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笑问山

22、第 22 章

　　二叔宋承康的话意有所指，今天与会的又都是公司高层，对当年老梁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听到他这样含沙射影，都默契地缓下了脚步，悄悄观望局势。

　　梁应一瞬间如芒在背。

　　他强笑着拉开话题，“是，我一定总结教训，以绝后患。”

　　“你？”二叔陡然扬起充满质疑的语调，接着轻蔑地笑了，“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可是自有它的道理，不然为什么那些国企和重要机构都讲究一个入职审查？前科案底这东西难保不会遗传。梁应，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梁应本不打算逞一时口舌之快，架不住宋承康左一个“前科案底”又一个“恩将仇报”的说，实在忍无可忍后终于决定回击。

　　“法治社会才讲究前科案底，既然讲法律就不能不讲证据，您如果觉得由我处理这案子有问题，大可以提一个您信得过的人参与进来，但是这样没有真凭实据的污蔑我，不合适吧？”他张开双手，腰背挺得笔直，坦荡道，“我愿意接受调查，假如证据确凿，我引咎辞职，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眼看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宋承衍咳了一声，上来制止这场争论。

　　“你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他抢在宋承衍开口前，再一次质问梁应，“你是不是非要我拿出证据来？行，那你就在大家面前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迈锐事发后你的账户会陆续提出去一百多万现金！”

　　梁应不可置信地大喊：“你居然监控我的银行信息！你这是违法的！”

　　“你没做亏心事就不怕别人看！不是要证据吗，现在我拿出来了，你怎么不解释？心虚啊？一百多万你干什么用了，封口费吗？难怪你一口一个调查，早安排妥当了，没什么好怕的是吧。”

　　他说不出来。

　　梁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财务状况一直被宋家人严密监视着，更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扯不上关系的两件事，竟然被如此荒唐地缝补起来，合情合理的形成了指控他的证据闭环。

　　无论如何，老梁的事他说不出口，他竭力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保持头脑冷静，然后飞速衡量是编造一个像样的谎话好些还是直接强硬地反驳好些。

　　在他做好决定之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花你钱了？你问得着吗你！”

　　梁应回头一看，宋清霖正带着怒气从走廊那头直冲过来，原本围在他们身边的众人瞧见这架势立刻散开，自动给他让出路来。

　　“清霖，这是公司的事情。”二叔大义凛然道。

　　“哦，你是说，公司的事轮不到我管是吗？”

　　“不是……”当着宋承衍的面儿，他自然不能说你管不着，只好软下口气，“你不清楚这里头的状况——”

　　“我听见了！”宋清霖打断他，怒道，“不就是公司赔点钱吗，你还在这搞上连坐了？业绩好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着把钱分人家点，出事了都赖到他身上。他自己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爱花到哪儿花到哪儿，关你屁事！”

　　“他的嫌疑最大，他就有义务说清楚这笔钱的用途！”

　　“我看你还有嫌疑呢！喜欢查账是吧，好啊，干脆把大家的往来账都公开一下，照二叔说的，洗干净嫌疑。我想跟在场的各位比起来，梁哥这一百来万算不上大额支出吧？你们可得说清楚用途啊，解释不了就是有问题。”他恶狠狠地瞪着宋承康，“你这么积极，那就从你开始吧，二叔。”

　　“你别混淆视听！”二叔那张脸被他激得涨成猪肝色，“我们能跟他一样吗？你知不知道他爸当年坑了公司多少钱！他——”

　　再一次提到老梁，梁应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宋清霖已经暴跳如雷。

　　他双目充血，发出一声怒喝：“他还了！还了！”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完全想不通那句话到底哪里碰到宋少爷的逆鳞了，怎么把他刺激成这样。

　　梁应也想不到他会这么激动。

　　“清霖……”他拉住宋清霖的小臂，安抚地捏了捏，随后郑重地宣告道，“梁文刚的事不是秘密，我想从我进公司的第一天，大家就已经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了。梁文刚是做了错事，但我也有独立的人格，我可以承担的是弥补和赔偿损失，而不是无端的猜忌和污蔑。”

　　宋清霖狠厉地环视着周围的人群，最终把焦点落到他二叔身上，寒声说：“你们真会挑老实人欺负啊，这些年给梁哥开最低的年薪，安排最重的业务，现在还他妈给他泼脏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有种去找梁文刚要钱啊！一边用着梁哥帮你们干活，一边又怀疑他，就你们高贵，好处都叫你们占尽了是不是？别再让我听见你们对着他乱叫！”

　　说完，他拽着梁应越过人群，走进了电梯。

　　钢制的电梯门紧密地闭合，隔绝开外界的一切纷扰。

　　耳畔重归清净，梁应深深吐出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还没开口，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霖，这是公司！”他紧张地望了望斜上方的摄像头，不安地挣动着，“监控室里随时会看见的。”

　　“对不起，”宋清霖转过身紧紧抱住他，懊悔地说，“我来晚了，我该早点到的，不对，我应该一直陪着你……”

　　梁应的心狠狠地跳了两下，明明要推开的手，此刻却服帖地放到了宋清霖背上，轻轻拍着，“没有，你来得很及时。”

　　宋清霖拥着他，用有些颤抖的声线闷闷地说，“梁哥，你别听他们的屁话，他们太不是东西了！”

　　“嗯，”梁应摸着他的脑袋，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你不都替我说过了吗。”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事，反复被人戳中痛处、反复被迫自证清白，甚至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用等到明天就会变成最劲爆的八卦传遍整个公司……

　　他还远没达到百毒不侵的地步，是宋清霖像支麻醉剂一样，覆盖掉了他伤口上的所有痛楚。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还没走到停车位上，梁应的手机就响了。

　　宋清霖撇头一看，是他爸打来的，“别管他，准没好事。”

　　梁应浅浅一笑，“还是接吧，今日事今日毕。”

　　他按下接听键，宋总在电话里的旨意相当简洁明了，只通知他晚上回老宅一趟，多余的话半句也没说。

　　应该是想问明白那笔钱的事吧？

　　“什么意思？他给你打电话干嘛呀？”见他那么快就撂了电话，宋清霖问他。

　　“说让我回老宅一趟。”

　　这一次，宋清霖说什么也没让梁应自己过去，两人一起驱车回了老宅，跟宋总脚前脚后地进了门。

　　“梁应，你跟我来。”宋承衍路过两人身边，瞥了眼宋清霖，却只叫走了梁应。

　　宋清霖朝着他的背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梁应跟在宋总身后上了三楼，宋清霖也一步不落地紧随其后。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不就是钱的事吗？你问我得了，当时我跟他一块儿去的，我知道。”

　　“你不用急着逞英雄，等下有问你的时候。梁应，把门关上。”

　　梁应回身去关门，给了宋清霖一个安心的眼神。

　　宋清霖贴到书房门边上，可惜隔音效果太好，根本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等了大半天，才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怎么样，我爸问你什么了？为难你没有？”

　　“嘘——”梁应示意他小声点，“宋总在接电话，我们下去说。”

　　宋清霖把他拽进二楼的楼梯拐角，“他什么意思啊？不相信你？”

　　“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就是问问，他真要是怀疑我恐怕也不会给我自己说的机会。”

　　“那你怎么说的？”宋清霖拉着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快，咱俩对对口供，万一等会儿他问我，咱俩说的不一样那完了！”

　　虽然知道宋总不会无聊到让他们对质口供，但梁应看着他满面焦急的神情，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清霖，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宋清霖调情似的捏了下他的手背，“你把钱给谁了我不是知道吗。”

　　“你只是知道我给他钱，但是具体做什么用，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够了。”他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梁应一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宋清霖，眸中的深情简直让人沉醉。

　　“别这么看着我，梁哥。”宋清霖的声音哑了下来，他低沉道，“你这样我会想亲你的。”

　　“在这？”梁应感受到他火热的视线，迟疑道，“只要有人路过……”

　　“你把身子侧过去一点就好了。”宋清霖兴奋地舔舔嘴唇，抱住梁应的肩膀，跃跃欲试。

　　隐秘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紧紧环住对方，努力缩进楼梯的折角里。

　　紧张，刺激，还有膨胀的爱恋。

　　梁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宋清霖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缠绵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