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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   尉迟千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一手调教的孩子,曾经那么憨态可掬、纯正无邪,怎么在皇都呆了两年,变成了这副市井混混模样。
      他不记得自己另一重身份探望她时,她有什么出格举动。也对,她连说话,都不屑于与自己多迸半个字。
      而当时,他只盼她性命无虞就行。

      正自省着。

      叽叽喳喳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长云哥哥若不方便说,咱们可以先聊聊你们是谁想当相公,谁想当娘子?我见哥哥多谋善虑、外冷内慈、偶尔通情达理,实在更像是…….”

      一个失重凌空。

      闻玳玳不知自己双手何时被反绑,居然跟个茧似的,更不知被悬挂在了何处。

      一直紧随左右的谢少昂瞪大了眼睛,不敢贸然上去阻拦,派护卫盯着,悄悄后退去寻苏青。
      但凡主上惩处闻玳玳,从她幼时,身上的皮肉基本没有囫囵过。
      如今主上因地制宜,又创新了新花样,把眼瞎又发烧的徒弟往悬崖上吊,他不敢想象闻玳玳上来,还有没有半条命。

      哭嚎横烈的疾风,头皮发麻的兽吼。

      不寒而栗的声音远远在闻玳玳头顶飘荡:“此处临界苪国,四处皆是千沟万壑,穷崖绝谷,除了陷阱数以万计,还有算不准时辰的浓雾遮天蔽日与漫山凶兽。你且勿乱动,就在断崖绝壁上洗洗脑子,想想往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闻玳玳算是听明白自己吊在了何处,合着她若不听话,定会坠到崖低,尸骨无存。

      听着头上将要离去的脚步。

      闻玳玳急急赶住他:“长云哥哥,我错了,看您扔我不费吹灰,定是那个威武勇猛,撼山拔树……啊!”
      委曲求全,可是常年待在尉迟千澈身边练就的绝活。

      却不料。

      急剧下坠。

      整个深凹响彻闻玳玳控制不住的尖叫。

      简直比雪花、柳絮飘摇的还要无助。

      手拿绳子另一头的尉迟千澈,随心情,将山崖间的人跟抛鱼饵似的,起起伏伏,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本就头晕脑胀,因为着凉受了风寒浑身无力的闻玳玳,被背后经历过沧桑的尖石搓处一肚子邪火。

      “长云,我有心疾,受不了刺激,你莫要欺人太甚。”

      崖上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还有数:“你犯一个给我看看。”

      闻玳玳:“…….。”
      装可怜、吓唬都行不通,尝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长云,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可以骂回来,如此吓唬一个女子,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高高在上的尉迟千澈:“你在教一介草莽,做君子?”

      本想靠着冷嘲热讽解气的闻玳玳一再吃瘪,还沦为任人宰割的笑柄,脸上挂不住了。
      “你又不是我师父,凭什么教训我?姓长的,我本性粗野庸俗,受不了,就赶紧放我走。”

      “原来打这个主意。”尉迟千澈松手任闻玳玳急速下坠,然后又将绳子在胳膊上一挽,手背缓缓提上几寸:“同样的话,勿要让我再说,也勿要总想着蚍蜉撼树。若是再让我发现你那些异想天开,旁门左道小心思,别说见你师父,当日的黄昏,沁人的凉风,都会成为奢侈,懂?”

      冷冷的斥责。伴随反复无常的大起大落,晃的闻玳玳头晕脑胀,直想吐。
      如不是受过尉迟千澈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摧残,为报仇学会极力控制平复的心脉,说不定真能让草莽兄给吓唬的心殒胆破,魂飞魄散。

      面对毫不掩饰的威胁,闻玳玳本想回怼,电石火花间,想起两人四个月的相处,深知草莽兄有一点跟尉迟千澈很像,便是吃软不吃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甚是会审时度势,哄骗人的话张口就来,连连告饶:“长云哥哥,我知错,我知错,再也不胡言乱语,再也不寻思逃跑。一切都听你的。”

      若是两年的闻玳玳,尉迟千澈尚且能信上一信。
      如今的闻玳玳,胡诌起来,鬼都能被她诓骗。

      这作死的态度,在尉迟千澈眼中看起来,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但眼瞎他又不能全都怪罪于闻玳玳身上,毕竟,她只是太思念他,太想回家而已。

      吓唬个差不多,尉迟千澈碍于闻玳玳还发着烧,正预要将她从其实并不深,就算直接跳下去也不至于摔死,仅有三米高的矮崖下弄上来。

      完全没有防备,破空一箭直冲尉迟千澈袭来。

      恰恰好,尉迟千澈一避,正巧射在了绳上。

      缠手的绳断。

      另一头的人急速下坠。

      响彻整片冰原的惨叫。

      原本不到三米高的山坳,就算生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偏偏谢少昂刚好带着苏青赶回,除了尉迟千澈,他算得上第二个近身照看闻玳玳长大的。
      疼爱的本心使然,一时忘记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惊恐万状的甩下苏青,几乎是扑到崖边喊出声:“呆呆!”

      刚摔倒崖下,除了背后擦伤,相隔并不远,摔得屁股疼的闻玳玳听见了什么?

      而崖上,一个恨不得挫骨扬灰的眸光杀到谢少昂脖颈上。

      拿着药箱随后赶到的苏青,有了多次被牵连的经验,悄声无息躲到护卫身后。
      自己定是与闻玳玳八字不合。
      对八字不合。
      惹不起,躲得起。

      两年多了。
      跟虫子似被困到不能动弹的闻玳玳,终于见到“亲人”。
      先前碰上尉迟千澈都不见得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激动难耐的仰头呼喊:“少昂哥哥,是你吗?”

      崖上的谢少昂情绪失控过后,反应过来。
      自知触了尉迟千澈的逆鳞,径直双膝跪地,低着头一言不发,连狡辩都省了的等待发落。

      龙池卫统领之职重新回归于手中的谢少昂跪于地请罪,龙池卫中的护卫们,自然也纷纷随着跪在了如星罗棋布的箭雨中。

      高高在上人,迟迟不做声。

      眨眼间。

      护卫伤了两个。

      耳边的箭,感觉从四面八方如网般,密密麻麻射来。

      不明所以,正在扎营的龙池卫高呼:“有埋伏!”

      平日看似宁和的气场,开始散发来自地狱中的窒息。仿佛伸出一只寒凉的手,毛骨悚然的摸着,并不怎么赞同方才师父对徒弟的苛责,不抗不卑谢少昂低着的头。

      山坳中的闻玳玳等不到呼应,一次比一次喊的急。

      “下去把她救上来。”

      完全出于意料之外。

      谢少昂抬起头。

      “与她说,你是奉她师父之命,在营救中误入匪徒圈套,被抓进来的。”

      谢少昂喉间似有什么隔阂在滚动。
      军情紧急。
      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片刻的迟疑:“是。”

      护卫呼啦啦也起来,立起护甲给尉迟千澈遮挡。

      须臾,谢少昂轻轻松松将闻玳玳救上冰雪平地。

      闻玳玳喘着粗气,因为身体身体不适加背后受了新伤,疼的龇牙咧嘴,狼狈的扶着谢少昂。

      尉迟千澈见闻玳玳因狐裘歪斜,后背被锋利冰石划破的伤痕,羊脂般肌肤若隐若现的暴露在空气中。

      寒风侵肌,同样受了风寒也身体不适的尉迟千澈二话不说解下自己大氅,就要给闻玳玳披上。

      猛不防,在生死攸关,矢如雨集的境况下。

      闻玳玳将喜怒无常,对自己忽好忽坏的尉迟千澈推了个踉跄。

      没等尉迟千澈反应。

      歇斯底里的哭腔,剐过近前人的心:“长云,你就是个畜生!”
      谢少昂曾在烟花柳巷待过,与幼年时的闻玳玳,算是相互救过的生死交。闻玳玳误以为,以谢少昂俊美风雅,气质柔和的皮相,被好男色的草莽兄觊觎上了。
      谢少昂的烈性子,六岁的她亲眼见证过的,对她的好,也是出自真心。因此,在所有的龙池卫中,除了石九笙,想真心护一护的,其次就是他了。

      尉迟千澈本就深邃的眸子,似透着无尽黑暗,不寒而栗起来。

      任平谢少昂把头摇的跟狂风一样,方才在山坳里,他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尉迟千澈的交代一字一句复刻的。
      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忠诚可见。

      箭越来越密,绝对是有备而来。
      仿佛知道有重要人物会从此处走,给在荆山郡无尽峰处的兵解困。
      而对方想做的,就是切断龙渊军对临渊军的支援,无法与寐国、孤月集结。

      护卫无法提醒谢少昂,只能越级提醒尉迟千澈:“当家的,再不撤,就撤不了了。”不知对方人手,而他们只带了一小股人,轻装简行,暂无实力正面硬杠。

      碍于当下情形,闻玳玳又一切皆蒙在鼓中,尉迟千澈忍了忍,原谅她的犯上不尊,打算重新给她披上大氅,担心受了风寒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曾想。

      这次,闻玳玳察觉对方靠近,直接再一次将人推开,而这次将尉迟千澈推猛了,臂中一箭。

      “当家的。”

      “当家的!”

      “.…..。”

      护卫们也顾不得了,在已经惧到失声的谢少昂应允下,强硬拉着正别扭的师徒二人后退。

      苏青见状,也赶紧上前掩护。

      尉迟千澈本也不是个固执的人,此等危机形势下,脸色很不好看的将大氅扔给谢少昂,打算让谢少昂代劳,刚要先走一步。

      闻玳玳突然蹲下身,忙乱中不知怎么摸索到一根箭,寻着尉迟千澈踏雪离开的声响,不要命的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恶狠狠喊道:“去死吧!”

      防谁都不可能防闻玳玳的尉迟千澈,闻声侧身,胸口险险躲过。

      要知道,这次闻玳玳可是攒足了十分力气要杀尉迟千澈,方才一瞬,几乎用上两世所学的全部。

      有惊无险的尉迟千澈瞳孔骤缩,一时忘记自己在闻玳玳眼前掩藏是何身份。
      不敢置信的再涩风箭雨中闻:“我不过是训诫了你,你就要杀我?”稍顿:“因为一个毫无瓜葛的男人杀我?”

      真是好笑。
      这个毫无瓜葛的男人,可比他一介草莽不知重要上多少倍。

      失手急红眼的闻玳玳预要再袭,被吓掉魂的谢少昂从后死死抱住,她剧烈挣扎不掉,只得冲尉迟千澈咆哮:“难道你不该死吗?你就是个肮脏的畜生,是个皮相好的男人就不放过。少昂哥哥不过是来救我,你可以关他牢笼,可以用他去换你想要的利益,哪怕对他用非人的刑罚,就算死,他也不会皱一个眉头。为何就非要用凌辱他的法子?你逼我陪你出来看雪,我来了,好好的带上少昂哥哥做什么?用践踏他让我屈服?用我活着让他就范?还是想趁着夜深人静,曲径通幽处,观音菊丛坐……。”

      粗俗到足以炸裂在场护卫以及服侍在尉迟千澈身侧的所有人。
      本就对闻玳玳的贻误后学,一再忤逆,跟个市井泼妇似的,非常不满。
      两辈子,十三年心血仅用了两年付之东流,让尉迟千澈懊悔、焦躁、恼火不已,没想到,她无法无天到毫无下限。

      啪!

      从未如此震怒的尉迟千澈,一巴掌扇在满嘴污言秽语的闻玳玳脸上:“闭嘴!听见没有!”

      这一巴掌,让偏过头去的闻玳玳唇角挂上了血,阵阵耳鸣。
      足以见证尉迟千澈怒到急火攻心,让一个从不轻易生气的人,气到五内俱伤。

      尉迟千澈,并非仅仅是闻玳玳的师父,他还是将来临渊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君王。
      君王跟前,岂容如此猖狂放肆。

      可惜,完全不知境况的闻玳玳,自认除了父亲、母亲,连师父都没动舍的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四个月的情绪积压,顷刻爆发,比尉迟千澈嗓门更高的叫嚣回去:“我TND就不!姓长的,以后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不是非要留我两个月吗,那我骂足你两个月信不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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