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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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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船上一行人纷纷探出脑袋,询问船夫可有碍。船夫不过丢了桨,但因为不知道云枝的境况,不敢贸然回话。
游船上的公子小姐玩得尽兴,顺带赏赐了伺候的人每人一盏酒,这才引得船只行驶时倾斜,撞上了小船。华流光从人群中走出,关切问道,若是碰坏了船,他们可加倍赔偿。
卫仲行身形微侧,凝神听华流光说话。他的下颌一软,被轻轻转正,对上云枝明亮的双眸。云枝的指尖正拨弄他的下颏,声音细弱:“表哥,莫出声。”
卫仲行目光中带着不解。云枝俯身靠近,小心翼翼道:“我听得外面声音像极了华娘子——”
卫仲行神情中满是困惑,正是因为外面是华流光,他才要出声应和。云枝却是另一种想法:“倘若华娘子得知表哥和我同在船上,说不准会胡思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表哥还是莫要出声为妙。”
听到云枝的担忧,卫仲行无奈一笑,暗道云枝不了解华流光。她有京城牡丹的美名,骄傲华贵,惯不会拈酸吃醋,云枝不该用小女儿的心思揣测她。
得知卫仲行对华流光的评价,云枝轻垂眼睑,神情落寞。她低声喃喃道:“华娘子是雍容的牡丹花,在表哥眼中,我大概只是一株草罢,矮小可怜,不被人注意。”
卫仲行蹙额:“你是枝头盛开的小白花,柔弱无依。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绝不会叫人忽视了你。”
云枝眼眸微亮,问道:“表哥喜欢牡丹还是小白花?”
卫仲行眉头越发皱紧,他向来不会因顾及某人的脸色而说出场面话,都是照实情说。云枝观他神色,便知他定然更爱牡丹。像卫仲行此类人物,当然和富贵牡丹更为相配。云枝忙抬起手,用掌心抵住他的唇,止住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表哥不必回答,我都明白。”
船外,是华流光一声声的询问。船内,云枝和卫仲行亲密相依,肌肤触碰。
见卫仲行心意已决,云枝不再阻拦,她慢悠悠站起身,抚顺衣裙的褶皱。
华流光久久听不到回应声,又听船夫焦急说道,莫不是刚才撞船时,包船的主顾磕到木板上,昏厥过去了,她心中急切,正要命人跳船查看究竟。只见帘子猛地拉开,卫仲行现身其后。
华流光诧异,卫仲行不是待在游船上面,几时登上了这只小船。她正要询问,云枝从卫仲行身后露出面孔。整座船上,云枝单单认识一个华流光,便软声叫道:“华娘子。”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出声调侃,旁人是金屋藏娇,卫仲行是小船藏美。卫仲行同大家伙儿一起游湖,未曾想连片刻闲暇都不愿浪费,非要和美人相伴。
听着议论声越发离谱,卫仲行板起脸,斥道:“再管不住嘴巴,我送他到河里涮涮。”
众人知卫仲行可不是开玩笑的人,他说得出做得到,一会儿惹恼了他,他当真要把说闲话的人踹进河里。众人忙停住嘴,不再调侃。
云枝抬手,为卫仲行抚平身后发皱的衣袍。她眉眼温柔,动作亲近,让华流光看了心酸不已,当即动了怒气,转身离去。
云枝贴近卫仲行手臂,柔声道:“我早就说过,华娘子得知你和我同在船上会生气,表哥偏偏不信。”
卫仲行一头雾水:“她生气了?”
云枝未曾料想到他在男女之事上竟如此迟钝,险些笑出声。云枝勉强维持住表情,郑重地点头:“生气了,而是是生的大气。表哥若是不信,可试上一试,就派人去请她出来看烟花,华娘子一定会拒绝。”
卫仲行不信。他们来游湖就是为了看烟花才来,即使他不去请,华流光也会出来。但为了证实云枝的猜测是错的,卫仲行喊了佣人去请,果真遭到拒绝。卫仲行完全不理解,华流光为何生气,竟连烟花都不看了。
云枝自然不会好心提醒,只道她有办法让华流光出来。
卫仲行摇头:“我同她认识许久,你才和她见过几面。她连我都拒绝了,怎么会听你的话?”
云枝柔声道:“因为同是女子,比起表哥,我自然更懂华娘子的心思。”
卫仲行显然不相信:“那你且试试罢。”
云枝随着佣人去了华流光的屋子。卫仲行手中的茶水没喝完,云枝就回来了,身后跟着满脸郁色的华流光。
卫仲行好奇心生起,忙拉着云枝追问她是如何做到。
云枝只道,她耐心劝慰几句,华流光就同意了。她目光温和地看向卫仲行:“表哥此时可相信了,我比你更懂女子心思。”
有事实摆在眼前,卫仲行忙道相信。
在等待看烟花的时辰里,卫仲行看向云枝的视线里满是探究,奇怪怎么同样一句话,由他说出和云枝去讲,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云枝知他困惑,却故意不为他解惑。只有卫仲行对她的好奇心越多,才会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她的身上。云枝瞧见卫仲行疑惑不解的模样,心中一软,心道表哥平日里聪慧过人,这会儿却傻乎乎的,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云枝和华流光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她去邀请,华流光就给面子来了呢。这其中自然有云枝没有说出口的原因——佣人领着她到了华流光屋前,华流光连门都不愿意开。云枝遣退佣人,开门见山道:“华娘子在生我的气?”
华流光不答。
云枝柔声道:“以往数十年,我未同表哥见过一次面。可一见到面,我就心生亲近。足以证明人和人的缘分不能以认识的时间来计算。”
华流光打开门,声音冷硬:“你是在挑衅我吗?”
云枝轻轻摇头:“华娘子说差了。挑衅是男子才会做的事情,粗鲁,野蛮,我不会去做。我刚刚对华娘子只是幽怨而已。华娘子若是不愿看烟花,我当然不会勉强。只愿华娘子言行一致,莫要先说不要,等烟花一出现又兴冲冲地跑过去瞧。而且华娘子不去,我心底是高兴的,因为我同表哥赏烟花也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华流光本是决心不去。她和卫仲行之间的感觉朦胧飘渺,突然在二人之间横亘一个云枝。卫仲行又和云枝三番五次亲近,怎能不让华流光生气。但华流光一听云枝希望她不去,顿时生出了反骨。她凭什么要听云枝的话,如云枝的心意,她就要去!
华流光当即走到栏杆旁边,等候烟花出现。
殊不知华流光此举正如了云枝心意。游船上的世家少爷千金众多,云枝想要和卫仲行单独看烟花根本不可能,多一个华流光不打紧。云枝所图,不过是要向卫仲行证明,他做不到的事情,她能轻易做好,以此让卫仲行相信,在男女之事上可以信任她。
空中绽放第一枚烟花时,云枝受了惊吓,缩在卫仲行身旁。她捂着双耳,眼睛紧闭,惹得卫仲行嘲笑:“你这副胆小样子,还看什么烟花?”
云枝脸颊一红,低声要卫仲行站在她身旁,她才胆敢睁开眼睛。卫仲行照做了。
云枝缓缓睁开眼睑。璀璨烟火倒映在她的眼眸中,一如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不胜收。卫仲行要她放下手掌,云枝面露犹豫。她掀起眼睑,看向卫仲行,似是下了艰难的决定,才把柔荑从耳朵旁移开。
卫仲行从未见过云枝一般的女子。他认识的男子女子,皆是潇洒肆意,行事大方,连打猎都不怕,怎么会畏惧放烟花弄出的响声。他本是讨厌扭捏作态的女子,但或许是因为云枝是他表妹,又可能是两人认识有一些时日,见云枝如此,他竟然不觉得讨厌。
耳朵逐渐适应了响声,云枝刚松一口气,忽然耳旁传来“啊”的声音。云枝吓得身子倾倒,卫仲行伸手扶住她,笑她胆小。
云枝才知刚才是卫仲行故意捉弄她,在她耳旁大叫。
云枝垂着脑袋,肩膀耸动。卫仲行心虚,回想刚才是否做过了头,惹得云枝受惊哭泣。他低下脑袋,从云枝的面颊底下看她神色。谁知云枝脸上半点泪珠都无,搂住卫仲行脖颈,在他耳旁啊啊啊的叫了数声。卫仲行并不害怕,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云枝面露沮丧:“表哥,你怎么不害怕啊?”
卫仲行眉峰高扬:“你的声音似猫儿一样。我若是被吓到,改天就要被众多好友嘲笑了。”
云枝嘴唇轻鼓,小声喃喃。
卫仲行听不清楚,但笃定云枝是在说他的坏话,便竖起耳朵,靠近细听。云枝却闭口不语。卫仲行再三要求,让她再说一遍,他保证不生气。
云枝抿紧唇瓣,犹豫片刻才同意再说一次,不过只说一次。
卫仲行点头,听得越发仔细。
云枝细柔的声音响起。
“我刚才说的是——”
“表哥真是,坏透了。但我一点都不讨厌。”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盛开、飘落,卫仲行的耳根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