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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君向潇湘我向秦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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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日,这消息传遍半个大京,原是万国花场内一名胡商杀死了一个大京富商,虽然那胡商已被巡检司的人当场抓获,但当日夜里去过花场的人都被传去问话了,邱容等人是一晚没回。
辰方尊刚在京郊道公堤租下一个小庄子,回城后便听到这个传言。
辰方尊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怎样,只是心中暗觉忐忑,她策马向茶行赶去。
比计划提前买下一批茶叶运往城郊小庄子,雇了一对夫妇帮忙看顾两个月。
她感觉,离陇北的叛乱最多也只有两个月了。
季国公府李管事刚从外面回来就见他安排在城郊做事的一个小厮过来了。
小厮:“李管事,账房让我们来告诉你,就是道公堤的那个小庄子,昨儿个有人看中了要租,账房见那人爽利就给租出去了。”
李管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了更好。”
小厮:“谈的价格是一个月八两银子,对方说租两个月一次性结清了,账房让我给您送来。”
李管事只说:“这价格也公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小厮闻言离开了。
李管事匆匆穿过庭院,步子太大显出几分滑踉跄。
季杳正在院中煮茶,见他匆忙进来,呵道:“什么事啊,走这么急。”
李管事:“爷啊,不好,咱家也有人扯进了那胡商的案子里。”
胡商案昨日就传到了季杳耳朵里,只是他没太在意,如今听李管事说起季家有人牵扯进去,登时放下茶盏,看向李管事。
李管事:“……前日晚上季弘大人在万国花场。”
季弘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季氏子弟,但却是季杳手里为数不多的用得上的人,也是季家如今唯一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一直以来也都是季弘几个替季杳出谋划策。
李管事:“前日晚上没回,是被巡查司的人请去了,今日还没回……”
季杳气道:“还不赶紧去打听!”
若是把季弘给牵连进去了,季家就真没人可用了。季杳呆坐在椅子上,等李管事仓惶离去,他方缓缓伸手抹了一把脸……
……
此后,花场胡商案的走向愈发离奇,大京中传言还在扩散之际,聂肃等潇湘学子突然被牵连进案。
起因是巡检司的人查到那杀人的胡商是被聂肃的一个同乡兼同科带进大京的,二人八月在陇东县认识结伴来大京,因此此案顺理成章的牵连到了今科榜眼聂肃。
朝中众人看聂肃,看得不单是聂肃,而是京中潇湘学派的代表人物华盖殿大学士的余琮,还有潇湘郡守洛宓,蛮荆郡守叶汐等人……
于是这桩案子演变得离奇又古怪,终于在宸戈二十二年冬月十五早朝时,有言官弹劾华盖殿大学士余琮。
聂肃因此事一连告了半个月的假,而他那同乡兼同科如今还在大牢里,从刑部到大理寺,来来回回吃了几顿打,聂肃想尽办法捞人,怎料人捞不上来还惹了一身腥。
聂肃别无办法,老师洛宓他是万不敢联系的,只能想办法联系师弟师季月,那同乡和他是发小老家都是云梦,两家祖屋相隔也不过几里路,让他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
聂肃多次派人寻找师季月无果,直到冬月十八日,阿松找到了聂肃。
阿松告知聂肃:“季国公那里将后山给封了,您若想见公子,出城去道公堤。”
季国公知道胡商案牵扯上潇湘学子,聂肃一定会联系师季月,才将他们经常见面的地方给封了。
聂肃让小厮提上给师季月新做的衣裳鞋子,带着一壶酒两斤卤肉向城外去。
大雪是师季月的生辰,前些日子聂肃联系不上师季月,只能现在给师季月补上生辰礼。
马踏霜雪,寒风凛冽,聂肃与小厮一路骑行至道公堤。
此时天空中飘着雪籽,远方劲草枯凄,天地苍茫。
前方的道路逐渐变窄,二人下马,牵着马向小径深处走去。
穿过这片林子,只见一排排的屋舍楼宇出现在视线中。
京郊的道公堤,也是一处繁华地,聂肃的父亲当年赶考时住不起大京内的客栈便是住在这一带。
但这附近有城郊最大的马市,胡商与海帮人往来,也是一处鱼龙混杂之地。
主仆二人在一处矮墙下停下,小厮上前去敲门,聂肃微侧过头看了看穿过墙面的竹叶松枝,目光看向院内,隐约瞥见院中两只白鹤。
没一会儿身披灰色裘衣的师季月从屋中走来,聂肃有些憔悴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一抹和煦。
“师弟。”他站在矮墙外喊道,抬了抬手臂,又垂下了。
师季月笑着走来,当竹叶松枝遮挡住他的脸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聂肃:“找了你好一阵,都不知你去哪了,你的生辰也给错过了。”
师季月笑了笑:“师兄知道我不喜欢过生辰的。”
聂肃:“不管生辰过不过,牛肉面总是要给你补上的。”他说完看向小厮。
小厮笑道:“师少爷,我去厨房了。”
师季月:“你去吧。”
聂肃解下披风放在一边,师季月给他倒了茶。
师季月:“师兄坐吧。”
二人坐下,师季月将施儒林的境况了解了一番。
聂肃:“他会试落第后就想着出关走走,又在陇东结交了朋友,他生性纯良,我敢担保,阿月,他一定是被人害了!”
“老师说我们在外边与同乡同科相互照拂,这样才能长久,我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今日他有难……”聂肃有些低落。
师季月也是好结交之人,但今日这施儒林的案子,他没办法立刻给出解决办法。
师季月看了看门外,门外寒风依旧凛凛,天色阴沉沉的,但雪籽未再落,他叹道:“师兄既已告假了,随我去几个地方查一查此案子。”
聂肃闻言急道:“好的阿月!”说着便站起身去取披风。
胡商案里死的人是大京有名的茶商富户,盛马茶行的大掌柜马大春。这人即使没见过,也会觉得有些耳熟。
而杀人的胡商恰好也是做茶叶生意的,但胡商说他不认识马大春,当日也是与马大春发生激烈口角后杀人。
施儒林及在场的观者也作证凶嫌与马大春不认识。
说不认识,但凶手与死者又是同行,别人信,师季月只觉得古怪。
聂肃看向师季月:“师弟有办法去躺大牢见一见那个胡商吗?我听你分析后,隐约觉得此事不简单。”
师季月凝眉,宣禄王不想管此事若是去求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他想了想:“师兄,我们可以找余大人。”
聂肃惊呼:“余大人?!余大人都因此事被言官弹劾了!定是介怀我们去找他……”
师季月:“正因如此,余大人或许更想知道这案子背后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若是查不清楚等待他的不止是弹劾。师兄带我去,我来与余大人说。”
聂肃也想不出来其他办法,而且大京之中他们人微言轻,能求的人不多。
“师弟,我带你去找余大人。”他说着翻身上马。
师季月正转身之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而过。
“师弟?”聂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骑马远去的背影,他皱了皱眉,这身影怎么有点眼熟。
师季月扯过马缰:“师兄带路。”
辰方尊刚才来的那个方向也是刑部?
可辰方尊去刑部做什么?
临走之际,聂肃瞥见师季月的神色又难免看了一眼远处的街口,心道:方才那人阿月是认得的,可那人也是从刑部方向来的,莫不也在打听胡商案?
华盖殿大学士余琮的府邸在大京南面。
师季月与聂肃去的时候,见有几人刚从余大人的府上出来,他们都觉得眼熟,想必是余大人的学生,也是潇湘学子。
既然是同乡,难免多聊了几句。
几人对施儒林的事都感到惋惜,甚至有人说施儒林此番可能会被除籍。
几人都劝他二人:“二位还是请回吧,余大人也没有办法,如今弹劾的折子还没被撤,大人都被迫称病不上朝了。此番这案子怕是帮不了了……”
闻言,聂肃已心生动摇,却见师季月道:“来都来了,定然是要进去拜会的,登门不入岂不是更无礼。”
几人点头,说得也是,他们拱手作揖:“二位公子先请吧,我等告辞了。”
被余府管家领进屋内,师季月终于见到了这位潇湘学派的领路人。一个两鬓斑白,老态龙钟的人,一身在官场中沉沉浮浮数十载的气息。
聂肃将手中礼品放下,随即对余大人行了礼,又转身介绍自己的师弟。他见余大人虽然谎称病了,看着也比没病好不到哪去,听他介绍完了,好半天才从书案上抬起头来。
洛宓的两个学生,余大人只见过这个大的,这个小的……
余琮颤巍巍的起身,一旁的管家连忙去扶他,他却推开管家的手,缓缓走了过去。
余琮的目光绕着师季月一圈又一圈。
余琮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脾性不合他的脾性,余琮是圆滑事故的是懂得暂避锋芒的,可这年轻人不是。
可是,这不妨碍余琮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一身气度。
至少他年轻时没有这样的气度,不,他一生都不曾有这样的气度。
余琮很在意,这个年轻人这样的气度是如何来的……
他们的一生谁不是汲汲营营,被权贵压弯了腰,却又疯狂的追逐着权力。
——这样的年轻人让人忍不住想敲打,也忍不住嫉妒。
余琮似乎有些明白洛宓为什么藏着这个小子,洛宓并没有让这孩子早早进入官场啊。
余大人咳了几声,沙哑的声音叹道:“你二人也是为了施儒林而来吧。”
聂肃再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后道:“大人,儒林与学生是一处长大,他此番虽然会试落榜,但大人知道他乡试拿了魁首,我相信他日他一定能考上的,若是因为胡商一案牵连至被科举除名,这实在太让人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