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狼君》叶阿绫

20、小姐是光

　　琳琅看似镇定的出了茶肆，没多久步伐便快了起来。她没有了逛的心思，只想赶紧回去。

　　她越想越气，一是因这些人说话难听。二是因这些话都被沈骁听到了。

　　沈骁知道自己主子生气了，刚才也是忍的辛苦，便主动走到她跟前宽慰着：

　　“今日那三人所言，小姐无需放心上。”

　　琳琅停下脚步，抬眼看他：“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那句贵妾，虽然声音小了点，却还是被自己听到了。

　　她估计沈骁也是听到后才起身阻拦的，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他。

　　沈骁看着琳琅脸色难堪，心想一个女子被人说成这样，定是不想让人听到的。

　　他虽也不满那些人说的话，尤其将小姐比做贵妾，却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奴会忘记今日听到的，看到的。”他低头说完，便重新回到琳琅身后。

　　琳琅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言不发的回了宅子。

　　自打那日枇杷树下后，已经过了将近半年了。

　　这半年琳琅愈发觉得，自己对沈骁关掉心里的开关是正确的。

　　沈骁来陆宅已经快一年了，做自己的护卫也有大半年的光景。

　　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多余的心思，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现出色的护卫，对她忠心，做事也谨慎仔细，从未有任何越矩的行为或言语。

　　现在想来，他那句“一辈子”只是表忠心罢了，却让自己丢了神。

　　琳琅庆幸沈骁不喜欢自己，这样她那点被颤动的心思便也能落下来了。她已经习惯了沈骁陪伴，习惯了锁住心里的开关，却时不时还要被他影响着。

　　她今日的火气，比起那些话难听，更多是因为在意沈骁。

　　她第一次关注沈骁的看法，很想问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在他眼里，自己也是只配做贵妾的程度。

　　而她也意识到，自己头一次的自我怀疑，竟是因为对一个人的在意。

　　她也知道，沈骁就算这么认为，也不会给自己说真话的。

　　而自己想问的话，也是不能问的。不管是因为自己的自尊，还是为了以后，她都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沈骁今晚与另一位护卫一起当值。

　　夜深的时候，他照例巡视整个陆宅，查看是否有异样。

　　如今已是深夜，众人基本上都睡了。沈骁巡视到琳琅这边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书房亮着灯，主屋确是黑的。

　　他来陆宅这么久，没遇过这种反常的情况，思索后还是敲了下书房的门，就听到琳琅问道：“谁呀。”

　　“小姐，是奴。”

　　琳琅一打开门，沈骁就看到她的脸颊有些红，也闻到了她身上有酒的味道，不由朝里面看了一眼。

　　书桌上放了一个小坛，坛上有“桂花酿”三字。旁边便是一个小酒杯。

　　沈骁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藏下的酒，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大半夜喝酒。只能劝道：“小姐还是早点歇息吧。”

　　“陪我喝一杯吧。”她不打算听他劝诫。

　　“奴今晚当值，也从不喝酒。”

　　“进来。”她不想听他找什么理由，直接命令道。

　　沈骁怕小姐喝酒的事情被发现，也只能进了书房，关上门。

　　他看她神志似乎是清醒的，便问道：“小姐喝了多少？”

　　“不多，两杯。”琳琅坐在书桌前起身给他也倒了一杯，“陪我喝一杯吧。”

　　沈骁看着琳琅用自己的酒杯倒酒，然后直接推给了他。

　　“小姐。”沈骁低头顿了顿说道，“奴去找个杯子。”

　　然后便准备起身。

　　“坐下。”琳琅闭了闭眼，感觉头有些晕晕的了。

　　沈骁只能照做，

　　琳琅反问道：“怎么，我用过的杯子你嫌脏吗？”

　　沈骁觉得小姐平日是不会问这种话的，抬眼一看，她神色似乎有些倦怠了，脸上的霞光也更明显了。

　　“奴是怕小姐嫌弃。”他注视着她不似往日的神色，轻声解释着。

　　“喝。”琳琅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催促道。

　　沈骁只能拿起琳琅的酒杯，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一股刺辣敢从喉咙里烧灼出来，让他不由咳嗽了几声。

　　琳琅突然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样，兴奋的冲他拍手问道：“是不是觉得很难喝，我刚才也是这个样子。”

　　沈骁咳嗽完，不明白她为什么跟个孩子一样兴奋。

　　但他仍是苦口婆心的劝诫着：“奴要去当值，小姐也不要喝了，早点歇息吧。”

　　说完便起身准备帮她收起酒坛子。可手刚碰到酒坛子，就被琳琅一把抓住胳膊。

　　“沈骁，你好大的胆子。”她边制止边冲他笑着，“我不开心喝个酒，你还拦起主子来了？”

　　“酒伤身，奴甘愿受责罚，只是小姐不要喝了。”

　　沈骁松开坛子，琳琅却始终没有放手。

　　“帮我倒一杯，我就不罚你。”她将酒杯又推到沈骁跟前。

　　“那小姐就罚奴吧，奴不希望小姐喝下去了。”

　　沈骁看她脸色红晕似乎越来越重，说话似乎也有些轻飘飘了。

　　琳琅松开他的手，直接拿起坛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喝了几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脸上红晕越来越重。

　　沈骁从琳琅手中夺过杯子，将她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怎么，生气了？”她笑了笑，又倒了一杯，“你生什么气呀。”

　　说完又准备喝几口，却又被沈骁拿去喝了个干净。

　　沈骁不喜欢喉咙这种刺激感，更不喜欢让她喝酒。结果主子就好像故意惩罚自己一样，这样倒了好几杯，喝得他头都有些发晕了。

　　他知道自己小姐早就有些晕了，倒酒的时候手都有些颤，终于在给他倒到第四杯的时候，手上失了力，酒坛一个倾倒，里面的酒酿顺着桌子蜿蜒流到了地上。

　　“喝不成了。”琳琅耸耸肩，迷迷糊糊的说：“虽然也不好喝。”

　　“小姐歇息吧。”沈骁感觉自己开始头痛，但脸色还没有像她那样泛着红。

　　琳琅点了点头，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闭着眼说了句：“我头好晕。”

　　等努力往前跨一步的时候，整个人却像是失了力，身体有些发软，只能抓住桌角支撑着。

　　沈骁急忙过去扶她，就看她指了指书房的床，闭着眼说：“今晚我睡那。”

　　他扶着琳琅，小心翼翼的往床边走去，就听她迷迷糊糊的问了句：“沈骁，你跟那些男人想的一样吗？”

　　琳琅到了床边坐下，她头倚在床沿上，又自言自语道：“我有那么不堪吗？”

　　沈骁感觉头痛，意识却始终清醒着，“小姐是因为今天那些话才喝酒吗？”

　　琳琅双眼失神的点点头。

　　她白天的时候只是生气，到晚上的时候却开始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比别人性子外向些，不喜欢拘着，不喜欢看他们说的那些书，就被说成了无才无德，还上纲上线到了贵妾的份上。

　　她想了一晚上都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除了兄长，在别人眼里就这么容不下吗？

　　“贵妾？我呸。”她两眼无神的骂道。

　　沈骁知道她生这个气，但看她晕晕乎乎的，还能有精力翻个白眼，看着她红着脸骂人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小姐不值得为这些话生气。”沈骁俯身温声说道，“小姐在奴看来是极好的。”

　　“极好的？”她似乎觉得沈骁是在敷衍自己，便转过头斜眼瞅着她，“有多好？”

　　沈骁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站在琳琅旁边思索了很久。

　　“看吧，”琳琅像是抓到一个撒谎的孩子那样拆穿他的谎言，“想了这么久，一个优点都没想到，骗人都不会。”

　　沈骁不紧不慢的低头回道，“小姐的优点有很多，奴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明小姐的好。”

　　短暂的停顿后，他说了句，“小姐是光。”

　　琳琅没太听懂这个意思，微微坐直了身子。

　　“世人希望女子既美丽，又像水一样的温柔顺从。”沈骁猜到了她的烦绪，“但小姐本就是光，无需像水一样约束自己。”

　　琳琅晕乎乎的听他说这话，微微歪了下头：“光？”

　　“奴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小姐就是光，看到小姐奴才知道该往哪走，又该怎么做。”

　　沈骁知道她已经开始神志不清，醒来后定也不会记得他说了什么，才敢稍显直白的对她倾诉。

　　“小姐。”沈骁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单膝跪地的抬眼看着她。他温柔的声音像是有力量一样，轻轻的涌到琳琅心里。

　　“他们以为的疯癫，其实小姐想让奴活着的那份心。他们说的无才无德，只是小姐不喜闺中带来的偏见罢了。”

　　琳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像只小白兔。

　　她其实已经意识不清了，心思都放在看沈骁温柔的眉眼上。

　　这男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呀。

　　沈骁看出她已经开始犯迷糊了，便笑着问了句：“小姐听懂奴想说的吗？”

　　琳琅诚实的摇摇头。

　　“奴想说的其实很简单。”他眼神愈发温柔，“小姐洒脱，勇敢、善良，就该像光一样自由，无需在意别人看法的。”

　　琳琅似乎终于听明白了。这话甚得她的心意，她眯着眼有些傻笑的看着沈骁。

　　她虽有些晕乎乎的，却也觉得沈骁似乎从未主动说过这么多话，每一句就好像有种能量一样，会流进心里。

　　琳琅喉咙开始有些发涩，双眼也开始微红。

　　她看着沈骁哑声说道：“沈骁，你知不知道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