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横雪玉龙寒》Sarose

12、回山

　　唐瑾听出，除了惊讶之情，柏扬的声音中竟还有一丝惊恐的颤抖之意。这倒奇了，柏扬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那种资质超群的天纵奇才，故而平时行事作风显得无所畏惧，傲气外露。这是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给吓到了？

　　待唐瑾抬头望向柏扬所指之处，她瞬间全明白了。

　　此处树木稀疏，月光给空地上蒙上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在一棵树下，竟有一具看上去了无生气的人体。借着月光，他们三人看清了那人穿着的服饰——可不就是和他们身上一般无二的青龙剑派弟子服吗！

　　三人先是震惊地呆在了原地，待回过神来，便跌跌撞撞地朝那人奔去。

　　徐淮扶起这人的身子，柏扬与唐瑾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路任尔吗？

　　可是他此刻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没有半分平日里鲜活的样子。徐淮用右手托住他的后脑，似乎是想调整一下姿势。但这一托，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对唐瑾道：“小瑾，你看一下他的后脑。”

　　唐瑾一看，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师兄，他的头好像流血了！”

　　徐淮和柏扬合力翻动路任尔的身子，露出其后脑。诚如唐瑾所言，路任尔的后脑上确实有血迹，看样子应该不会是刚受的伤——大概已有过几个时辰了。

　　唐瑾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四处观望。果不其然，不远处正有另一个人倒在树下。她连忙跑过去，冲徐淮和柏扬喊道：“师兄，魏霄在这儿！”

　　徐淮正扶着路任尔的身子，柏扬便过去扶了魏霄。唐瑾看着柏扬有些吃力地将魏霄扶起来，有些担忧地问：“行不行？要不要我帮忙？”

　　柏扬用自以为豪气干云的姿势一摆手，道：“完全没问题！……我……我行的。”

　　唐瑾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架着魏霄，心想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先不掺和了。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柏扬，毕竟他年纪本来就比魏霄要小，个子也还没长过人家。再怎么天资卓绝，到底只是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不怪他会觉得吃力。

　　这样一来，他们终于能安心回客栈去了。来时的三人变为了五人，徐淮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心情也愉悦起来。纵使他还架着身形并不娇小的路任尔，可居然能走得脚下生风，让后面扶着魏霄的柏扬都险些追不上，喊着让他走得慢一些。唐瑾见状，直接道你别再逞强了，两个人扶会走得快一些。柏扬无法反驳，只好由着她来了。

　　待回到了客栈中，其余同门早已回到各自的客房了。徐淮要柏扬和唐瑾回去好好歇息，明天再谈路任尔与魏霄之事。柏扬帮着他安顿好路任尔与魏霄，道：“大师兄，你也早些歇息。”

　　徐淮应了，三人各自回自己的客房去。唐瑾以为吴缕早就歇下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没想到刚一开门，吴缕便从桌旁一跃而起，吓了她一跳。

　　唐瑾方才在树林中一直吊着精神，此时方觉得浑身疲软，只告诉吴缕路任尔与魏霄都找到了，便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
　　翌日清晨，吴缕用过饭便来摇唐瑾：“小瑾，师兄那边在说路任尔和魏霄他们的事，你起不起？”

　　唐瑾困得迷迷糊糊，但听到“路任尔和魏霄”，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简单盥漱后便与吴缕一起到了路任尔与魏霄的客房中。

　　她们来得巧。此时魏霄刚用过了早饭，徐淮等人则围在榻边。路任尔的情况就没他这么好了，仍是昏睡未醒。魏霄头部没有受伤，伤在腿部，是故暂时还无法下地行走。

　　“大师兄，是魔主……他在淄州。”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议论纷纷。徐淮此时就有些后悔事先没做好保密工作了。待议论声稍有减小，他问道：“除了任尔头上的伤和你的腿，魔主可曾对你们用过什么药或邪术？”

　　魏霄摇摇头，道：“他想从我们这里问出些东西来，我和路任尔都咬死了不开口，他便指使手下人来殴打我们。我最后疼得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在那片树林里了。”

　　魏霄和路任尔身上除了头部和腿部经受的两处重伤，还各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唐瑾和吴缕忍不住在一旁叹气。这两位也是惨，他们在青龙剑派只不过是最最普通的外门弟子，能知道什么门派内部机密呢？就算不咬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啊。但无论怎么讲，两位同门遭此劫难，实在令人痛心。

　　徐淮问道：“魔主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魏霄摇摇头：“被打得太疼了，很多事都想不起来。”

　　徐淮点点头，让他好好歇息，便领着一众同门出了客房。他要给剑派写信报知此事详情，其余人便各自散开了。

　　柏扬方才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此时突然拿手肘轻轻撞撞唐瑾的胳膊，小声道：“我听闻魔主杀人如麻、暴虐无道，他们俩居然能活着回来……这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唐瑾还沉浸在被同门遭遇震惊的恐慌中，闻知此言没什么兴致地点点头：“想来我青龙剑派既为天下第一剑派，魔主应是有所忌惮吧。”

　　她饿得不行，去用了饭后，便回客房睡回笼觉。直到要用昼食了才再度被吴缕摇醒。

　　唐瑾与吴缕一起到了客堂，徐淮他们几个已坐在那里了。唐瑾拉过一条板凳挨着徐淮坐下，问道：“师兄，门派那边有消息了吗？”

　　徐淮道：“师父要我们赶紧回去，勿要在淄州逗留。”

　　唐瑾一怔：“这……这就要回去了？”

　　可是他们才刚下山来没几天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那二缺魔主好死不死地跑到淄州来——等等，唐瑾突然想起，临行前似乎还有人问过，如果在淄州碰上了魔主该怎么办？当时徐淮的回答是，据剑派所得消息，他不会出现在淄州啊？？

　　有些话唐瑾没有说出来，不过她默默地在心里想道：不妙啊……

　　她兀自想着，却听吴缕在一旁叹道：“几日未见阿玄，也不知它在山上如何了。”

　　唐瑾道：“我还想小涟呢……几日未见，她定然想我想得紧。”

　　唐瑾口中的小涟，乃青龙剑派前任掌门——也就是徐闻之师的亲孙女，名唤徐涟，如今不过三岁。唐瑾回想起徐涟刚出生时的场景，那年，她也只是七岁的年纪。
　　*
　　襁褓中的婴儿是怎么也睡不够的，身旁围了一大圈人，仍旧不能扰了她的酣睡。

　　唐瑾还是头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婴孩，觉得新鲜极了，忍不住拿手指碰了一下婴孩柔软的面颊。只一下，她就飞快地把手收回来了，仿佛怕碰伤了这小婴儿似的。

　　“这也太小了吧？”七岁的唐瑾扒在摇篮边上惊叹道。

　　她身旁的吴缕道：“刚出生都这么小，你出生时也这样。”

　　唐瑾笑道：“这话说的，仿佛我刚出生时你亲眼见了似的。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长这么高了？”

　　正在此时，那小婴儿的手臂轻轻挥舞了一下。然后……又不动了。

　　唐瑾失望道：“我以为她要醒了。”

　　孩子的母亲在一旁，淡淡地微笑道：“小孩子睡得多嘛……这孩子，总在夜间啼哭，搅得人无法安睡。想来长大后也是个调皮爱闹的主儿……”

　　听到“调皮爱闹”四字，温如将目光投向了洛知杭，吴缕将目光投向了唐瑾。洛知杭发觉温如望过来，不免有些心虚，嘴上却仍是很硬气地道：“看我干吗？没见过美女？”唐瑾却仍是很专注好奇地盯着摇篮中的婴孩，对吴缕调侃的目光浑然不觉。
　　*
　　屋内，徐闻品着茶，问道：“阿淮，你可见过那新生的小师妹了？”

　　徐淮笑着点点头：“弟子方才从那边过来。”

　　徐闻叹了口气道：“唉……这孩子也是命苦，还未出生父亲就病逝了。你们这些师兄师姐，对她都要护着些，知道么？”

　　徐淮应了。上一任掌门的独子虽资质平庸，待人却很是宽厚。可惜其刚过世不久，撇下了这一对母女。这孩子长大后若是能习得一身好武艺，以此惩恶扬善，想来其祖父与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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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回山后，徐闻便将徐淮叫了过去。徐淮将路任尔与魏霄之事又完整地给徐闻讲了一遍，包括他们找到他二人时的细节。徐闻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道：“魔主向来残暴，此次竟放过了这两名弟子……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徐淮道：“师父，任尔醒来后我去问过他。他所言与魏霄基本一致，魔主命人对他们进行了殴打，之后就将他们扔在那片树林中不管了。莫非是魔主忌惮我剑派势力，故而不敢随意杀害我剑派弟子？”

　　徐闻眉头不展，道：“未可知也。”

　　徐淮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唐照那件“珍宝”的事。他想了想，却没有开口问。想来等到了时候，不必他问，徐闻也会同他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