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斯》chrishe

41、诬陷

　　建平五十年冬，边境军情告急，李辰汝中计被困于落雁峡谷，满朝文武无一可用之人，宣帝气极，殿前震怒！秦王自请出京赶赴沙场，宣帝甚慰，于承德殿亲赐秦王□□开国宝刀，寄予厚望。
　　大军开拔前夜，慕容景升前往誉王府辞行，苏蓁令人备上酒菜，席间气氛有些凝重，她为秦王斟满了酒，放到誉王面前的却是一杯清茶，慕容景行微微讶异，不禁嘴角带笑。慕容景升将一切看在眼里，目光微滞，默然低头饮了杯中酒。
　　片刻沉默后，慕容景行开口：“九弟，此番前去须得保重自身，为兄以茶代酒祝你早日凯旋而归！”
　　“多谢四哥。”慕容景升举杯与他相碰。
　　苏蓁笑道：“你自小便熟读兵书，此去战场，正好学以致用，一展才能！什么楚沛临，傅思朝，通通给他打趴下，好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楚骁勇善战的秦王殿下！”
　　慕容景升大笑，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回顾往昔，年少无忧，展望未来，迷局重重。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夫妇二人将慕容景升送至府门，望着他的背影，苏蓁突然开口：“小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慢慢回头，望进她眼中，眉目瞬间舒展，缓缓笑了，一如当年自信明媚的少年。
　　送走了秦王，二人相携返回，苏蓁默然不语，不由想起年少时的慕容景升，他自小便勤奋上进，心存高远，此番若能在军中立威，于他的目标自是更进一步，无论成王败寇，他已无后路。
　　慕容景行悄然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发，无声安慰，二人静静相拥。
　　建平四十八年冬月二十七日，三十万大军集结，秦王一身戎装衬得丰神俊朗，英武不凡，周少琮亦是盔甲披身，立于一旁，风采毫不逊色。
　　慕容景升突然问道：“此去吉凶难料，你可有割舍不下之人？”
　　周少琮眸色微沉，脑海中浮现那人音容笑貌，喉中干涩道：“先有国才有家，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便有什么割舍不下也有轻重缓急，身为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保卫国家，置生死于度外，方能不负皇恩！况，能与殿下并肩作战，末将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慕容景行动容，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而后翻身上马，令大军开拔。
　　周少桀立于城楼之上，遥望秦王，眼中积聚着无法压抑掩饰的爱恋，她不禁自嘲，只有这样的距离她才敢流露真心。见周少琮望过来，她迅速调整表情，冲他挥手，虽然隔得远，可她似能感受到自家老哥低落的情绪，他该是希望此时来送他之人是苏六吧。
　　她曾怒其不争，可自己何尝不是呢？面对秦王，她一样不敢表露心迹，怕被拒绝，怕让他为难，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周少琮……”忽闻慕容景瑶的呼喊声，周少桀回头见那咋咋呼呼的十三公主提着裙摆狂奔而来。
　　“琮哥哥！琮哥哥……”慕容景瑶趴在城楼上，对着尘土飞扬的行军队伍使劲挥舞手臂。
　　周少桀拍了下她的肩：“别喊了，他听不到的。”
　　慕容景瑶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周少桀见她一身宫女装扮，心下了然，这丫头定然是偷溜出宫的。
　　慕容景瑶可怜巴巴地问：“你哥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不是你不好，而是……”周少桀轻叹一声：“他胸怀精忠报国之志，无心儿女情长之事。”
　　慕容景瑶不以为然：“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忠君爱国与儿女情长也可两不耽误啊！”
　　周少桀于情爱一事亦当局者迷，对慕容景瑶的心情很能理解：“公主，您身为金枝玉叶，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呢，何必对一个心里没你的人恋恋不忘。”这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她自诩洒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慕容景瑶吸了吸鼻子，执拗道：“我谁也不想要，就是非他不可！”
　　周少桀深吸了口气，不再多费口舌，她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论别人！
　　秦王领军，日夜兼程赶赴边关，用计解救了围困多日的楚军，李辰汝所带领的军队虽折损过半，但秦王的到来于绝境中的将士犹如天神降临，秦王此番不仅稳定了军心，亦初立威名。
　　腊月二十三，宫中设宴，凡皇族亲贵，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均在受邀之列。长乐宫内歌舞升平，中途传来军情急报，道秦王于五日前夺回了炎水关！
　　宣帝大悦，一时恭贺奉承之声不断。
　　“天佑大楚，天佑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王殿下骁勇善战，实乃我大楚之福。”
　　……
　　舞乐再起，苏蓁心有气滞，在慕容景行耳边道：“我想出去走走。”
　　慕容景行握住她的手，紧张道：“我陪你一起。”
　　她摇头：“你不能离席，况且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轻拍了下他的手，悄然退出长乐宫，往御花园而去。
　　慕容景行压下心中不安，对候在不远处的聂星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了下头，迅速退去。
　　苏蓁走到鱼池边驻足，静静仰望夜空，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无声流淌，知道炎水关被夺回，九泉之下的父亲与兄长们是否能安心了呢？
　　童稚之声忽然响起：“姐姐，你在哭么？”
　　苏蓁低头，见一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锦衣小童正眼巴巴地仰头望着自己，她撇开头抹去脸上冰冷的泪水，若无其事道：“我没哭，是沙子迷了眼。”
　　“那我帮你吹吹吧，我娘迷了眼睛都是我帮她吹的。”说完嘟着嘴，见她没反应，轻皱了小眉头，鼓着腮帮子道：“我够不着，你得蹲下来呀！”
　　苏蓁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浚儿，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闻言，萧浚低头闷声道：“我偷偷跑出来的……”
　　苏蓁顿觉有些头疼：“眼下他们必是四处寻你，我送你回去吧。”
　　萧浚摇头，倔强道：“我不想回去，他们总是吵架……”
　　忽闻女子焦急的呼喊声：“浚儿，浚儿……”声音越来越近。
　　苏蓁冷了脸，迅速退后几步，与萧浚拉开距离，这女人期期艾艾的声音她是终生难忘！
　　谭絮见苏蓁与萧浚在一起，霎时花容失色，惶然不已，急奔过来将萧浚用力抱在怀里，警惕地盯着苏蓁，目光中是刻骨的怨恨。
　　“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苏蓁凉凉一笑，讽刺道：“你是做贼心虚么？你放心，祸不及子女，冤有头债有主，我苏某就算要做什么也得分人。”说罢多看她一眼都不愿，转身而去。
　　刚至转弯处便闻落水之声，紧接着是萧浚惊吓的哭喊声以及宫女的呼救声……
　　她迅速折回，已有侍卫先她一步将人救了起来，谭絮一身狼狈，面色惨白，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萧浚扑到她身上，无助哭喊着：“娘亲，娘亲……你别丢下浚儿……”
　　苏蓁脑子一片混乱，眼中的火明明灭灭，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压抑着怒火，终是上前将萧浚拉开，面无表情按压谭絮的胸口，一次两次，手法熟练地重复动作……
　　“咳咳咳……”
　　见她睁开眼，苏蓁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怜悯中带着愤恨道：“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把戏么？为了一个男人，回回以命相博值得么！”话音刚落便见宣帝领头而来，御花园内一时灯火通明。
　　“发生何事？”圣上发言，不怒自威。
　　慕容景行眸色暗沉，担忧紧张地望向苏蓁，后者沉浸在往事之中，思绪繁杂，一时未能回应他的目光。而当年另一当事人萧瑜见此情形，眼中亦闪过太多情绪，昨日重现，一时愣怔原地。
　　谭絮坐在地上默默垂泪，苍白的脸上似梨花带雨，柔弱无助地抖着肩膀，好个我见犹怜的模样！
　　“究竟发生何事？不要让朕问第二遍！”
　　谭絮抽泣不止：“回陛下，是臣妇……自己不小心……掉进鱼池里，与誉王妃无关……”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这几人之间的纠葛，在场诸位或多或少都听过，莫不是这誉王妃对萧侍郎余情未了，心生嫉恨又将萧夫人推进了鱼池？
　　慕容景行霎时面容沉肃，冷声喝道：“萧夫人慎言！”
　　慕容景瑶瞪着谭絮，忙点头附和。
　　缩在谭絮怀中的萧浚突然开口，小声道：“我看见是她……”他抖着小手指向苏蓁，眼睛却低垂着：“是她将我娘亲推进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