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书信 ...
-
沈骁在张宅门口便冲琳琅说：“这个宅子是你与他的回忆，我不应该贸然闯入。”他看了眼王献：“你跟她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有事叫我。”
琳琅明白沈骁的心意，点点头带着王献进了里面。
王献是第一次进张大夫的宅子。他的宅子跟陆家一样，也是基本烧成灰烬了。而物件更是不用说，基本也已被掠夺完了。
宅子不大，但也能看出来以前也是用了心思的，院里也放了一个秋千，同样都被烧的面目全非。
琳琅走进每一间房，便想到了与他的回忆，也想起了鹿城屠杀前那几日，他们在这里担惊受怕的样子。
他带着王献走遍每一个屋子，看着、想着、回忆着，然后将需要安顿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到后面也打算跟陆平一样，整理好交代的内容，一并给他。
看完整个院子，琳琅带着他从另一个门过去，走到医馆前面。
医馆也已经破败不不堪，尽是烧毁的样子，门上早已挂满了蜘蛛网。
王献将蜘蛛网扯开，站在一旁等琳琅开门。
琳琅推门进去，里面还是同样熟悉的布局，但也变得空荡荡。张之初的医书也已烧成灰烬，整个室内的墙壁都一片漆黑，桌子也烧的发黑。
她还记得当初他们躲在医馆里，两人紧紧相依。互相安慰着，更多的是他在安慰自己。
然后便被人放了火，最后被赶在外面，等那群里在洗劫完钱财后，又开始新的噩梦。
“张子初的宅子，还有这个医馆，修缮的时候也麻烦你盯一下。”她有些哽咽，“虽然他人不在了，但医馆，宅子要是也都没有人管的话，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陆姐姐放心。”王献实心实意的说，“不管是陆宅的人，还是张大夫，都是对王献有恩之人，王献在鹿城一定会好好守着的。”
琳琅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善良，就像张之初那样。
“那你再帮我做件事吧。”
王献按照琳琅的要求，跟她一起回了后院。
在一棵烧黑的树下面，琳琅指定了一个位置，由王献用工具将树干旁的土挖开。他按照琳琅的要求不断的向下挖着，等挖到一个盒子的时候就停下来。
王献忙碌了一会，便感觉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他蹲下身，将土拨开，然后用力取出了那个盒子。
“陆姐姐。”他将盒子递给琳琅，虽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是重要的东西。
“要没什么事的话，王献先出去，与沈大人一起在外面等姐姐。”
琳琅点了下头，王献便退了下去，轻轻合上了门。
她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没有立马打开那个盒子。
盒子里是张之初留给他的一封信。
他曾告诉过自己，两人要是扛过去了，便无需打开。要是没有扛过去，有机会琳琅便可打开这封信。
她一直没敢回来，因为记忆太沉重，她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直到快四年的时间过去，听说鹿城有了变化，她才敢来看看，才敢来拆这封信。
她不知道张之初会在信里给自己说什么，但她觉得一定是些温柔的话。
琳琅没有立即拆开这封信，而是站在院子里，看着这棵已经烧毁的树，轻轻与他倾诉着自己想说的话。
“张之初，已经快四年了，你已经离开我快四年了。”她叹了口气。
“我与沈骁成亲了，你会不会生气呀，说我都没有给你好好守过寡，或者觉得我不应该嫁人呀。”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女子，我是一个爱自己，会让自己努力往前走的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努力往前看的，带着与你的回忆。”
“因为你我才有了嫁人的想法，我才觉得我敢在这个时代与一个男人成亲。与你成亲的半年里我真的很幸福。你是那么的好，包容我，纵容我，永远都是笑着看我，我甚至有时候都会问自己，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让你想娶我这个在鹿城里没什么好名声的女人。”
她哽咽着，红着眼眶：“我很遗憾我们没有孩子，真的很遗憾。所以从我决定嫁给沈骁之后，便不想再有这种遗憾了。”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孩子，他说你以前救过他，他说他想成为你这样的大夫。”琳琅终于笑了一下。
“我当时真的很开心，我突然觉得，你在这个世界没有完全的消失掉。我希望他可以成为像你一样的大夫，可以像你一样帮助更多的人。”
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我爱沈骁，也很想你。我可能很多年都不能来看你，但你的医馆、你的宅子我都会护住，你也会在我心里一辈子。”
琳琅说完以后，鼓起勇气，缓缓打开那个盒子。
随着卡扣响了一声，里面是一张随着岁月有些发黄的纸。
她微微颤抖的打开信，看到了熟悉的字：
-----
琳琅，
若你能读到此信，说明我定不再世上了。
与你成亲半年，我很幸福。因为有你，我才知道世上除了行医救人外，也是可以体会到其它乐趣的。你陪我的半年，我很开心。很抱歉没有护你到最后，也遗憾没有与你一起白头到老。
如今读到信的你，定也是遭受了坎坷。我不知道你现在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与你爱的人共结连理。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路，自始至终我都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永远都像我记忆中的琳琅那样，坚强又勇敢，自在又洒脱。
你无需念我，既然活了下来就好好感受这个世间，享受人生的快意。
愿你余生顺遂，平安无忧。
张之初
------
“张之初。”琳琅读完信，眼眶又湿润了起来，“你这人永远都是这么温柔啊。”
“可我要是真那么听你的话，就不是陆琳琅了。”她折好信，将它放入盒子里，“我会好好活，也会想你一辈子的。想让我勿念你，你做梦去吧。”
她带着盒子走出了张宅，临走前看了那棵树，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
王献站在沈骁的马车身边，颇有同理心的想着一个问题。
沈大人现在在想什么？
毕竟陆姐姐去了张大夫的宅子，不知道沈大人会不会介意。
想到这里，他时不时的瞟沈骁一眼。
沈骁坐在马车前，早都觉察到他一直在偷瞄自己。
在他又一次偷瞄的时候，沈骁侧过身对上他的眼神，直言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王献耳根一红，觉察到自己失礼了，憋着不敢说话：“没，没有。”
“你知道我娘子与张之初的关系吗？”沈骁直接给他点破。
王献低着头点点头。
“所以你刚才不停的看我反应，是在想我怎么看这件事吗？”
王献耳根更红了，还是点点头。
“张之初是我娘子重要的人，对我来说也是我的恩人。”
他对张之初的保护一直心怀感激。
“重要的人是没有办法忘记的，能往前看便已是人生万幸，我能娶她就很满足了。”
沈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或许是因为他没了双亲像极了自己，又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表现出的关心也是一种善意。
他便就这么告诉他了，然后看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随着一声关门声，沈骁就看着琳琅带着一个盒子，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沈骁。”她的嗓子还是有些沙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这个盒子里是张之初给我的信。我想留着它，想要入土了也带着它，我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会不会很过分啊。”
“重要的东西，应该留着。”他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温柔说道。
“不只是这个东西。”她想了想认真的说，“你送我的东西，以后入土我也得带着。”
沈骁笑着将她扶上马车：“娘子，你的心意为夫知道了。我们活着先不考虑入土的事了，好不好？”
王献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觉得沈大人当真是疼陆姐姐。
他相信那句娶她就很满足定是真心的。也不由觉得，大男人就应有如此胸襟。
王献虽年纪轻轻，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但现在他对这位大人的评价更高了。他以后也想成为他这样，能让人觉得心安，可靠的人。
众人重新在陆宅汇合后，便一起去了王献说的万民祠。
万民祠果然与王献所言，是个很大的祠堂，一看便是新修缮的。
踏过台阶走进去便看到四周的墙上都摆满了灵位，还有和尚在里面坐着闭眼诵经。
琳琅与陆平各做了一个灵牌，一个是给张之初，一个是给陆宅的人。
做好后便按照祠堂里人的指示，放在了新的位置上。
众人一起在祠堂里再次叩拜，也算是祭奠鹿城的所有亡灵了。
与琳琅他们一样，时不时的也有人进来祭奠，整个祠堂寂静而肃穆。
离开之前，他们与很多人一样，拿出了一些钱财捐到祠堂的功德箱，只愿这里香火不断，只愿逝者安息。
从祠堂出来后，接下来的一两天，陆平便买了些纸笔，与琳琅一起在马车上将修缮准备的事宜写好，又在新的官府进行陆、张两家的认领后，便找了修缮的师傅，交代好了王献后续的事情。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三天，众人也打算离开。
琳琅走之前将一笔钱放到王献手上：“学费已经给你教过了，这个是你自己生活的费用，你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不要忙着去干粗使了。”
“这个有点多了，陆姐姐。”他看了看琳琅给的钱，将钱推了回去，“我很少花钱的，也不用买很多吃的。”
“你年龄太小，多吃点东西别饿着自己，以后才会有一个好的身体。”琳琅将钱又推给他，“你在学堂跟前找个屋子住下，吃好穿暖了才能好好读书，我府里，还有兄长的住处都告知你了，以后有事情记得给我写信。”
王献朝三位行礼道谢：“谢谢三位，三位是王献的恩人，定好好读书，不负众望。”
琳琅这几天观察他做事认真，心思也细腻，不管他以后做什么，应该都是能成材的。
她对这位少年的预期也没有那么重，只觉得是顺手帮了一个孩子，让他跟沈骁一样有个读书的机会，以后有善心做善事便行了。
可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后面在学堂里表现出色，学业结束后，便在之前他们去的那个医馆里当了伙计，正式拜那位大夫学医。
多年后，他以极好的天赋，超出常人的努力，还有一颗济世救人的仁心，成了一位不输于张之初的名医。
他学成的时候与张之初年龄差不多，琳琅觉得这或许是天意，便让他经营了张之初之前的医馆。而他从始至终也兑现着自己的诺言，在鹿城帮他们维持好宅子，在张之初的医馆续写着医者仁心的故事。
但这已经是多年后的事情了。如今没有人知道他以后的命运，包括他自己。
他们返程的时候，便打算把王献送到学堂附近，然后直接回兴平。
鹿城街市上的人虽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但零零散散也开始有店铺营业，街上的小摊贩零零星星也能看到一些了。
沈骁本来驾着车一直目视前方，却在路上感觉马车似乎速度慢了下来，慢到可以看清楚路边的摊贩卖的什么东西，甚至能看清楚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等他经过一个少女摊贩跟前的时候，就听到那女子用清脆的声音问道：“公子，给您夫人挑个配饰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书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