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16、第 16 章

　　“晚上好啊。”

　　沈煜赶紧收起脸上的错愕，呵呵笑着。心想，周明允这不坑她吗，他要是说这家伙只有一匹马，她怎么也不会往这边走过来。

　　这下可好，易少寒不仅看到她了，还知道她直直地往这边走来。

　　易少寒是坐马车过来的还好说，但人家现在只有一匹马，她总不能厚着脸皮上去吧。沈煜打完招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说完后转身就要回去暖香阁，还是找嬷嬷帮忙吧。

　　也不知道嬷嬷会不会帮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钱应该是可以的吧，嬷嬷这里应该有马车轿子什么的，路费应该够……

　　“我去！”

　　还没走两步，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沈煜刚转过头就被易少寒一把抓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到了马背上。

　　这，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就那么一抓，一抱，自己就稳稳当当地坐上来了。

　　想起这家伙捏自己下巴的时候，劲确实大，但是她是个人诶，易少寒跟抓小鸡似的，就这么把自己揪上来了。

　　“易，易少寒，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沈煜指着暖香阁，里面现在该玩乐玩乐，该欢笑欢笑，一点没有之前的慌乱，嬷嬷这局面控制恢复能力不错啊，不愧是当老板的，“我找嬷嬷帮忙叫辆马车，我有钱，八两银子。”

　　易少寒抓住她的手，把缰绳塞她手里：“嬷嬷现在忙，你把钱给我，我带你回去。”

　　倒不是沈煜不愿意，易少寒带她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吧，这马鞍也就这么大，能坐的地方也统共就那么点，他们都要坐在马鞍上，两人就得靠一块，而易少寒手拿着缰绳，就跟搂着她似的，这让她确实有些尴尬。

　　背后的易少寒倒没觉得有什么，神态自若地骑着马往家里回去。

　　又是尴尬的相处时刻，他俩还没熟到不说话不会感到尴尬的那种境界。两个人就这么骑马回去，不说话时间过得很慢，跟降速似的延长。沈煜悄然叹了口气，找个什么话题聊聊，时间也过得快些。

　　“那个，你们经常去暖香阁？”

　　这话一说出口，沈煜就后悔了，这话问的。

　　她赶紧补救：“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好意思啊，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吧。”

　　背后的易少寒嘴角扬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

　　“你别，别这样笑，你这样会让我很尴尬。”

　　没想到易少寒笑得更欢快了。

　　算了，沈煜放弃了，笑吧笑吧，易少寒也不是多嘴的人，不会说出去。

　　她看不到易少寒的表情，几次相处，易少寒确实有些吊儿郎当的，脸上总是挂着无所谓的表情，好像什么也不在乎，懒懒散散的样子，有时看着还一副死人样。

　　但那次他出手帮馄饨爷爷解围，认真起来的样子，无端让人感到害怕。

　　她倒不至于怕，就是吧。

　　抓摸不透啊，她原以为多多少少能摸透一点这人的性子，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搞不懂。

　　“没怎么去，去了也是听听小曲喝喝酒，没做其他事。”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不太对劲，像是在跟她解释一样。

　　沈煜赶紧道：“你不用特意解释的，我能理解的，男人嘛，总有那啥，需，需求，正常，正常。”

　　她记得这个时代的人都很早结婚，不过身边这几个，貌似还没有成亲，也没听说过。

　　她是接受不了，但又左右不了，在这里，三妻六妾是正常，寻欢作乐，在外养个小情人，貌似也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算了，也不关她的事。

　　“你想得倒挺多。”

　　易少寒笑完了，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怪好听的。

　　“关威他小姨是宫里的淑妃，他也在宫中当个不大不小的官。身份说不上高，他不敢惹怒我和明允，你应该也猜到了。不过你明明可以表明身份，关威认识你，虽见面不多。可你情愿被他言语侮辱都不说，为什么？”

　　沈煜还没开口，易少寒继续道。

　　“明允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出来，逛窑子这事不好听，但对于你沈煜来说，不是大事，别人不敢说什么。你都让嬷嬷看了，却不想被关威知道，又是为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听易少寒说这么多话，为什么啊。

　　她抬头，看着夜空，这里没有现代工业，也没有高楼大厦，夜晚很美，月亮高悬，繁星点缀，隐隐约约能看到银河的影子，就像她小时候在老家过暑假时看过的一样。

　　“易少寒，我说过，我只想好好活着。”

　　她轻声开口。

　　“让嬷嬷知道身份是因为朱匀有所求，我推脱不掉就只能帮一把。她不会说出去，她不敢。但是关威不一样，我不认识他，他要是说出去，给父亲带来麻烦不说，之前的沈煜是怎么样我不管，我不是她，可你也说了，我只能是她。我无法做到和之前的沈煜那般无所顾忌，我只能做好我自己。你们这个时代，位高权重者能左右人的生死，无非一句话的事，所以我怕。　”

　　“易少寒，我怕这一切，所以我走的每一步，都不敢跨越雷池，在这里，我只能谨小慎微的活着。你们都说我爹是刑部尚书，那是他的官职地位，很多人敬他，怕他，我是他女儿，所以别人也应当怕我，我知道，身为尚书之女，这个身份能给我带来很多便利。可是，当有人想要你跌落谷底要你死时，你就是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都会成为别人指责你的缘由，我不想以后这些事被别人当成把柄，我不想死，也不想沈家因为我而受罪。”

　　“可有些事，我做不到冷眼旁观，就如今晚，我无法看着那个姑娘被人殴打，所以我贸然出头。我也知道，这事如果暴露出去，照样会被人拿来议论。有时候，我真挺想回家的，不是这里的家，而是，我自己的家。”

　　她也知自己的想法有时自相矛盾，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可有些事又贸然出手相助，偶尔会得罪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要那么快被这个时代同化，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那类人，可她的想法，在这里，显然是不会被人接纳。

　　街道上很安静，沈煜说话很轻，夜风一吹，便飘散而去，但易少寒听得明白，沈煜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抓紧缰绳。

　　“你不开心。”他道。

　　易少寒这突如其来的陈述句，沈煜沉默了，很快又笑了声：“呀，这你就猜错了，我挺开心的。我身边有可爱的小青，有慈祥的父亲，有个有钱的大舅，我还衣食无忧，不用工作，每天跟小青出去吃吃喝喝的，还挺好玩的。”

　　她是不开心，但是她不想说。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不开心，这里没有她认识的人，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除了小青，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这里人们的生活观念等级尊卑她都知道，就是不喜欢，也适应不了，条条框框的，可她不得不去接受。

　　易少寒说出来时，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说，对，她不开心，但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自己藏在心里，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着日子，吃好喝好，好好活着才是正道。

　　既然开心，为何抓着缰绳的手越发收紧，骨节发白。易少寒看着她的手，他比沈煜高出一个头，能看到她的侧脸，说着开心，语气轻快，脸上却是落寞。

　　“那就行，我还担心你真说不开心，还想着要不哄一下你呢。”

　　大可不必啊兄弟，咱们还没熟到那程度。不过易少寒这么一说，她还真挺好奇这家伙哄人是什么样的。

　　这人的好奇心一上来，那还真是控制不了，她开始想象，总不能跟周明允和朱匀那样吧。

　　她试着代入一下，不行不行，太别扭了。

　　要不说好奇害死猫，她想象不出来，可这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里，想着自己今晚回去肯定还会继续想。

　　要不，问一下吧。

　　“易少寒，你哄人，是啥样啊？”她微微侧仰着头，看向易少寒，看他低头看向自己，她赶紧道，“你，你别误会，我就纯好奇。”

　　“想知道？”见她点头，易少寒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持缰，“看好了。”

　　沈煜纳闷，这家伙搂自己干嘛？说话需要搂腰的吗？正奇怪呢，结果下一秒他突然一踢马肚。

　　“驾！”

　　马一下往前飞奔。

　　沈煜:“！！！”

　　不是吧大哥，人家飙车你飙马！

　　她严重怀疑易少寒哄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哄人都这么彪悍的吗？这马奔跑起来是真帅，但坐在上面的她是真怕啊，沈煜死死抓着缰绳，生怕自己颠下去。

　　夜风从脸上刮过，她只庆幸现在不是冬天，不然跑这么快，那风不得跟扇巴掌似的甩她脸上。

　　还好街道上没什么人，倒不怕撞到人，跑一段后，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易少寒，停停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沈煜闭着眼睛不敢看，不断拍着易少寒搂在她腰间的手，惊慌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停下来！”

　　“吁~”

　　听到这声音，沈煜才敢睁开眼，然而易少寒突然猛拉缰绳，马被强制制停，前蹄高高扬起。沈煜心里一惊，忘记了拉住缰绳，整个人往后仰去，要不是易少寒抱着她，这个姿势估计得摔。

　　这和电视上演的完全不一样啊！

　　每次看到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场面，沈煜都会跟朋友尖叫，帅惨了不是。可当她真正坐在上面，却只有怕，胆子都跳到嗓子眼上去了。果然，有些场景只适合看不适合体验，还不能全信。

　　或许是自己不会骑马的缘故，也可能出于对易少寒技术的怀疑，她很怕自己摔下去，慌乱中摸到缰绳，拽紧，免得等下摔下被马蹄踩到，那会很痛的好伐，说不定还会重伤。

　　不过马倒是很快稳了下来，来回踱着步子。

　　沈煜拍拍胸口，微喘着气，而后整个人朝前瘫趴在马背上，此刻必须找个东西靠一下，不然自己下一秒就得滑下去。

　　不仅是腿软，全身都软。

　　“大哥您这哄人的法子有点过于，生猛了啊。”好一会儿沈煜才直起身，感觉到腰间还有只手，这家居然还搂着她，“那个，松一下手，我要下去。”

　　易少寒松开了手，见沈煜目光向下，似乎在想着该用什么方法下去，又是笨拙地挪着脚，打算一脚下去，再跨另一边。

　　他忍住笑，先跳下马，而后朝沈煜张开手。

　　“你这样下马，等下就得摔。”

　　沈煜看了他一眼，心想马背倒是不高，主要是她腿还有些软。为了保持自己仅存的一点形象，她妥协了。

　　沈煜伸出手，环住易少寒的脖子，让他抱自己下去。

　　刚落地她就蹲在地上缓着，等腿上的软劲过去。

　　“你怕骑马？”易少寒站在一边，问。

　　“没，没骑过。”沈煜摸了下额头上的汗，呼出口气，“这离西城二街还有多远？”

　　易少寒看了下周边：“这里是九街。”

　　那还挺远的，走回去是不可能了，骑马的话再飚一次她也受不住，便跟易少寒商量：“易少寒，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问你哄人的招数了，咱们等下能正常骑回去吗？”

　　易少寒笑了笑，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抓住易少寒的手起身，又被这人重新抱上马，沈煜抓住缰绳，想着易少寒优点之一可能就是听话吧，还真没有再飚起来。

　　经过这么一出，她心想不能再问这些敏感问题了。

　　找点其他话题聊吧，不然时间过得慢。

　　空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易少寒，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