要这样，他就要写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他才不信所有人的日记都很诚实。”

　　“原来还可以这样……”

　　K5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华苑的站点，裴至疏拿过所有袋子率先走了出去，傅繁枝空着双手跟在后面。

　　到了初冬，天日就越发短了。现在才不到五点，但是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夫人，至疏，你们俩怎么会一起回来？”

　　乔姨说着就伸手去帮裴至疏接过手里的东西。

　　傅繁枝没说话，自己换了鞋子，拿了书就回了自己屋里。

　　裴至疏冲乔姨笑了笑，他们俩都习惯了傅繁枝的安静。

　　他把手里的吃的递给乔姨，眼神却看向了傅繁枝卧室的大门。回到这个家里之后吗，他才发现傅繁枝还是之前的那样，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今天下午看到美食眼放精光言语间温和亲切的那个人不是她。

　　“怎么还买了吃食，我都做好了，这些我待会一起给摆上。”乔姨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至疏笑道，“我去放个书包就来，餐具我来放吧。”

　　不等乔姨拒绝他就先回了屋，他从便利袋里掏出新买的教辅，和那本红棕色的手账本。一起放在书桌上。

　　“她的日记里会有我吗？”

　　把讨厌的食物排除自己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那人呢？

　　傅繁枝今天的日记里，会不会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坐巴士，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螺蛳粉，一个人买零食。裴至疏不喜欢傅繁枝，如果他写日记的话，他会这样。

　　他今天的生活里不会有傅繁枝，可是想到傅繁枝如果也和自己一样的话，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了上来，这是第二次，他来沈家之后觉得不舒服。

　　第一次，是傅繁枝说回家。这里不是他的家，关于这一点，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第二次，是现在。

　　只是这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

　　他放下那本红棕色的牛皮本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转身出门。

　　乔姨已经把所有的菜都摆好了盘，他拿了两幅碗筷。乔姨敲了敲她的门，不一会她就出来了。

　　裴至疏注意到，她换了一条长裙，长发落在背后。这才是她平日里的样子。

　　傅繁枝和裴至疏面对面坐着，说来也奇怪，裴至疏住进这个屋子里也有两个月了，但是平日里他要上学，周末要去补习班，他们俩确实很少会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

　　裴至疏先开口的，“夫人，谢谢您给我安排的补习班还有帮我挑的教辅。”

　　傅繁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至疏却接着说，“补习班的英语老师我总觉得很眼熟，但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我听同学说，周玉钦老师以前也是我们一中的学生，很厉害的。我后来才想起来，只有有一天他和Alan一起送您回来过，您还记得吗？”

　　傅繁枝没说话。

　　“您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呢，我们学校好多人考前甚至还会拜他，说他是真正的学神。”

　　傅繁枝眉头一皱，“胡闹。考前不好好复习，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他是Alan的表弟，他成绩好那是他自己努力学来的。每个人天赋不同，你不用羡慕他。”

　　“没想到Alan师傅和周老师是亲戚关系，倒是看不出来。”裴至疏确实有点惊讶，那个Alan一副跳脱的社交恐怖分子的样子，穿得花枝招展堪比开屏孔雀，和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周玉钦居然是亲戚关系。

　　“他们两兄弟，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