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横雪玉龙寒》Sarose

32、希冀

　　“这是怎么了？别急，慢慢说。”云寂寥让他们给吓了一跳，不得不先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更确切地说，主要是在安抚唐瑾的情绪。

　　唐瑾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声道了一句“抱歉”，旋即拍了拍柏扬，示意他来说。

　　柏扬就将他们前一晚的经历同云寂寥说了一遍。云寂寥让路任尔先将吴缕扶到椅子上，自己俯下身来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她的脸。

　　唐瑾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看下去——因着那张符咒，吴缕此时的脸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路任尔一路上都背着吴缕，看不到她的脸，此时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瞬间就能理解为何唐瑾会如此焦灼了。

　　“好了，你们不要急。”云寂寥淡淡地开口道，“这症状看着是吓人，但我有法子治。”

　　“真的？”唐瑾这才转过头来。

　　“是啊，”云寂寥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道，“那魔族死尸口中吐出的符咒叫做恶灵符，乃魔族中人所杀害之人的怨气所结……”

　　唐瑾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上来——这怎么听上去这么吓人？

　　“……不过，这个魔族人生前所杀害之人似乎并不在少数，要想将她不慎吸入的怨气全逼出来，需要两至三天。”

　　他们这下都明白过来——怪不得吴缕的脸会变成那个样子，八成就是那怨气在作祟。思及此处，唐瑾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唾骂那魔族人。

　　柏扬道：“只要能将我同门治好，怎样都行。”

　　“那好。”云寂寥点点头，“那你们三位？莫如先回去？”

　　路任尔与柏扬走至唐瑾身边：“璟华，我们先回去吧？云谷主都说了有法子，没事的。”

　　唐瑾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好吧。”
　　*
　　“最近山下如何？”徐闻品了一口崂山绿茶，放下茶盏来凝睇着自己的大弟子。

　　“相较于前些时日来说，魔族不敢再那般猖獗。”徐淮道，“只是多了许多别城前来逃难的百姓……”

　　徐闻神色冷峻：“魔族是安分不了多久的。”

　　“就是嘛。”徐游叹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又跑到百越去了……真是烦人。”

　　徐闻道：“柳阁主自有手段。他们也该知道，朱雀天阁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那是。”徐游道，“可师父，你不知道，我这些天真是日日都在担忧三师弟他们啊……他们前几日在寿光城外遇上了魔族我知道了都快吓死了。”

　　徐闻道：“他们身边毕竟有青龙剑，魔族即使想对他们下毒手，也没那么容易得手的。”

　　青龙剑是何等灵物。哪怕不是其拥有者，而只是随身携带，也仿佛自有神佛庇佑，能够次次化险为夷。

　　“真是如此的话就好。”徐游叹了一口气，“所幸他们现下已到了塞北啦，有玄武巫谷在，魔族多多少少还是要忌惮一二的。”

　　这话倒不错。就此时而言，魔族暂时还没有在三秦和塞北大动干戈。凭柏扬和唐瑾他们几人的武功，在塞北算是相对安全的。

　　今日事务交谈完毕，他们师兄弟二人退出了徐闻的书斋，边走边交谈。

　　“江寒啊，你觉不觉得，这些日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徐淮道：“你是说小扬？”

　　“是啊，”徐游道，“小扬在的时候多好玩啊……哎，你们好啊！”

　　“你们好。”洛知杭、温如和颜妙结伴走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这是刚从掌门那里出来？”

　　“是啊，”徐游道，“刚刚我还在跟江寒说，小扬走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洛知杭挑眉道：“哦？照你们这么说，我们一间内室空了一半，岂非更加无趣？”

　　徐游挠了挠头：“你们内室……你是说璟华和纤纤么？”

　　洛知杭不无郁闷地道：“那不然呢？这天杀的魔族。什么时候我的璟华和纤纤才能回来啊？”

　　颜妙幽幽地道：“你还别说，就连小涟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她才多大啊？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要让他们带上小涟？”

　　徐淮道：“他们会照顾好小涟的。”

　　颜妙看上去仍旧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但愿如此……说实话要是江寒也跟去了，兴许还好一些……”

　　徐游道：“师父不肯放江寒下山，他有什么办法？再说——”他话锋一转，“我说，他们几个也比江寒小不了多少啊。不说纤纤，就是小扬和璟华也就比江寒小了三岁吧，可别瞧不起他们。”

　　“这我知道，但是……”但是，不知为什么，徐淮徐江寒身上就是有着一种旁人都没有的静渊之感。在他面前，再大的事也不必过于担心。所以颜妙那样说，倒并不是看着徐淮的年纪说话。

　　“他们没问题的。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的事，他们总会回来的。”温如道。

　　洛知杭赞同地点点头：“璟华那姑娘之前在山上时，就天天念叨着下山、历练、历练、下山。如今可给她出去的机会了，听闻他们已经将青龙剑交到云谷主手中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塞北乐不思鲁呢。”

　　徐淮喃喃道：“但如今总归是风雨飘摇之际，惟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
　　“云谷主，我师姐如何了？”

　　“怨气倒是已经全部逼出来了，”云寂寥道，“但是……呃，你能否转过来？”

　　吴缕正背对着他们，头埋得低低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纤纤？”唐瑾走近几步，哪料吴缕突然厉声道：“不要过来！”

　　唐瑾呆在原地：“纤纤，你的嗓子怎么了？”

　　方才吴缕开口，那声音全然是哑的。若是单独摆出来，估计连唐瑾都认不出来。

　　“不妨事。”云寂寥道，“我为她配了几副药，回去该吃的吃、该敷的敷。过上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常了。”接着，云寂寥又对吴缕道：“这位姑娘，你还打算跟他们回去吗？”

　　唐瑾、路任尔：？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我转过去，你们不许笑！”吴缕哑着嗓子道。

　　“转过来吧，我们不笑。”唐瑾说着，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吴缕转过身来，放下了虚虚掩着自己面庞的手——

　　唐瑾和路任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缕的脸不再肿胀了。但可怕的是，那张脸皮兴许是因为肿胀的时间太久，怨气被尽数逼出来后一时收缩不回去，就这么虚虚地耷拉在脸颊两侧。而且面皮上还青青紫紫痕迹斑驳，看上去甚为可怖。

　　你让我们别笑？试问这谁能笑得出来？没哭出来都算好的了吧？？？

　　唐瑾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这……云谷主，她的脸……”

　　云寂寥面无表情地道：“我刚刚不是同你们说过了？有药，敷上就行。”

　　路任尔小心翼翼地问：“这种程度的伤……真的敷敷药就行？……”

　　云寂寥继续面无表情地道：“你当我这里的药是普通的药？”

　　路任尔：……

　　路任尔：嗯嗯，冒犯了，当我没说。

　　这时，吴缕掩面哭了起来。云寂寥见状，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生出了一丝裂痕。

　　“好了好了……”他竟然有些慌乱地开口道，“不若你们回去吧。这位姑娘先前已经在我这里哭了很久了。”

　　唐瑾开口道：“呃，纤纤，那不如我们先回去，就不继续打搅云谷主了？你这个……敷上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没事的啊。”

　　云寂寥道：“等一下。”他对着自己的一位弟子耳语几句，不一会儿，那位弟子拿来了一张幂篱。

　　“好了，带着这个总行了吧？”

　　吴缕低声道“多谢”，戴上幂篱，终于肯走到唐瑾和路任尔身边去了。

　　三人同云寂寥道别，一同往客栈中走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待即将走到客栈之时，吴缕突然问道：“我戴着幂篱，你们还能看到我的脸吗？”

　　唐瑾认真地看了看她，道：“这样是看不出有伤的。”

　　“真的？”

　　“真的。”唐瑾道，“任尔，你也不要乱说哦。”

　　“我不会的。”路任尔连忙摆手，“小扬他们就算问起来，我也只说纤纤最近需要用药养伤。”

　　“那就好。”

　　于是，他们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客房。

　　“怎么样啊？”唐瑾道，“要不要我帮你用药？”

　　吴缕却是答非所问，喃喃道：“丑死了……”

　　“谁说丑？”唐瑾睁大眼睛，“不是都说了嘛，你这个只是受了点伤，养上一段时日就会好了。你莫要想太多啊。”

　　“我知道。但是……但是你知道吗，当我醒来看到我脸的那一刻，我感觉以后都没法见人了……真的太丑了……”

　　“你不许这样说。”唐瑾道，“如果是别的人敢这样说你，我一定冲上去揍他！”

　　吴缕静默片刻。接着，她仿佛是想得到某种证实一般，轻轻地问唐瑾道：“过上一段时日，会好吗？真的会好吗？”

　　“会好的，”唐瑾信誓旦旦地道，“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