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Round 1 ...
-
颜西因呛了一下。
他并非因一百万而震惊，也无意去细究理由。
呛着是因他不料万元以上礼物的打赏音效是打雷声，且是短促爆发力强的炸雷。
是以他正一面挥手，一面低头舀起最后一点奶油，耳边猛地“嘭”一声，骇他一跳。
于是颜西因狼狈地咳嗽着，去端桌边的柠檬水喝。
多年哮喘形成了连锁反应，他一咳嗽，头就会晕得厉害，手上不稳便碰歪了镜头。
从镜头偏转角度来看，那一秒他露了脸。
下一秒颜西因将镜头扳回。
电光石火间而已，何况镜头这么晃动，他觉得即便自己露脸也不会很清晰。
他回头看了眼观众人数，二十个。
下播之前，弹幕只飘过去几条“宝宝再见哦”“小蛋糕明天见哦”，应是无人注意到，便更不在意。
他一咳嗽厉原北便跑进来。
大约厉原北以为他哮喘发作，照顾他十八年都形成条件反射了，身体比思想更先一步——厉原北迅速将窗户开得更大，再解开他前两颗纽扣，把抱枕塞他怀里让他身体前倾。
万托林也拿在手中，一旦状况不对便要给他喷上。
好在颜西因只是呛了一下，坐在窗边吸着新鲜空气，不多时便缓过来。
厉原北眉头紧锁，严肃道：“那男的做的蛋糕不好，以后不买了。”
颜西因：“……？”
他也严肃道：“小蛋糕有什么错？”
衣领一开，正便于厉原北指腹摩挲他锁骨，男人低声道：“是那男的的错，他做的蛋糕不吉利。”
颜西因拍开他的手。
厉原北没再伸手过来，但脸压了下来，嘴唇覆住他清峭纤薄的锁骨又舔又咬。
颜西因：“。”
真是病得不轻！
--
颜西因日日买小蛋糕，“岑从野”便日日都来看直播。
打赏金额也是一笔比一笔大。
于是颜西因的吃小蛋糕直播日日挂上平台热门榜，直播间观众数也呈指数型增长。
但毕竟是小平台，因此上限很低，也并未出圈。
颜西因本不打算开口说话，每每有人送礼物，他都是打字致谢，或许直播间的观众们会觉得他是社恐或者哑巴。
然而后来，“岑从野”的ID都改成了“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单笔打赏加到八位数。
小蛋糕颜西因只得在某日将蛋糕叉一搁，道：“谢谢‘岑从野’的礼物，但是我不玩pk，只是在吃小蛋糕的时候无聊才随手直播，也无所谓热度，而且我只会直播一小段时间，我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不再爱吃这一家的小蛋糕，但那时我也就不再上线了，你们之后可以把钱留在其他地方，之前打赏过的如果需要退还，我也可以操作。”
彼时颜西因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周岁，这平台强制实名且对用户消费有年龄限制，未成年禁止打赏，除非对方是偷偷登录家里大人账号的小孩，不然都比颜西因大。
但颜西因不清楚“岑从野”的性别，因此并无“哥哥”或者“姐姐”的后缀。
弹幕里密密麻麻飘过一片“宝宝不要啊”“我的小蛋糕呜呜呜妈妈没有你怎么活呀小蛋糕你带我走吧小蛋糕”“宝宝声音太好听了妈妈坠入爱河了”“宝宝不吃小蛋糕可以唱歌吗呜呜呜或者纯聊天也好宝宝呜呜，妈妈不能没有你”……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我是男的
颜西因：“。”
他并未顺势说“谢谢岑从野哥哥”，只是如往常一般对着镜头挥手告别。
甜品店店主的确没能打破一月保鲜期定律。
但并非因为他给予颜西因回应，而是颜西因一下车目光便锁定小蛋糕，每每等提着包装盒上车之后才想起还要追人。
颜西因不会觉得懊恼，只会想“那就明天吧”，然而总是明日复明日。
直至他吃腻了那一家的小蛋糕，发觉找不到其他理由去找店主，这段喜欢也便不了了之。
“小蛋糕”的个人简介改成“以后不直播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v^”后没几分钟，“岑从野”便发来了私信。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以后不直播的话，能加个微信吗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宝宝
颜西因：“。”
尽管他已经习惯于“宝宝”这个称呼，但这是“岑从野”第一回这么称呼他，还单独发一条。
【小蛋糕】：我只是不直播，账号不会注销的，可以直接把这个当微信用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好
【小蛋糕】：你之前送了太多礼物，我退给你吧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不用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我钱多得是
颜西因：“。”
似是察觉措辞不当，对方立即发来解释。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钱留我手里也是浪费，宝宝给自己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和发卡吧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买房买车也行，不够的话跟我说，打给你
【岑从野（小蛋糕多吃点小蛋糕）】：不直播了还会天天登录吗
【小蛋糕】：会的
略一停顿，颜西因还是发了语音过去。
清凌凌的声线经过数字介质削弱后仍然动听至极，接收语音的一方将这三秒钟循环播放了几百遍都丝毫不厌。
——“谢谢岑从野哥哥。”
然而颜西因没有做到不直播还天天登录，事情一多便会忘记。
最后一次，他间隔三个月才打开网站，却发现已无法登录。
……互联网大潮下，朝生暮死也是寻常事，那个名为蓝穗直播的小平台，不知何时停止运营了。
岑从野的打赏被他存在账户余额里，并未提现动用，这一倒闭也不晓得进了谁的腰包。
不过即使未倒闭，颜西因也仅仅露了一秒钟的脸还很模糊，只说过一段话和一句语音，声线途经话筒设备数据后也已失真，与面对面听起来有明显差别。
即便眼前人正是打赏的“岑从野”，要找“小蛋糕”算说话不算数的账，也几乎不可能认得出来。
退一万步说他认出来了，那些打赏都在账户上，颜西因分文未动，也不亏欠岑从野什么。
前川娱乐的五个人向上走来。
其余三个似乎关系比较要好，并排坐到十名至十二名。
岑从野及陆再思则继续往上走。
最终陆再思坐上四号位，偏头一看，岑从野立在二号位旁边，并未落座，甚至不看摄像机的方向，却与颜西因面对面。
陆再思：“。”
他和岑从野是表兄弟关系，表弟的狗脾气他清楚得很。
此刻观岑从野面色不善，虽不晓得一号位的练习生因何与岑从野结下梁子，陆再思还是笑着望向颜西因，友善解围道：“你……你之前出过道或者做过网红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颜西因对陆再思没有印象，对方一直在国外发展，两人曾经偶遇的概率不大。
他只能猜测对方在下载应用的时候瞥见过《小玫瑰的一天》相关宣传。
因此他道：“没有，或许因为我是大众脸吧。”
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玩笑——不仅仅因为大众脸不可能如此精妙无双，更因为颜西因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觉得自己是大众脸的意味。
这朵小玫瑰，非常清楚自己的美貌。
或许因为他骄矜的语气与他的容貌气质相得益彰，陆再思完全不觉冒犯或不适，甚至觉得他再盛气凌人一些也无妨。
是以陆再思笑道：“你要是大众脸，那我就是癞丨蛤丨蟆了。”
言罢他顿了下，撞了撞岑从野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提醒道：“……干什么这是，站岗呢？”
颜西因望向岑从野，委婉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岑从野仍紧盯着他，但终于开了口。
他脸上的笑看起来冷飕飕的：“就是觉得。”
“你的瞳色和发色挺特别的。”
“……”颜西因无视了他那难以言喻的表情，未再开口。
这一片小区域便陷入静寂。
颜西因神色如常——只要小猫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岑从野忽然道：“你脸怎么有点红？”
颜西因如实道：“有点发热。”
岑从野神情登时肃然，抬手便触及他前额。
他掌心覆着颜西因额头并未拿下，开口道：“我去问问节目组能不能只录入场，舞台改天。”
颜西因：“。”
他一时不晓得要问岑从野知不知道谁才有权力改拍摄日程，还是思索岑氏名下还有多少其他产业、能让岑从野把这事说得像换件衣服一样轻易。
最终他拿开岑从野的手，正色道：“不需要。”
陆再思也站起来上前，道：“发烧？”
说着掌心便按上了颜西因额头。
岑从野立刻拢起眉，推开他手，道：“别动手动脚。”
入场进程不会因场内无伤大雅的风波而停滞，下一位入场的是千载文化的练习生蔺君冕。
他站在下方中央仰望台上101张椅子，视线落到正中最高处时，蓦地停顿了下。
而后他一路大步跑上来，停在颜西因跟前，很是直白道：“你……你是小玫瑰的原型吗？”
颜西因点点头。
蔺君冕禁不住笑道：“原来原型真的和CG一模一样，我还以为……”
他及时打住，但颜西因面无表情道：“还以为我很丑？”
蔺君冕立刻涨红了脸，赶忙摇头，局促地摸后脑勺，道：“没有，没有。”
眼前人目光有种男高独有的清澈愚蠢，颜西因端详他几秒，忽而问道：“你成年了吗？”
蔺君冕禁不住挺直脊背，含糊其辞：“……快了。”
他肤色明显偏深，衣着也是一身黑色系，显得精悍挺拔，故而颜西因问道：“你美黑过？”
蔺君冕一愣，道：“没有。”
他又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可能是天天打篮球，在外头晒的。”
“但就算我不晒，”他视线从颜西因脖颈手臂上收回，咳嗽了声，道，“……也不能跟你似的那么白。”
旁边岑从野冷不丁道：“快满十八，刚高考完？”
蔺君冕颔首，岑从野继而问道：“那还上大学吗？”
众所周知娱乐圈平均学历低，文化课成绩惨不忍睹也是常事，热搜还屡屡闹出文盲笑话。
因此这一行初次见面便谈论学业问题并不合适，尤其岑从野这样呛人的提问方式。
但凡这一段播出去，他必然要被蔺君冕粉丝大骂情商低。
颜西因对蔺君冕道：“那如果你在这里过生日，可以叫节目组买蛋糕给你吃。”
话题就此转移。
蔺君冕笑道：“那刚好我们可以一块儿过。”
而后他关切道：“你眼睛有点红，不舒服吗？”
他本以为是妆容原因，可听颜西因的呼吸声略微明显，犹如小猫会呼呼呼跟发动机似的，只是音量小许多，又禁不住抬起手背试了下他体温。
第三次被手量体温，小猫冷漠脸。
或许他是有先见之明才没涂粉底，不然早被这几个人蹭坏了。
“有点热，”蔺君冕肃容道，“这才刚开始没多久，等到录完得凌晨。”
颜西因眨了眨眼睛，缓缓道：“要那么久吗？我觉得最多半个小时，我就会晕过去，然后死掉。”
蔺君冕脸色一变，迅速转身道：“我去问问能不能改天再录，你放心，我不说是你不舒服，我就说是我要改时间。”
颜西因：“。”
这又是哪家太子白龙鱼服？
“我乱说的，”颜西因立刻道，“你去要求今天不录了，不怕被里里外外这一百多个人群殴吗？”
蔺君冕笑着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扛揍，你生病严重了可不行。”
见颜西因想继续录制，他便坐回来道：“录完之后估计都饿了，买点夜宵庆祝一下？”
颜西因并未立刻应下，而是眨了眨眼，稍扬下巴、骄矜地拿乔道：“这个……”
蔺君冕有片刻的怔愣。
游戏里小玫瑰最常见的姿态，如此灵动地出现在眼前。
这朵小玫瑰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纵容着、百依百顺着长大，无数人觊觎他、追逐他、仰视他，令他性情高傲、骄纵，事事皆须哄着、要顺毛捋，好言好语地给他浇最干净的水、晒最明媚的日头，他才肯慈悲地赐予几分好颜色、准允别人摸一摸他柔软的花瓣。
且因他在外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容貌、在内拥有浑然天成的优雅本能，便无人会因他这样娇气、难伺候而反感，只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所驱使，绞尽脑汁哄他开心，让他不要离家出走，或是生病枯萎。
在他如此扬起下巴之时，是需要人类上贡甜言蜜语或其他养分的暗示（明示）。
但这样的姿态，在体位一高一低时，又有些像在索吻。
蔺君冕目光从他饱满绯红的唇瓣上收回，没来由地干咳了声，才像玩家在游戏中该做的那样——双手并排、掌心向上、抬到和脸齐平的高度，如同接受玫瑰猫猫神的恩赐一样道：“申请和小玫瑰一起庆祝。”
颜西因的确吃这一套，满意道：“可以。”
蔺君冕忽然道：“你眼睛那里……”
颜西因不解道：“什么？”
蔺君冕凑近，只见颜西因右眼眼尾处俨然有颗蓝色的泪痣。
那颗原本是鲜红色的胭脂痣，被颜西因用蓝色眼线液笔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并且，这一点蓝色周围，环绕着一圈极细的、璀璨的银色星环。
——他在眼尾处画了颗极微型的、如梦似幻的蓝色小星球。
蔺君冕看得入了神，喃喃道：“这是化妆师给你画的？”
颜西因摇头道：“我自己画的。”
蔺君冕认真道：“好看。”
他禁不住扬起唇角，想站直身体时，眼神不经意一掠，便望进颜西因那双琥珀色的浅瞳中。
看狗都盈盈含情的桃花眼，在如此近距离对视时，简直是攥住了人的心尖要害。
《小玫瑰的一天》自然也竭力复刻这双眼睛，CG已经美到摄人心魄，可数据终究是数据，真人面对面时造成的冲击远甚于此。
这眼睛不像人的……像妖精的。
更何况这样近的距离，可以嗅到丝丝缕缕的香气。
湿润、馥郁、甘甜。
比香水更自然，盘旋着缠住人的嗅觉受体，令人如遭绑缚、不得寸离。
蔺君冕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
他保持着这样弓背凑近的姿势，迟迟未起身。
“……聊完了吗？”
一旁插丨进来一道嗓音，语气平直到有些怪异。
尽管只有他们这三个人在对话，但此处是全场C位，所有练习生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分出一点注意来悄悄观察这边。
颜西因仿佛没看见岑从野冰雕似的冷脸，只问他和蔺君冕：“你们要一直站着录制吗？”
蔺君冕这才去到三号位坐下，而后岑从野坐到二号位。
便在此刻，场中忽然寂静一秒。
每组练习生进场，已落座的练习生们都会鼓掌以示友善，也为活跃气氛。
在这一秒默然后，场内同样响起掌声，甚至明显比先前几次热烈。
只是这明显热烈的掌声之中，练习生们变得更加密集的议论声也令人无法忽略。
随着大屏幕上的logo切换到一堆嶙峋怪石组成的“RY”，周既权与儒岩娱乐的其余四人一同入场。
然而几人前后却有近半米的距离——或许是因周既权复杂的家庭状况，也或许是因他去年自毁长城的退团之举，那四人显然不欲同他兄弟情深，因而明面上就写着不熟。
周既权神色如常，一步步朝高处走。
停在二号位前，周既权抬头朝上方的颜西因微笑了下，而后表情一凝，正要再往上。
颜西因：“……低烧没退但不严重可以正常录制不要再来摸我的额头了。”
周既权：“……”
他只得停在原地，保持微笑，望向岑从野道：“我也想坐二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Round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