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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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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鸣下班后照例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汪泉想着摊牌场面必定不太好看,挑来挑去也没个合适的地方,刚好徐鸣宿舍就在医院附近,她就说先去你那儿吧。
汪泉向来不是蛮不讲理,也不是郁郁寡欢的人,今天自从碰上她,就一直情绪低沉,徐鸣敏锐地感觉到对方一定有话要说。
她一路无话,看徐鸣也不作声,只双手不停在手机上忙碌,想到她看到的那些信息,还是没憋住,冷冷地说:“手机里有什么好东西爱不释手,当心撞电线杆子上。”
徐鸣正投入,没在意汪泉的态度,又忙了一会儿,手机收进口袋,才上前搂着她肩膀,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你最让我爱不释手!”
这是他一贯甜言蜜语的打趣风格,汪泉以往只当作撒娇和情趣,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听来,只觉得油嘴滑舌,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糊脏了一身仍当作宝的傻子。
她甩开肩上的胳膊,加快步子往前走,徐鸣也有点不开心,但眼看宿舍到了,他也不急,有什么话进屋慢慢说呗。
女朋友嘛,没有哄不好的。
汪泉一进屋就在沙发上坐下,徐鸣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放在她面前。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徐鸣宿舍。
博士生宿舍还可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三院离她家少说也要半个小时车程,她最烦通勤,还是徐鸣去找她的多。
简单环视一圈,跟以前区别不大,单纯的男生宿舍模样,不算整洁也不算邋遢,没有发现任何女生生活的细节,除了窗台多了一盆绿植,茶几上有一个手工的纸巾盒,但此刻这些东西的来源显得无足轻重,她也无意追究了。
徐鸣看汪泉一副视察工作的样子,想起刚刚她突然要来自己这里。
该不会是来查岗的吧?
他倒是坦荡,摊在汪泉旁边,懒洋洋地说,“搜身还是搜房,您随意,但凡有问题你怎么罚我都认。”
汪泉实在受不了男人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天到晚大言不惭的行为,是不是只要没有东窗事发,就永远可以假装无事发生,甚至反咬一口指责别人?
一张皮披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了。
她喝了口水,尽量压抑自己的愤怒,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只能反问:“你没有问题吗?”
“你什么意思?”徐鸣盯着汪泉问。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徐鸣感觉汪泉不对劲,但他不确定她到底想说什么,直起身坐好,问她,“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汪泉觉得这种迂回的对话谈不出结果,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直截了当地说:“你出轨,约人,嫖/娼,这些我都知道了。”
话一出口,汪泉控制不住地闭了闭眼,还有一些更糟糕的,她也知道了……
徐鸣许久没有出声,他直接被汪泉直白到不能更直白的直球打懵了。第一反应是她怎么会知道?第二反应就是要否认。
但汪泉不是傻傻的小姑娘,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爱你或者顾左右而言它就能糊弄过去的,她直接摊牌,必然是有了十足的证据。
徐鸣有一点恐慌。
憋了半天,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在长久地沉默中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知道是真的,但对方默认的这一刻,汪泉还是像被人狠狠地在心脏刺了一刀,但她也庆幸,徐鸣没有死鸭子嘴硬,否则她就真的完完全全瞧不起他了。
客厅只开了沙发顶上的小射灯,淡黄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没有半点温馨,反倒照得人脸色惨白,鬼魅一般。
“所以,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汪泉不想一步步质问,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从何问起。从对方承认的那一刻起,那些动机或者细节,都是她无法也无力触碰的,她只剩两个字可说。
都交给徐鸣吧,他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说完尘归尘,土归土,此生陌路。
徐鸣还以为汪泉这句话是给他挽留的余地,他低垂着头一边坦白一边陈情。
“那都是在国外的事情,我太想你了又见不到你,一起去的同学们经常去红灯区,有一次喝醉了,他们就把我拉过去,我就去了那一次,真的,何况,何况那里是合法的……”
合法这件事给了他一点底气,他一把抓住汪泉的手,被汪泉下意识甩开后又抓着她胳膊道:“我回国之后一次都没有了,真的,说谎我天打雷劈断送职业生涯,如果不是你不在身边,我不可能一时犯傻。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什么样,我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
汪泉摇头:“你觉得我清楚吗?你的这层皮,如果不被扒下来,我根本不知道是假的,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
徐鸣觉得这话太难听,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仍低声辩解道:“我真的是被他们拉去的,我以后不跟这些人来往了。而且你不知道,一个人在国外真的很孤单,何况人都是多面的,难道你偶尔没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吗?不能因为我的一次失误就否认我这个人,否认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吧?”
“那你故意毁坏同学实验成果呢?”汪泉简直颤抖着发问。
徐鸣攥着汪泉的手突然用力握紧,隔着厚厚的外套汪泉都感觉到疼,只听他大喊道:“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那件事早就澄清了,根本就是误会!我是靠自己实力出国的,我如果是故意的,他们还能让我出国?你不信我还跟着别人一起怀疑我?妈的,你是我女朋友还是别人女朋友?!”
说完一把摔了汪泉面前的矿泉水瓶,瓶盖没拧紧,水在电视柜前撒了一地。
在一起五年,汪泉以为再怎么隐忍隐藏,也该了解了一个人的脾性。
她不喜发火,生气也是生闷气或者有理有据发问,而徐鸣也几乎没对她发过脾气,跟人来往都是亲和开朗的样子,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癫狂的一面。
徐鸣出国的名额是博士实验室给的,当时只有一个名额,另一个有力竞争者正是现在同一个办公室的李正帆。
李正帆成绩和履历都非常优异,两人也都即将做出优秀的实验成果,且他的实验难度比徐鸣高,成果比徐鸣的重要。
就在大家都以为名额是他的时候,有一天他的实验室门禁卡丢失,标本都被人为污染。同时有人举报看见徐鸣在教学楼后面的垃圾桶扔掉了李正帆的门禁卡,查了监控果然也看到了,后门垃圾桶环卫工倒得不勤,实验室的人在里面找到了李正帆的门禁卡。
徐鸣却表示自己在倒实验室垃圾,只是门禁卡夹在里面没有注意到,而且他这段时间发现了后面的垃圾桶,因为比较方便,已经在这里倒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说法大家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扔了不止一样东西,一个月内的监控也看到过好几次他在同样的时间倒垃圾。但实验室有保洁清扫,他为什么还要自己倒垃圾?
徐鸣主张保洁来得不够频繁,他习惯自己先倒一次,而且后门人那么少,居然有人刚好看到自己扔垃圾,还能看到里面有门禁卡,未免太凑巧。
到底是有人破坏了李正帆的实验,把他的门禁卡混在垃圾堆里栽赃给徐鸣,一石二鸟;还是徐鸣一个人完成破坏实验加扔卡的行为,刚好被别人撞上,由于实验楼那周换监控中间出现一两天的监控缺失,真相从此不得而知。
为了平息实验室风波,证实只是意外,也必须有人拿着像样的实验成果出国,这个名额最终还是给了徐鸣。
汪泉看到的资料不一定是事情的全部,但这件事事实如何,谁都无法知道了。她只记得徐鸣向李萱宁求救和李萱宁发给她爸爸求情的聊天记录,而她爸,正是医学院院长兼三院副院长。
在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时候,徐鸣向李萱宁诉苦,抱怨,求救,感恩,最后……最后大概就是终成眷属吧。
“我以后不再是你女朋友了,你也不用我信任你了。”
汪泉不想再看闹剧,她最讨厌闹剧,感觉自己是个小丑。
“就因为这些?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和一时的错误?”徐鸣双肘撑在膝上,低头猛揉了几把头发,抬起充血的眼睛看着汪泉道:“该认错的我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我怎么办,我跪下来还是我跳下去,你才相信我?”
汪泉没想到他能越来越离谱,语气坚定道:“不用了,我们分手吧。”
徐鸣沉默一会儿,汪泉以为他就要同意,谁知道他突然顺势跪下,一手拉着汪泉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膝,声音急切。
“我不分手,宝贝,我不想跟你分手,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犯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们好好的,一辈子,好不好?”
说完把头埋在了汪泉膝头,摩挲几下又抬头殷切地看着她,像一只小狗,模样真诚又可怜。
可汪泉不想再被咬一次,她转头不去看他,简洁地重复:“分手吧。”
气氛僵持,屋内只有徐鸣粗重的呼吸声,他盯着汪泉良久,突然狠狠质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分手?你有别人了?”
汪泉已经出离愤怒,她站起来,毫不犹豫道:“我是早该和你分手的,我没有别人,但你,不是有李萱宁了么?”
说完就绕过茶几往门口走,一拉开门,门外站着住徐鸣隔壁的同学,一手拿着一份大大的外卖袋子,一手拿着点心店精致的礼盒,大喊道:“哥们儿你给你女朋友订的点心和烛光晚餐到!今天这队真是排死……我了……”
对方以为徐鸣听见他脚步声来开门,不管不顾说到一半看见汪泉一张死人脸,吓得嘴都哆嗦了……
徐鸣已经追过来,越过汪泉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同学一看俩人脸色都不对劲,讪讪地说:“我在楼下碰见外卖小哥就帮你拿上来了,这点心刚出炉的,你们趁热吃趁热吃……”帮他们带上门赶紧溜走了。
徐鸣被这一打岔,冷静了不少,他震惊于汪泉知道李萱宁的事,但他不敢质问,低头举起左手颓丧地说:“这是你最爱吃的粤菜馆子。”又举起右手:“这是我托他排队买的,他说他女朋友爱吃要去买,我心想我女朋友也爱吃,也要有。”
汪泉看着外卖小票上的菜单,每一个都是她会点的;旁边的点心,又是她爱吃但绝对懒的排队的。原来他刚刚路上鼓捣手机,是在准备这些……
那些愤怒和怨恨一瞬间如浓雾散去,露出了一颗酸疼,破碎的心。
她盯着小票,泪水却不自觉模糊眼眶,过去五年的点滴回忆和昨晚看到的内容来回拉扯,真应了那句歌词——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徐鸣往前一步,小声说:“我知道错了,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汪泉一下子哭出了声,眼泪决堤,她抬起双手捂住脸,徐鸣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脸埋在徐鸣胸口,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曾是如此熟悉和安心,以至于一向讨厌医院的她,爱屋及乌,对医院也有了莫名的亲近。她放任自己在他胸口哭出声,恨恨地锤了他几拳,心中绝望的声音在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过了许久,汪泉哭声渐缓,徐鸣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劝慰:“不哭了,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汪泉从他怀里退开一点,轻轻摇头,再抬头整张脸泛红湿润,楚楚可怜,眼睛里却是坚定的神色,徐鸣看见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分手吧。”
甚至说到一半,眼泪从眼角滑落,但她却没有半点退缩和犹豫,徐鸣看得清楚,也看得心惊。还没有来得及挽留,她已经一阵风似的从怀里消失,只留下敞着的大门和他胸口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