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雨》岸边春

29、第 29 章

　　韩溪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写完了小甜剧的五集剧本。
　　为了剧情合理，她没日没夜地泡在最近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现代偶像剧里寻找灵感和感觉。

　　当最后一段剧情写完的时候，她趴在水池边干呕了一阵。

　　在把剧本传给周渠后，终于能安心躺在床上歇息了。
　　可明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劳和痛苦，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瞪着天花板，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为难自己了？

　　一个小甜剧罢了，工业糖精含量高点又怎么样呢？
　　爱磕糖的观众依旧会磕，对甜剧不屑一顾的观众依旧会骂。

　　它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内涵让观众去共鸣，它被立项之初，也就是让观众看一部简单的一切顺利的恋爱剧。

　　大脑里好像有无数个画面在炸，都是她这些天看过的偶像剧。

　　枕头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亮，但她平摊在床上，根本没有力气去拿。

　　勉强翻了个身，伸出手指把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戳亮，屏幕上显示着十月七日周五，18.20，以及一条微博消息通知。

　　戳了一下消息通知，跳出了锁屏密码，又一下一下地戳过去，直接跳到了微博。

　　陈逢：今天的正餐【加油】
　　配图是一个餐盒，拍得很清晰，西蓝花、玉米、牛肉、虾仁、小番茄。
　　整整齐齐地摆着，看不出一点油光。

　　陈逢被剧组安排去做了武术训练，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偶尔会给韩溪雨发些消息，都是训练时的一些有趣见闻，多小的事都有，倒还是头一次在微博发消息。

　　韩溪雨打开评论区，问了一句：“好不好吃？”
　　没过一会就收到了博主陈逢回复：“不太好吃【苦涩】”

　　一个委屈的小人头表情包，留着两条泪，由陈逢发出来，莫名感觉怪可爱的。

　　皮卡丘不充电：“不好吃也要加油【偷笑】！”
　　陈逢：“嗯【加油】。”

　　韩溪雨又把手机按熄了，躺了一会还是没有睡着，倒是觉得胃有点难受，最后爬起来进厨房煮了个泡面。

　　她前几天买了张躺椅放在阳台上，在旁边架了个高脚桌。
　　泡面放在上面，冒着缭绕的热气。

　　天色已经黑了，小区里亮起的灯还不多，也许是长假出去游玩还没有回来。
　　阳台对面的银杏也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影子。

　　这个小甜剧结束后周渠给她批了几天的假。
　　但她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估计也就是呆在家里写剧本。

　　她自己构思的剧本已经想好了名字，叫《别枝惊鹊》。
　　现在只写了前几集的剧情，到结局还要花费不少时间。

　　老实说，韩溪雨不太想在写剧本的时候分心其他事，有过从工作室辞职的打算。
　　但一看银行卡余额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在梦想前面也要先吃饱饭不是么？睡大街喝西北风可是没办法写剧本的。

　　时间本就有限，她又不太擅长熬夜，只能在白天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里挤，到现在她已经几乎压缩了所有的时间，全用来写剧本。

　　郑萝莉几次约她出去玩，都被她拒绝了。
　　小郑虽然奔放但体贴，知道她作为编剧总有很忙的时候，还提过自己做的菜上门来慰问她。

　　就是这种情况下，韩溪雨感觉到了一种无力的疲惫，在小甜剧结束的这个晚上尤甚。

　　煮好的泡面就这么放在一边，热气已经消散了很多。
　　韩溪雨没有吃，只躺在躺椅上看夜空。

　　夜空有几粒星星。
　　由于光污染，榕城其实不常能看到星星，大概是昨天下了场大雨，把污秽冲走了一些，才教星星们愿意露出脸来。

　　这样安静地看了一会后，困意终于袭了上来，不知何时就沉入了深眠。

　　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陈逢回来了，半支着腿在躺椅边看她。

　　她朦胧地睁开眼睛，念了一声：“陈逢？”

　　陈逢望了一眼旁边满杯未动的泡面，问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冷么？”

　　刚醒时反应有些慢，她想了想才说：“困了。”又想了想，“冷。”

　　陈逢微叹一口气：“进去睡吧。”
　　于是她就要站起来，却不知半边身体被不佳的睡姿弄麻了，没起得来，脚上的拖鞋也掉了出去。

　　陈逢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低了低头：“我抱你进去吧。”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陈逢就一手扶起她的背，一手勾住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到卧室门口时，陈逢说：“推一下门。”

　　门打开后，陈逢把她放到了床上，顺手拎过被子给她盖上，又掖了掖被角。

　　“睡吧。”

　　她闭了下眼睛，没过一会又睁开，喊了一声：“陈逢。”

　　正要去收拾泡面的陈逢又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她把手放到被子外面，说：“我梦见你了。”

　　陈逢走回床边，蹲下身跟她视线齐平，笑道：“韩溪雨，你不会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吧？”

　　韩溪雨眨了下眼睛，难道不是么？

　　陈逢伸手捏了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问：“有感觉吗？”

　　韩溪雨一愣，然后一缩手，抓起被子提到脸上，就露一双眼睛在外面，闷闷地：“不是在做梦。”

　　陈逢轻轻拍了拍被子：“睡吧。”

　　许是这一句太过柔软，韩溪雨很快又坠入了深眠。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掩在楼房后面时，她就醒了。

　　睁眼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赶紧爬起来洗漱。

　　不怪她认为自己在做梦，刚睡醒本来就不是很清醒，而且陈逢怎么好端端地会出现在她家的阳台呢？

　　洗漱好后她跑到阳台上，泡面已经被收拾掉了，再次证明她不是在做梦。

　　“睡醒了？”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笑音，比初秋的晨曦还要醉人。

　　韩溪雨慢吞吞地回过身，问了一句：“陈逢，你怎么回来了？”

　　陈逢靠在阳台边上，手臂随意地撑着边沿，“嗯”了一声，说：“快一个月了，导演放了我一天假。”

　　韩溪雨默默点头，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陈逢半侧过脸，没有直视她：“因为阳台离得近。”

　　是了，之前他就能两步从一个阳台跳到另一个阳台，现在又去特别做了武术训练，说不定学会了更轻松地飞檐走壁。

　　不对！
　　“因为阳台离得近，你就到我家来了？”

　　“……不是。”
　　“那你是要做什么？”

　　陈逢侧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韩溪雨：“因为看到你睡在阳台上，夜里天冷，而且会有露水。”

　　“哦。”
　　韩溪雨不得不感叹，陈逢简直是无微不至地贴心，能被他当成朋友可太好了。

　　两个人又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后，韩溪雨说：“我要下去买早餐，你要去吗？”

　　十月的早上已经很有几分凉意，韩溪雨穿了个外套才出门。

　　陈逢站在楼下等她。
　　黑色的长风衣垂到小腿，衬得身形愈加颀长。

　　本是看着朝阳的方向，在听到脚步后就转过来，笑着看她。

　　这种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总是让韩溪雨感到几分眷恋。

　　小区外面有几家早餐店，韩溪雨主动争取了正在训练的陈逢的意见，看看他能吃什么。

　　陈逢说：“今天吃什么都可以，你看看你自己想吃什么。”

　　于是韩溪雨不客气地挑了一家小馄饨店。

　　这个点吃早餐的人还不多，老板娘把小馄饨端上来的时候嘱咐一句：“那边有调料，可以自己加。”

　　韩溪雨跟陈逢都只是应下了，并没有去选什么调料。
　　陈逢是训练和健身所需，韩溪雨则只是单纯地不爱往汤里加东西。

　　她喜欢这样普普通通的味道，平淡又不缺余味，在这凉意浸人的早晨已经足够。

　　回去的时候韩溪雨问了问下一部戏的拍摄安排。

　　陈逢说：“十一月初开机，大概明年二月初就能杀青，正好是过年的时候。”

　　“那很好。”
　　“嗯。”

　　下午三点时，陈逢给韩溪雨发了条消息：“我走了，下次回来大概要等到杀青之后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睡在阳台上了。”

　　韩溪雨发了个比耶的手势。
　　剪刀手：“知道了！陈逢老师。努力拍戏，早日杀青！”

　　喵喵头：“已经收到小粉丝的愿望【加油】。”

　　陈逢的这一次突然回来，让韩溪雨振作了几分，在好好休息之后，才开始继续工作。

　　小甜剧的剧本初审之后，周渠给出了一些修改意见，韩溪雨和另外负责这个剧本的编剧开始着手修改自己对应负责的部分。

　　韩溪雨负责的几集修的不多，没几天就好了。后续周渠把这个小甜剧的修改全部交给了另一个编剧，开始带着韩溪雨去策划新剧本。

　　这是韩溪雨第一次参加剧本立项会。
　　在此之前她做的都是一些零碎工作，并没有见证过一个完整的剧本立项的过程。

　　当然作为新人，她在立项会上主要做的事就是旁听，由周渠和制片方讨论各项事宜。

　　在会结束之后，周渠问韩溪雨有什么感受。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最近的项目都是网络爱情小说改编？没有别的小说了吗？或者说，原创剧本呢？”

　　周渠的笑有一点嘲讽天真的意味：“制片方都是来赚钱的，当然什么样的电视剧赚钱就拍什么样的剧。观众爱看爱情故事，那就拍给他们看呗。至于原创剧本，你作为编剧应该也懂，难，费时间，不适合这个赚快钱的时代。”

　　韩溪雨能懂，只是不太能接受。
　　要是编剧们全都忙于改编小说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有观众喊出来：原创剧本已死。

　　那就好像原本灿烂的花，最终遗憾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