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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家尼泊尔餐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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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十字路口,姑娘发现那两个倔强的人儿还在僵持中,只是大盖帽移到主驾驶位置的车门旁边,取而代之在车头前竖立个铁质栅栏,栅栏上的油漆已经腐蚀破损,寒酸地露出斑斑锈迹。
警察与违章者依旧沉默对峙着,周围举着手机做现场直播的好事者不下十余人,他们喧宾夺主“老铁们,老铁们”地喊着,恐怕是把整条街的户外主播都吸引过来了。
主播大多是小姑娘、小伙子,个个精明伶俐,没想到里面还掺杂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戴着顶巴拿马草帽,也挤在里面凑着热闹。大叔吐字不甚清晰,口条好似较常人多出了一块,小舌头像被槽牙咬得死死的,这先天不足并未妨碍与网友慢条斯理地交流呢。
“瞅瞅,瞅瞅啊,两个犟种杠上啦,杵在这块儿不道要耗到哪百年去?老铁们,幺摸能再挺一刻钟的给扣个一,估摸能撑半个点儿的给扣个磕一。跟大家说一下,尼泊尔的宝石货真价实啊,我话匣子不糊弄人,这边人傻实诚,价格只有国内的一半。老铁们,现在我手头的祖母绿可不多啦,想要的抓紧戳下方的小黄车直接拍。”
哦,主播大叔的网名叫话匣子啊,听口音还是个东北人呢。而第一个直播的小花帽挤在他的前面,身边多了个当地人做助手,拍摄的手机已经转到同伴的手里。
姑娘在路口往左向拐了,按照巴铁店主的指示,走出一百多米便看到了那家尼餐馆。
餐馆的招牌上写着尼文,越端详越像一串串下垂的冰溜子,门边赫然戳着贴满食品广告的灯箱,看图来得直截了当,最上面的是几组套餐,在圆形的托盘里有菜有肉,营养搭配均衡,花样繁多,五色俱全,异国菜肴的诱人香气似扑面而来,让人看了味蕾大开。
见餐厅里环境优雅,卫生还说得过去,而且店里正播放着欢快的民族歌曲,似一阵阵清风吹过耳畔。虽然看不懂是什么店名,她也决定不再踏着泥泞费鞋底子了,拿定主意在这里就餐啦。
“娜玛斯待”,双手合十的女服务生长得像龙门石窟里的佛像,额头正中涂着浓浓的红点儿,手腕上缠绕着彩色的丝线。她热情地迎接着客人,微躬着身子将其引入卡座。
“你好”,姑娘礼貌地回应着。
尼泊尔女孩麻利地从邻桌取来菜单,菜单印刷得华丽精美,可对于姑娘来说如同天书秘籍,除了标注的价格数字码,册子里的外文不知写的是什么意思。还是采用学龄前与生俱来的本能吧,看图识物,效仿《侠客行》里的石破天参悟《白首太玄经》。
逐页翻开,先来杯饮料解解渴,“这个!”一款白白稠稠的乳液很是诱人,一眼便相中了,她示意先来上一份。再把平生所学“sheep”、“cock”、“pig”搜肠刮肚地向侍者征询了一遍。
当说到猪肉的时候,服务生将头横着摇得像拨浪鼓,嘴里连珠炮般嚷着“No”,姑娘立即猜出来了,原来当地人是不吃猪肉的。这就让她困惑啦,听上师说印度教是崇拜牛的,是不吃牛肉的,怎么猪肉也不吃呀?
在精挑细选下敲定了一款,人家又将下巴微扬做最后的认定,“chicken?嗯,咖喱鸡肉饭?”
“chicken?哦,chicken,chicken。”原来是自己用错了单词,这不禁令她绯红了脸。
圆脸盘的服务生并未表现出丝毫的鄙夷神色,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愉悦地一左一右晃动着脑袋,不失时机地为客人推荐着几样特色菜品。可姑娘的饭量实在太小啦,一份套餐已经是勉为其难,于是歉意地婉言谢绝了。
服务生也没有因为她的婉拒而心生芥蒂,还取来一大杯子清水让姑娘洗手,桌子上没有勺子与筷子,看来真像别人说的得用手抓饭啦。
待她返回座位时,发现饮料送来了,白白稠稠的一玻璃杯,似戴着面纱待舞的巴格达少女,冰清玉洁婀娜多姿,看材质有点儿像稀释的酸奶。
“哪里飘来臭臭的气味?难道有人在吃臭豆腐。”她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可四下观看,整个大厅里只有一对情侣在用餐,并没有臭豆腐之类的影子,一人一个盘子用手抓着吃米饭,还不断往饭上浇着佐料,搅拌均匀了,类似于盖浇饭。
而且两个人的桌子上只摆着一盘菜,是十几个炸得金黄色的球球,围着一碗绿茵茵的汤汁。食客将汁液灌入蓬松的油炸食品中,富有仪式感地放进嘴里,“咔呲咔呲”吃得津津有味呢,两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满足享受的表情。
不会是饮料变质发出的腐臭吧?姑娘端起玻璃杯子闻了闻,不是,酸奶里应该加入了香精,蛮好闻的。吮上一口凉丝丝,里面掺杂着冰晶。
等了一会儿,所点的套餐上来了,嚯,好大的一盘子呀,大铜盘里放着五个铜碗,盘子里有米饭、土豆、腌菜、沙拉、还有一小块酥饼,碗里盛着炖鸡块、蔬菜汤、黄油、炒绿叶菜和淋上果汁的甜品。
得按照新疆手抓饭那样去吃,把米饭摊平,撒上碗里的食材喽。不用别人去指导,照猫画虎看也看会了。
这米粒是细长的,比小时候吃的线米还要伸出一节,夸张些来形容,拿起来一粒可以当牙签使。闻起来也没有米香味,指定不如东北的大米好吃。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研究吃法时,打店门外走进来两个年轻人,从长相上很好区别,一个是小鼻子小眼的东亚人,瘦瘦弱弱的,顶多一米七的个头;另一个是高鼻大眼的雅利安人,雅利安小哥戴着副眼镜,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他长得又瘦又矮,比同伴还要小上一号。
东亚人像是刚与人发生了冲突,不时回头没好气地嗤之以鼻“哼”,尤其是额角的一块淤青给出了证实。
他的同伴不住地横向摇着头,颇为无奈地相劝道:“光哥,散了吧,消消气,消消气。俺就雪败耳呼他,败耳呼他,喃就是不听。喃们中国银不是有句老话嘛,雪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瞅他内邉样,挺大岁数戴个巴拿马的草帽,潮乎乎的,就不像正路子银。”别看他是外国人,中国话说得蛮地道,还带了点儿大连海蛎子味。
“是呀,自己拍自己的,谁也没碍着谁,本来相安无事。”那生气的小伙子是中国人,他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是平抚不下去了,“警察掏出罚单,那司机便怂了,赶紧下车来求饶。我想照照他们这块儿的罚单是啥样,那家伙非得跟我抢,我不让他,他挤不过我,就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我不懂礼貌。把地方让给他,可着他敞开了拍就有礼貌了呗?惯他毛病!”
眼镜哥连连点着头,“内雪的逮,内家伙满嘴的酒气,像是哈酒了。都在拉粉丝,凭啥让他?逮不逮?插当儿就不该,不能惯他的毛病。”说着话他与服务生互相晃了晃脑袋,一付彼此蛮熟的样子。
“大家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的,理所应当相互照应着,别给国人丢份儿。有话好好说,咋能横着膀子硬挤呢?你看人家那两个日本人,彼此多客气,点头哈腰问候半天啦,差点儿给对方跪下。警察都处理结束了,他们还没开机直播呢。”小伙子向朋友解释自己不是要尖的人。
“可不咋地,光哥多仁义呀。”眼镜哥赞同地向一侧歪了两下头,友好地挽起同伴的胳膊,“都吵吵卧了,窗户边上有空位置,俺们歹饭。”
小伙子感到自己站在理上,理直气壮地说明自己有多么正直,“可不咋地,早就饿了,谁稀罕跟他吵吵?警察都走了,大家散了也就完事啦,可他对着手机屏幕一个劲地巴巴,说是要去杜巴广场,你去就去呗,却装模作样地问粉丝,马拉是被谁整没的?马拉那些事儿别人不知道,我可门清,他说的那些完全是胡诌八列。”
同伴又用力地向一侧偏了两下头,“把俺气毁了,俺也听他雪了,内家伙的网名叫话匣子,还带货卖假宝石,莫桑钻,学名叫做合成碳化硅哈,都是从中国上的货。他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还不懂装懂胡嘞嘞,就是个彪子。”
得到朋友的认同,小伙子更感到自己受了委屈,他耿耿着脖子青筋都鼓起来了,“可不是,我好心好意地给他纠正马拉的事,他不但不领情,还跟我吵吵。吵吵不过我,气急败坏动手打人,瞅这一杵子怼的,现在还生疼呢。唉,这种人真是无法理喻。”
“内是喃光哥不跟他一般见识,要是真动起手来,他只有挨削的份儿,瞅他赖叽叽的,根本不是光哥的个儿。”
被人吹捧是件心情愉悦的事儿,本来在□□上吃了亏的家伙此刻从精神上得到了弥补,提高了嗓门大声说,“本来嘛,我说的是千真万确,马拉没了的事儿在国内很少有人知道,对手是趁人家办庆典没有防备,出其不意偷袭得手的。”
他这毫无忌讳的一喊,引得屋里的人们全都抬起头来瞩目观看,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尤其是我们的那位女顾客,正要将粘乎乎的菜汤浇到米饭上,突然听到了什么敏感字眼,似被蜜蜂蛰到了,猛得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小伙子。
姑娘不错眼珠的凝视被对方察觉到了,小伙子搞不清楚陌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这般激动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受宠若惊了,也仔细地端详起女孩子。
“光哥,喃认识内小闺宁?瞅长滴血待银亲,就是个头矮了点儿哈,袖珍小美女。她是从哪夸来的银呢?”同伴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异样,眨巴着眼睛打量起女孩子,看得出他对异性产生了兴趣。
“不认识,可瞅着有些眼熟。”被问的人不知所措了,一下子把被杵的事儿忘个干净,满脑子全是对面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她咋老盯着我瞅呢?把我都瞅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