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伤情 ...
-
夜色撩人,柔和温婉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撒进屋内,良辰美景,再坚韧的性子也会不由脆弱些,放任自己的渴望。
慕容景行寻着近在眼前那两片嫣红而去,苏蓁赶紧抬手阻拦,他的唇正好落在她的手心。酥麻的感觉快速从手心传至全身,苏蓁不由觉着口干舌燥起来,她虽年少轻狂过,却都是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唯一一次动情,处心积虑想过把人拐到手,初始那俏郎君自是抵死不从,后来虽被她痴心打动,奈何那厮又是个读圣贤书的,礼法至上,断然拒绝婚前不轨之举!最终那段情以悲剧收场,以致她于情事上只懂纸上谈兵,全无实际经验。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从见面就抱着自己不放的男人却主动松了手,接着便听他低沉却又不稳的声音:“你先出去吧……”
苏蓁瞧他低着头,也不知此刻是个什么表情,目光落到他置于膝上紧握的拳头:“你一个人可以吗?”
见他轻点了头,苏蓁动了动嘴唇,缓缓起身往外室而去,走了几步没忍住回头去瞧,刚好与他四目相对。慕容景行不防她突然回首,仓促低头间竟显出几分狼狈,久无动静,再抬眼时她已不见。
内室与外室只隔着一个屏风,且还颇为通透,纯属摆件,无甚实在用途。非礼勿视乃君子之道,苏蓁自然不是,从来都是随性而为,但对里头那人,她竟生不出丁点儿轻慢亵渎之意。
夜色沉沉,苏蓁心内惴惴,坐立难安,偏那内室中一点声响也没有,来来回回跺步,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终是心一横闪身进去。只见慕容景行蜷缩在床角,紧闭着眼瑟瑟发抖,死死咬着嘴唇,一张脸更是红得滴血……
苏蓁一惊,忙探手去抚他的额头,滚烫至极!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陷入焦灼的男人贪恋不已,急急抱住她的手寻求更多的凉意。
苏蓁终究不忍,伸出另一只手放于他腰间,轻巧地解其腰带,当手滑进他衣内时,灼人的肌肤瞬间便火热了她的掌心。
月儿西落,“吱呀”的开门声在这寂静又清冷的夜晚显得很是突兀,且兼具提神醒脑的作用,倚在柱头上打盹儿的孙淳风一个激灵,抬头与开门出来的苏蓁大眼瞪小眼。
聂星云摆一张酷脸,也冷冷瞧着她。
片刻后,苏蓁抿了下嘴角:“那啥,我内急……”
“里头有恭桶。”孙淳风笑着回复。
苏蓁皮笑肉不笑,识趣儿地退回去,关了门往那楠木雕花椅上一坐,足喝了一大杯茶才罢,翘了二郎腿再思脱身之法。想着想着便神思混沌,不觉睡了过去,当再次睁眼时,她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然而这床的主人却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拿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瞧她。
苏蓁不甚自在,轻咳一声:“王爷,我的脸都快被您看穿了。”
她有些发懵,隐约记得半夜有人将她抱到床上……想来该是眼前之人所为。
慕容景行竟红了面,接着便又温软笑了,却仍是不肯移开目光,那神情仿佛幻得幻失般脆弱。
苏蓁瞧他这颇为伤情的模样,不由有些揪心,以致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失忆症,对他始乱终弃,当了负心人。然而她与这王爷着实未曾深交,对其认知完全来自好哥们儿,当今圣上第九子,秦王慕容景升。她与秦王自幼相识,从斗气冤家到最佳损友,之后便常常厮混一处,干些走鸡斗狗之事,交情自是不错!
秦王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却对他那四哥慕容景行崇敬之至,不吝将各种溢美之词堆砌到他身上,言语间已将誉王捧上了神坛,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世间之事多是胜名之下,其实难符,苏蓁自是嗤之以鼻,生于冷酷无情的皇家,长于阴谋算计的宫廷,有谁能独善其身,说自己是心地纯良的白莲花?天家之子,有几个不想登上那至尊之位?誉王多年顽疾缠身,纵然他真淡泊名利,但所处环境之复杂,若没点城府,怕早无立足之地。
苏蓁被敲门声扰了思绪,孙淳风端着洗漱工具进来,眼角余光略过屋内情形,放下东西便出去了。
苏蓁眼瞅着慕容景行去拧巾帕,终觉能喘口气,却不想他并非要自己梳洗,而是想帮她净面。当热气熏到她脸上时,她又懵了,本可以躲开,却生生受了这份柔情。
孙淳风端着饭食折回时,只见那床边二人四目相对,气氛甚为微妙!
他摆好餐具,轻咳一声,苏蓁猛然回神,意识到眼下这般情形着实不妥,轻身下地,与那方才乱了她心神的男子保持距离。
慕容景行面色一白,眼神也跟着黯淡,视线却仍追逐着她的身影,连半分也不肯转移。被他这样瞧着,苏蓁只觉如芒在背,莫名心虚起来,即而垂首不敢与之对视。
孙淳风将二人间的动作尽收眼底,开口打破了沉默:“子衡,苏姑娘,用饭吧。”
已临近晌午,苏蓁也确实饿了,只等慕容景行发话,岂料他却来牵了她的手,带她入了座。她本想挣脱,但又有些不忍,怕伤了人家的自尊,再说瞧他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怕控制不好力度,将人掀翻在地……
她这曲折的心思还未转完便已坐定,瞧着桌上的菜色,更觉饥肠辘辘,本想着等誉王先动筷,奈何他却无心于饭菜。
苏蓁自认脸厚心硬,在他绻绻目光下却有些抗不住,心下微恼,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干坐着,她就不信这人能将自己盯到天黑!
苏蓁正准备打持久战,不料慕容景行垂了眼眸,执了筷子开始用饭,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加之容貌出众,倒叫苏蓁看走了神。然则她瞧着虽觉雅观,却也过于规矩刻板了些,帝王之家的风范礼仪该是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只是连吃饭也如此束手束脚,这人生也着实无趣得很!
她虽曾顶着个小姐的称号,却委实没有当个大家闺秀的自觉,家中只她一个幺女,父兄宠她至极,不忍管束,等到想管束时,却为时已晚,根正不一定苗红!她打小跟着几个哥哥混,舞刀弄枪养成了个男儿性子,闺阁女子弹琴作诗,摆弄女红之事她是半点也提不起兴致!
幼时整日当哥哥们的跟屁虫,大了些便出去惹事生非,交了一群酒肉朋友,成天厮混,不知天高地厚地任性胡为,逛花楼,进赌坊,打群架……十足纨绔子弟!
眼下面对着优雅的美人,苏蓁倒不敢太放肆,遂收了平日的随性,拘着自己些,一顿饭用完,确也稍显斯文,然而这心里又觉不甚痛快。
饭毕,她本想着请辞之言,尚未开口便听慕容景行道:“绾绾,陪我走走可好?”
苏蓁有些发怔,“绾绾”这二字委实不符合她这跳脱的性子,且太过亲昵了些,偏他唤得如此坦然又饱含深情,委实让她那颗冷硬的心也肉麻地颤了颤。王爷既然开了口,她一介草莽也得给个面子,不就溜个弯儿嘛,是以便爽快应了。
此处院落占地虽窄,景致却甚好,毗邻着一片桃林,如今正是桃花盛开之时,一路行去花香四溢,芳菲迎面,倒真似人间天堂。慕容景行一袭白衣偏偏,身姿卓绝,如墨染的发丝流泄肩头,随着微风摆动……
苏蓁落后他两步,瞧着他的背影,暗叹造物之神奇,他仿若自画中走出来不染红尘俗世的谪仙,当世无双!唯一美中不足便是他太过清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刮跑,委实娇弱了些!需得上心好好护养着才是……一念及此,她便拢了眉头,皇室中人她不愿多有牵扯,且人家贵不可言,何需她上心!刚弃了这念头,便听前头那人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跟在后头几米开外的孙淳风上前来将一件貂毛披风递与苏蓁:“苏姑娘,有劳。”
苏蓁不好推辞,接过披风至慕容景行面前,双手奉上,意图十分明显,只是他却不接,又用那双能掐得出水来的黑眸凝视着她,似诉说着千言万语。
苏蓁浑身不自在,索性将披风一展,自顾披在他肩上,打了个结,迅速后退两步,动作一气呵成,无半点拖沓。
慕容景行面色猛然黯淡,默默垂了眼继续前行,苏蓁不紧不慢跟着,始终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后,界限分明。
聂星云见此情形,眉头皱得厉害:“风叔,子衡哥哥为何会喜欢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孙淳风抚了抚胡须,似有所感:“情爱之事玄妙得很,等你将来遇到了便能知晓其中滋味!这三年来,你子衡哥哥受尽了相思之苦,如今终于找到了人,能否苦尽甘来,仍是未知……”
聂星云闻言,握紧了手中之剑,望着苏蓁的背影冷了面色:“她若敢伤子衡哥哥的心,我定不容她!”
孙淳风神情凝重,谁能掌控得了人心?感情之事是半点也勉强不来的,瞧那苏六没心没肺的样子,且似难忘旧情,子衡这条情路免不得坎坷,还不知要伤多少心呢!
苏蓁陪着慕容景行在桃林里逛了一下午,二人竟连一句话也没说,气氛着实沉闷。
待日落西山,返回院子时,慕容景行才开口相问:“绾绾,这几年过得可好?”
苏蓁愣了片刻:“还不错,多谢王爷关心。”既已开了头,她便自然转了话:“昨夜苏某的朋友对您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眉头微动:“我很感激她。”
苏蓁怀疑自己幻听,瞧他神色认真,只能干巴巴地接话:“那便好……”呃……她委实弄不明白这位王爷的逻辑,莫非他有什么特殊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