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布丁》光以太

4、金色的梦

　　李云的父母相互推辞责任的丑恶样子在我的脑中深深刻下，最后张姐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怒斥他们为人父母的种种不配，张姐情绪越来越激动，她开始咳嗽，最后说道：“我出钱把李云买来，我给她下葬！”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我的作业一丝未动，我整日无所事事，盯着被雪摧残的耷拉着脑袋的向日葵。张姐不时来喊我去她家吃饭，我都没有去，所以最后她干脆把饭端了过来，鸡蛋饭上放着肉。

　　我还是没有吃。

　　现在我的妈妈来电话了，就变成了张姐去接。

　　张姐告诉我，我的妈妈20号那天回来，回来待三天，第四天的早上走，也就是团圆饭吃完后就要急匆匆地走。

　　“至少能一起吃个团圆饭了吧。”我说。

　　第二天，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了布丁嚎叫的声音，我睁开双眼，起身，打开门，呆滞地看着门口站着的林飞轩。

　　大雪在他身后怒吼，林飞轩的发上沾着雪花，脸上也冻得有点发红，他笑了起来，阳光灿烂的样子打破了大雪笼罩下的死寂。

　　“不邀请我进门吗？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呢。”林飞轩提起一个大盒子，神秘兮兮地说。

　　我承认，我看见林飞轩的笑脸，心里沉痛的伤口一下子减轻不少，我跟着他的笑容，开始逐渐露出一点微笑。

　　我让他进屋，然后关上门，这样，风雪就无法打扰我们二人间的对话。

　　我坐在桌子边，看着林飞轩一个个从箱子里拿出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一个铁塔，林飞轩说这是埃菲尔铁塔，在法国，一张中国的地图，一本世界奇观杂志……最后拿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模型，像蜻蜓。

　　“这是飞机，坐在里面可以在天上飞。”

　　“天上飞？就靠着这个？好小……”我不由地惊叹起来。

　　看着我没见过世面而惊讶的样子，林飞轩得意地笑了笑，卖着关子说：“我先不和你说它到底有多么神奇，等你考上市一中，你可以趁放假时去哪里的图书馆里找找书籍，考上好大学你就可以去大城市，说不定就能见到真的飞机了，真的飞机可大了，比这个模型大几百几千倍都不止。”

　　“那还能到天上飞，好神奇……”我看着手心里小小的模型，感叹着。

　　“对了。”林飞轩拿出地图，指着西藏的那个板块，说，“这里是西藏，是西行朝圣的终点，拉萨就在这里，这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去这里，说不定一道圣光突然间出现，然后你就看见你的那位朋友变成了头戴光环背长翅膀的天使。”

　　虽然想起李云心里有些难过，但林飞轩这样的说法确实让我心里好受了些。

　　“那我也能见到爸爸，他也会头顶光环，背长翅膀。”我说。

　　林飞轩装作深沉的样子朝我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用手捂着耳朵，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倾听什么，过了一会儿开口，压低了声音说道：“嗯嗯……张雨彤，我等你有出息了就来拉萨找我，爱你的李云。”

　　“哈哈哈哈……”

　　“李云的声音才不是这样的……”

　　我笑着擦去流下的眼泪，一边笑，一边哭，林飞轩就坐在旁边微笑着。

　　我妈妈回来的前一天，林飞轩敲响我家的门，神秘兮兮地拉着我去了村里东边的小卖部，买了点吃的，林飞轩又带我去了小卖部后面很远的一处废弃仓库。

　　林飞轩说：“这个谷场从我出生起就有了，我上小学时它还在工作，等我上初中后它就空了出来，后来变成了我和我朋友的秘密基地，许多人都忘记这个地方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心情差了的时候就来这里叫叫喊喊，踢踢小石子发泄一下。”

　　我将一颗石子踢了进去，石子撞到墙面，清脆的声音在仓库里回响，我感觉很神奇，就又踢了几个，踢着踢着，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心情变好了些。

　　“学会发泄情绪总比闷着强。”林飞轩边吃糖边说，“当然除了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嗯。”我点头。

　　我踢了半个下午的石子，踢了歇，歇了踢，最后实在没力气了，才躺在石头上大口喘着气，在冬日暖阳温柔地照耀下，我的心大概是释然了。

　　我大笑着，为我释然后的人生而举杯。

　　我的手拱起，对着太阳，阳光在我的指缝里闪闪发光，它已经被灌满了。

　　我和林飞轩因为水喝完了，所以返回小卖部打再买两瓶水。刚一进去我就看见有三个无所事事，惹人讨厌的男人坐在那里抽烟。

　　这是村里有名三个的单身汉，长得又丑还好吃懒做、喜欢沾小便宜，听说以前有前科，别人给钱就去犯罪的那种。

　　“有钱，我有钱，快给老子拿一瓶宝子。”

　　头发稀少，嘴的右上角带颗痣，不停吆喝老板拿出啤酒的矮小男人叫顾望龙。他右边的贼眉鼠眼，看上去从来没睡醒过的瘦男人叫赵峰，左边的一脸横肉的男人叫赵泡。

　　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皮衣，坐在椅子上，弓着背。皮衣上面沾着灰和泥巴，看上去脏兮兮的。

　　赵泡一看见我，就从椅子上下来，对我动手动脚。

　　“哟，小丫头，长得真俊俏。”

　　“是啊，你长得可真是丑。”

　　林飞轩挡在我的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泡。

　　“你谁啊？你和她什么关系啊？长这么俊俏是想骗妹妹去啊？”

　　“我是林飞轩，她是我妹妹。”林飞轩理直气壮地说。

　　赵泡看着林飞轩嚣张的气焰，踹起拳头就想打他，赵峰急忙拉住他，说：“你这个王八蛋子的赵泡，这是林飞轩，村里考上重点大学的那个。”

　　“什么玩意儿，重点大学了不起啊？老子揍得就是重点大学的人，赵峰、顾望龙，给老子上！”赵泡再次踹起拳头，顾望龙直接一巴掌打了上去。

　　“重点大学那是国家罩着的人，嘴巴放干净点，到时候再进局子我们就要挨枪子了，王八蛋的，走了。”

　　顾望龙拿着宝子把赵泡拉走了。

　　赵峰一个劲儿地对林飞轩道歉。

　　闹剧结束了，我站在旁边听的那是一个难以置信，在林飞轩的身后，我看着他好看的手紧紧捂住我的手腕时，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你真厉害，上了重点大学就是被国家罩着的人了吗？”我兴奋地问。

　　“哈哈哈……”

　　夕阳下，林飞轩坐在石头上，把玩着刚拽的芦苇条，说：“其实每个公民都是被国家罩着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说我上了重点大学就被国家罩着了，我都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了，哈哈哈哈……”

　　“我也被国家罩着吗？”我问。

　　“对呀。”林飞轩看了看面前闪着金黄色光芒的河面，沉思了许久，转头看向我的时候，他的眼睛无比明亮。

　　金色的斜阳将他笼罩，周围的芦苇在他身边伏倒，他就像一幅画，一幅代表了梦想与自由的画。

　　“张雨彤，学着离开这里去更远的世界看看吧，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腐败不堪。”

　　“我会的！”我说。

　　我想，我此刻也被阳光笼罩着的吧，因为在林飞轩的眼中我的倒影，是在金色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