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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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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还没结束,闻煦就借口去厕所没了踪影。
结果都去了快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顾渺看着表上的时间有些担心。
陈霜其也终于从台上的表演中挪开了视线,看着顾渺皱起的眉头问:“怎么了?”
“...”顾渺咬指甲,暗示性拍了拍校服里的手机,“闻煦说去厕所,可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也不回消息。”
“啊?”
陈霜其惊讶了一瞬,安和皱着眉头说:“那确实挺奇怪。”
“我想去找他。”
顾渺说:“你们俩在这继续看,我先出去了。”
“别啊。”陈霜其叫住了她,“要去就一起去。”
顾渺被陈霜其拉住了衣袖,她看向安和,安和一笑:“我们也担心。”
顾渺一愣,紧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她反手握紧了陈霜其的手,对他们说:“好。”
被三个人挂念的闻煦并不在卫生间。
大礼堂后,闻煦抱着手看着闻枫:“有事?”
闻枫发言下去没多久,就给闻煦发了“见一面”的消息。
郑冠海的事还没妥善解决,闻煦担心出问题,这次没有拒绝她要见面的要求。
听见他的话,闻枫将一缕落发撩到耳后,答非所问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闻煦脸色一沉。
这世上最了解闻煦的人,恐怕只剩下闻枫了。
同样——这话也适用于闻煦。
所以她这句话刚说出口,闻煦就知道了她的来意。
闻枫故意没看他,一脸恍然大悟般,捂嘴开始表演:“哦,我忘了,你很久不过生日了,毕竟张玉桐是在今天去世的。”
“自己的生日是母亲的祭日…闻煦。”
闻枫叹气:“你真可怜啊。”
杀人诛心。
闻枫说没错,闻煦不过生日的原因确实是因为父母的去世。
这只老狐狸总会抓住你的弱点一再攻击,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话难受,这对闻枫而言好像是种乐趣。
闻煦有自己的顾虑,尽管垂落的手已经死死握成了拳,但他并不想搭理闻枫:“你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闻枫来了兴趣,“我好久没去她的坟前了,有时候我真怀念啊,以前张玉桐趾高气昂的样子。”
闻煦在心里冷嗤。
他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对人笑着,和闻枫相处时更是。
闻枫觉得张玉桐趾高气昂,不过是她的心理作用而已——一无所有的人,总觉得别人的幸福刺眼。
闻枫轻抚着手上的山茶花钻戒:“现在她拥有的一切都属于我了,哈…真是…”
“你也很难过吧?”
闻煦突然开口。
闻枫愣住,因为这是闻煦第一次打断她说话。
“你没发现吗?这些年你从来只提我母亲,却避而不谈我爸。”
“我爸——闻载——你不会忘了,他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吧?”
闻载,闻煦的父亲,悟林曾经的话事人。
太阳暂时被云藏住,连带着吹过来的风都凉了些。
像是临头被泼了一盆冰水,闻枫一瞬间清醒的不行。
她的脸色青一瞬白一瞬,逃避似的躲开了闻煦的视线。
看啊,这就是他的“姑姑”,心肠狠毒,却又外强中干。
闻煦讽笑。
“因为什么呢?”闻煦状似思考,“因为你原本不姓闻,你姓陈,叫陈愫媛,和闻载一起长大,却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闻煦若有似无的嘲讽:“你喜欢他,以为自己会嫁给他——毕竟你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株菟丝花。”
闻枫的忍耐也终于到达极限,怒气冲冲的打断了闻煦:“够了!”
闻煦却不依不饶:“够了?这才那儿到哪儿。”
“不过你也做到了。”闻煦话锋一转。
“成功的做了株、要命的、菟丝花。”
菟丝花总是象征着柔弱,似乎离开了其他人就难以存活。
却很少有人知道,菟丝看似柔软无力,却能从寄主中汲取需要的物质,而寄主植物的结局则是逐渐枯萎,继而被绞杀。
“闻枫。”
闻煦说:“上次之后,你还去过闻载的墓前吗?”
…
没有。
闻枫脸色铁青,却咬紧牙关不愿开口承认。
但没关系,闻煦不需要她的回答:“我猜没有,你怎么还有脸去见他。”
“不过。”闻煦顿了顿,“你应该也不想去见。”
“毕竟你爱的人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闻煦冷笑。
“——还是在担心我妈妈。”
“啪!”
一声落,闻煦的左脸立马红肿一片。这巴掌清脆无比,打碎了楼后的一片寂静。
闻煦青筋毕露刚要发难,陈霜其的声音出现在了二人耳边:“这位阿姨你疯了吧!”
闻煦和闻枫都愣了一下,顾渺看见闻煦微红的脸,立马跑了过来。
她轻轻摸了摸闻煦的脸,火辣辣的:“没事吧?!”
她的动作太突然,闻煦反应过来时耳朵都红透了。
不过掩在巴掌印之后,看不出来:“我、我没事。”
陈霜其和安和比顾渺慢了几秒,冲上来后就怒气冲冲的把顾渺两个拦在了身后。
陈霜其怒问:“阿姨你吃错药了?有没有素质啊,我朋友怎么得罪你了下这么毒的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没背熟是吧?”
安和也难掩怒气,举起手机沉声说:“刚才没注意录了个视频下来,悟林的董事长对自己侄子动手,这件事一定能让您在网络上好好亮次相吧?”
陈霜其不知道闻煦和闻枫的关系,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姑…”
“姑…姑姑是吧。”陈霜其咽了咽口水,“姑姑也不能打人!还这么重的一巴掌,多过分啊!”
闻枫双眼一眯。
陈霜其和安和一个明着骂,一个暗着威胁。两个小孩,让她不舒服得很。
顾渺抿唇,直直对上了闻枫的眼:“你应该对他道歉。”
“道歉?”闻枫笑着重复了一遍,显然这两个字对她而言过分新奇。
“对。”顾渺不在乎她的表情,“道歉。”
闻枫刚要开口,闻煦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摆摆手道:“道歉就不用了。”
顾渺不赞同,那怎么行。
闻煦拍了拍顾渺的手,示意她安心。
闻煦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你们先回去,我马上来找你们。”
然后转头,看向了重新一副高贵模样的闻枫:“你对不起很多人。”
闻枫一愣。
“我爷爷,我奶奶,我妈,我爸…还有我。”
闻枫只觉得好笑:“所以,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觉得愧疚吗?”
“我不愧疚。”闻枫笑着拍了拍闻煦的肩,“事情是自己做的,还有什么可愧疚的?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装的很。”
闻煦垂眸,看着她勾起的嘴唇。
“陈愫沅…”
“闭嘴!”闻枫眼神凛然,厉声道,“不许叫我这个名字。”
闻煦岿然不动:“陈愫沅——我这么叫你,是在提醒你一件事”
李白说的话闻煦到现在也无法认同,悟林是闻载一手创建,但不该理所当然的成为闻煦的东西。
可郑冠海说的也有道理——“你可以不要悟林,但不该把它交到闻枫的手里。”
“交到一个——和你父母的死有关的人手里。”
闻煦眼里逐渐清明。
他抹掉了嘴角的血渍,看着闻枫的眼神难得和善:“董事长办公室的风景喜欢吗?喜欢的话,再多看几眼吧。”
“你想干什么?”闻枫嘴角低了些。
正如郑冠海所担忧的那样,闻枫这些年的苦心钻营,就是为了断掉闻煦在悟林的路。
可她忽视了一点,或者不愿承认,悟林最大的股东,实际上仍是继承了闻载和闻柏昌两人大部分股份的闻煦。
尽管那份传说中的遗嘱还没有出现,但按照不列颠的法律规定,即便没有有效遗嘱,闻煦作为闻载的独子,也依旧有权接手他的所有财产。
闻枫说到底,只是闻煦的法定监护人,代替未成年的他暂时管理这些股份。
闻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谁知道呢?”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三年前的同一天,闻载夫妇的墓前,得知真相的闻煦和闻枫大吵一架。
闻煦念及闻载遗书里的叮嘱,忍下了一切情绪,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可闻枫叫住了他:“闻煦。”
闻煦听见后,脚步顿时一停。那时的他还没有接受姑姑的真面目,他以为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停步,等待他的却是更加锐利的嘲讽。
三年后的今天,闻枫看他要离开,睁大了眼尖声叫道:“闻煦!!!”
她以为闻煦还会停步,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
但她的愿望注定落空。
这一次,闻煦没有回头。
.
顾渺把冰袋敷在闻煦红肿的半边脸上,看见他眉头一蹙,有些紧张:“疼?”
…不疼。
闻煦这么多年架也不是白打的,他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冰感有些不适。
但顾渺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闻煦低头改口:“疼。”
一时间又想笑又想骂,顾渺深呼吸:“你还知道疼啊!”
“你傻啊。”顾渺终于憋不住心里的气,伸出食指戳了好几下闻煦的额头,“她打你你就傻愣着?打回去啊!”
“就是!”陈霜其挽起袖子,“老妖婆可不是长辈!尊老爱幼这一套套不到她身上,这种人就不能惯!”
三个人里,只有安和最冷静:“那段视频我发给你了,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闻煦最后的那句话,只有安和注意到了。他觉得这段视频对闻煦应该有帮助。
闻煦心里一暖,对三人郑重道谢:“谢谢。”
“谁让你谢了!”顾渺气还没消,“我们在说你的不对!你应该说“我以后一定改”。”
闻煦乖巧听话:“我以后一定改。”
“...”
不说了,不能再说了。顾渺捂住心脏,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只会更生气。
陈霜其还愤愤不平:“还姑姑呢,谁家姑姑像她一样莫名其妙扇侄子一巴掌…我呸!”
闻煦扶着冰袋,纠正:“她不是我姑姑。”
陈霜其还没反应过来:“我真是头一回…不、不是?”
顾渺和安和也惊讶,顾渺问:“可她姓闻…而且你跟我说过,你有一个叫闻枫的姑姑。”
总不能有两个闻枫吧。
“名义上她确实是我姑姑。”闻煦对他们解释,“但我们两个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以前也不叫闻枫,叫陈愫媛。”
陈愫媛。
闻枫回到酒店,失魂落魄的盯着茶几上那束百合花。
陈愫媛,陈愫媛…这个名字闻煦不提,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那一年陈愫媛五岁,她还不叫‘闻枫’。
陈愫媛出生在英国,父亲是一名缉毒警,壮年之时死在了一次行动中。
她的母亲随后也因毒贩的报复,在陈父死后不久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死状惨烈。
陈愫媛那天不在家,她被一个叫闻柏昌的叔叔带到了自己家里,陈母告诉陈愫媛,闻叔叔是爸爸的好友,如果自己不在了,闻叔叔会照顾她。
后来闻枫经常在想,陈母大概知道自己会死,又因为陈父的去世,她也不想活着。
于是干脆把女儿丢给了丈夫的好友,自己一死了之。
陈母为了爱情而死。
可什么是爱?为了爱就可以抛下自己的女儿吗?
…又或是借爱之口,行逃避之实。
陈愫媛不知道,但她知道一点:自己的母亲很软弱。
但许多年过去了,她发现了可悲的一个事实:自己也是个软弱的人。
陈母没有骗陈愫媛,在她死后,陈愫媛住进了闻家。
而闻柏昌一家对她都很好,其中尤以闻载最是。
或许是因为闻柏昌的要求,又或许是因为陈家的遭遇本身就让人怜惜,总而言之,闻载对陈愫媛一直很好。
在新学校被排外的小孩欺负时,是闻载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找到了被关在体育室的她;在自己被冤枉时,是闻载第一个站出来说相信她;在她跟不上学习节奏时,是闻载熬夜给她写下了所有重点,并且不厌其烦的教她。
没人拒绝得了极致的偏袒。
刚失去父母的陈愫媛更是。
所以,她喜欢上闻载并不奇怪。
但问题也在这里——闻载只把陈愫媛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爱护,陈愫媛却无法将闻载只当哥哥看待。
寄居人下的小孩总是比其他人更成熟些,几年后,陈愫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欺负到抬不起头的小孩。
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走在学校里总能吸引不少目光,身边也有了一群可以说话的‘小姐妹’。
某一天闻载又在教诲她不能早恋,陈愫媛心里甜,脸上却是苦恼:“那以后没人娶我怎么办?”
小姐妹说:“那就让闻载负责啊,你们俩多合适。”
闻载一下子噤了声,一脸严肃的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可陈愫媛却没放心上,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一时间脸上的苦恼都装不下去,只剩下甜蜜蜜的笑意。
不止是她的同学这样觉得,闻家父母也一样。
闻柏昌曾经笑言以后亲上加亲,尽管闻载再三表明自己只把陈愫媛当妹妹,可陈愫媛酸涩之中还是有一丝期望。
现在只把她当妹妹,可以后呢?
闻载总会改变的吧?她会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毕竟她眼里只有闻载一个人。
陈愫媛一日又一日的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来闻载的改变,却等到了张玉桐的出现。
张玉桐。
这个名字明明消失了这么多年,可每每想起时,却还是能让闻枫咬牙切齿。
“…都怪她,都怪她。”
闻枫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还有闻柏昌,闻载…都怪他们,我明明没有错,他们都该死不是吗?”
她没有错。这样想着,闻枫擦干了眼角的泪花。
她的神色更加坚毅,拿出了手机,向闻煦发了一条消息。
闻煦的那番话和下战书无二,闻枫和闻煦都心知肚明。
一方已经拿出态度,既然厮杀无可避免,闻枫不想示弱,她也不能示弱。
闻煦在楼下,看到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点开消息。
闻枫: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