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48、第 48 章

　　“易少寒，你知道你刚刚那话，特别像给我拔智齿的牙医吗？”沈煜忍不住笑，“智齿就是最里面的，长大后才会长出来的牙，牙医就是给牙看病的大夫。”

　　易少寒将血迹擦干净，把药粉小心涂抹在伤口上，又用纱布缠住:“嗯，换几次药就没事了，不会留疤。”

　　“谢谢了啊，易少寒，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沈煜不得不说，当年牙医要是有他一般温柔，自己也不会嚎成那样，打麻药都没办法。

　　“回家吧。”易少寒揉了揉她的脑袋，“我送你。”

　　“好咧。”

　　虽然已经做好了小青会被吓到的准备，没想到小青比她想象中淡定得多，问了下情况严不严重，听到没什么事情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搞得沈煜都怀疑她是不是也被魂穿了啥的。

　　第二天小青给她换药时，沈煜忍不住问她。

　　小青帮她涂着药，气恼但又无处发火，只能自己憋着的无奈，最后妥协叹气：“小姐跟易公子他们出去，经常会受伤，昨晚那么晚没回，小青就想到了肯定又是遇着事了。唉，我能怎么办，又不能把小姐你关在家里不出去。”

　　沈煜笑着，捏了下她婴儿肥的脸：“不好意思啊，又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那最好不过了，免得我每次等小姐回来，都要到处求神仙保佑小姐不要有事。”小青把药粉涂上，先是在伤口那贴了块纱布，随后拿起沈煜从布料上剪下来的长布条绑在她脖子上，遮住伤口。

　　沈煜照着镜子，细长的纱布这么一绑，倒是看不出来伤口，除了有些突兀，不过比起明晃晃的白纱布好多了。她想了想，又从那块布上剪下两根，当成发带，今天发带和脖子上系的正好成一个色系，看起来比较不那么违和。

　　正好小青说要今天给她弄个新发型，刚好用得上。

　　只是她这打扮过于前卫，姨娘见了都忍不住问：“煜儿，你这脖子是怎么了？不会是受伤了吧？”

　　“昨晚被蚊子咬了个包，特别大，我嫌不好看，就绑了这个，遮一下，姨娘，好不好看？”沈煜出了个牌，嘿嘿笑着。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怪怪的。”柳氏又看了两眼，“真没事？没骗姨娘？”

　　“没事，没事，姨娘到你了，快出牌，不然等下小青又要把咱们的钱赢走了。”沈煜催着她。

　　推牌九还是小青教她的，沈煜学了好几天才学会，遇到小青这王者段位的，自己只有认输的份。

　　“别把我拉上啊，输的就你一个。”柳氏可不想跟沈煜凑一块。

　　小青望着旁边的一堆钱，不敢说话。

　　连续推了三天的牌九，沈煜见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不细瞧的话看不出来，也就不再绑了。

　　正想带小青出去溜达溜达，刚出门就碰上了她爹。

　　“煜儿，这是要去哪里？”沈巍刚从宫里回来，见她要出门，“脖子上的蚊子包消了？”

　　“消了消了，爹，我想跟小青出去走走，姨娘今天煲了您喜欢喝的银耳羹。”沈煜看她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不免担忧：“煜儿，这是今日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信，你是怎么跟皇上认识的？”

　　这个……

　　沈煜呵呵笑着，该怎么解释才好。

　　“爹，您别担心，我就是，就是乞巧节那晚，刚好捡到了皇上掉的玉佩，当时皇上说要赏我，我没要，这信应该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随便找个理由圆过去再说，然而沈巍还是带着怀疑。

　　沈煜为了自证清白，心想大叔为人谨慎，应该不会在信里写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便道：“爹，我也不知道皇上会说什么，我现在打开给念给您听啊。”

　　打开信，里面确实没说什么，只有短短一句话。

　　沈煜扯着嘴角，甚是尴尬。

　　“丫头，快进宫陪我聊天，我快闷死了。”

　　念出来那一刻，肉眼可见的，沈煜见到她爹嘴角快速抽动几下，想笑但又不能笑。

　　只见她爹轻咳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早去早回。”

　　大叔毕竟是皇上，还是通过她爹的手转达，就是想，也也拒绝不了。沈煜只好临时改了路线。

　　不过，要进宫的话。

　　“小煜，咱们真的能进宫见妙妙吗？我好久没见过她了。”陈茜茜很开心，东宫不是谁都能进，宋妙妙在宫里也不好出来。

　　沈煜只跟她解释：“真的，茜茜，我爹不会骗我的。皇上说，那玉佩对他很重要，又听说我们和妙妙关系好，所以特意允许我们进宫。这次咱们可要好好看看妙妙。”

　　小青不能跟进去，和大叔聊天也不好带着她，沈煜撩起帘子朝她招手：“小青，你先回家，我保证，绝不会有事的，放心。”

　　“小姐，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

　　借着大叔附在信里的令牌，沈煜坐的马车很是顺利进了宫，皇上身边的公公早已在此等候。

　　“来的可是沈小姐，陈小姐？”

　　沈煜与陈茜茜两人对公公行礼：“见过公公”

　　“二位小姐客气了。”公公看着就慈眉善目的，脸上带着笑，“皇上说了，二位可先去承恩殿，见太子妃。”

　　承恩殿内，宋妙妙听说她们要来，亦是早早站在门口张望，一见二人，还没等她俩行礼就把她们拉进殿内：“小煜，茜茜，我可想你们了。”

　　“妙妙，我也想你，这次如果不是小煜，我们都进不来。”陈茜茜道

　　沈煜：“是皇上人好，妙妙，你在这宫里过得可好？太子殿下对你怎么样？嗯？”

　　“对呀对呀，快跟我们说说。”陈茜茜也想知道，虽不好议论太子，不过眼下只有她们三个人，应该不会有事。

　　说到太子，宋妙妙低头害羞：“太子殿下，对我挺好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忍着笑。

　　成亲都快一个月了，还这么娇羞，看来确实是好。

　　“快别说我了，你们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宋妙妙拉着她们坐下，很是期待听宫外的事。

　　“有啊，前些日子去夜钓，听说附近有个宅子闹鬼，我们几个就都去看了。”沈煜挑起这个话题，又偷瞄了一眼陈茜茜，后者微微低着头，嘴角挂着笑，哟，这表情，看来进展不错啊。

　　宋妙妙很是惊讶：“小煜，你快说呀，后来呢？”

　　沈煜见妙妙居然如此期待，倒是愣了下。

　　她突然想到，如果不是嫁给太子，这些事情宋妙妙都会参与进来，不管是钓鱼还是去宅子。只是宋妙妙选择嫁给了自己心爱之人，就得接受住在宫里无法外出，甚至不能随意出去跟她们玩的规矩。

　　“后来啊，茜茜很害怕，明允那家伙明明也怕的要命，却难得壮起胆子，一路保护着茜茜。我跟易少寒在里面寻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就出去了。”沈煜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宋妙妙撇了一下嘴：“小煜，你这，也太简单了，茜茜，你来讲一下。”

　　从当时进入的环境开始，到突然关上的门，还有那倒塌的桌椅，以及他们出去时的心理历程，等等，不得不说，陈茜茜的描述比她精彩多了，还有一种让人身临其境之感。

　　宋妙妙好几次都发出了低呼，仿佛当时就在场看到一样。

　　“我记得明允可怕鬼了，没想到会这么勇敢。”宋妙妙感慨。

　　陈茜茜微微点头：“他确实是变了许多。”

　　这反应？有戏啊，沈煜心想，第三个计划可以实行了。

　　“太子妃，皇上那边有请，您不介意的话，奴才就先带沈小姐过去。”魏公公见她们茶也喝了，天也聊了一会儿，皇上还在那等着，凑上前告知。

　　“小煜，你别担心，父王人很好的。”宋妙妙怕她一个人过去会拘束，虽然她面对皇上时也会害怕，“乞巧节你也见过了，没事的，茜茜，你就留在这和我继续说说话。”

　　“好，那我就先走了。”沈煜起身跟她们道别，跟着魏公公出去。

　　跟着魏公公一路走，沈煜瞧着四周，架着两座桥的湖就在不远处。

　　“公公，请问这是要去丽园吗？”

　　魏公公：“是的，沈小姐，皇上就在里面等您，请过去吧。”

　　沈煜走了两步，发现魏公公没有跟上来，见她回头，对方也只是比了个请的姿势。

　　沈煜懂了，这是要她自己过去。

　　她根据记忆，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拐过弯，才看到丽园的门，进去之后，之前的摊位都已收起来，空空荡荡，而原是青绿的草也开始发黄。

　　正中间摆着个桌子，上面放着弓箭什么的，丽园尽头立着靶子，大叔正在那拉弓射箭。

　　“叔。”沈煜叫了声，笑着小跑过去，见他回头，喊着，“大叔，好久不见。”

　　大叔假装生气：“要不是我写信给你，你是不是打算不来见大叔了啊，都说有空就来跟我聊天，看来是一点没记在心上。”

　　“我的错我的错。”沈煜赶紧道歉，大叔虽是抱怨，却朝自己张开了手，笑着上前抱住大叔，“大叔，不是我不想来找您玩，主要是，您这里是皇宫诶，又不是菜市场。能随便进。”

　　“而且您这京都够乱了，要是还能随便进出，那北陈的刺客早就跑进来了，您不就危险了吗？”沈煜松开手，想起自己短短时间就遇到两次，这概率。

　　大叔听出来了，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弓递给沈煜，自己也拿了把，拉弓搭箭，对着那靶子，松手，飞出去的箭稳稳扎在靶心上。

　　“哟，这是受了委屈了，说来听听。”

　　沈煜也学着大叔的样子，箭还没到靶子，中途就掉了下来。她不信邪，又拿起一只箭，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一边道：“那可不，就我自己，晚上出去没几次就遇到了两次刺客，还都是团体作案。就前几天，差点被一个叫岩浩的给抹了脖子，还好我命大，不然大叔你就见不到我了。”

　　这次对准了，也到靶子上了，虽然是在最外面一圈，不过也算是有进步了。

　　大叔射了好几只箭，桌上的箭都没了才停下来，拿起酒坛子，随地而坐，喝起了酒，见沈煜拿起另外一坛，坐在自己身边，还不忘问了句：“成年了没啊？不成年不许喝。”

　　“叔您别转移话题，就说说为什么治安那么差，您还不加点人手。您可是他们头号目标。”沈煜打开坛子喝了口，别说，这皇宫里的酒就是比外面的香。

　　不过她说归说，还是有些担心，你想想自己的命总是被人惦记着，谁不怕。就算是在皇宫里，守备森严，那还有万一呢。

　　“那是你倒霉，每次刺杀刑部都有记录，一年也不过十来次，你自己就遇到两次。”大叔笑了笑，“不说这个了，看你还活蹦乱跳的，也没事。说说你最近在做什么，我本来还打算出去玩的时候找你，结果这又是中秋又是秋闱的，忙过来了，又不想出去了。”

　　沈煜想了想，也没啥好说的，除了遇到那两次刺杀，能说上一嘴的就是周明允和陈茜茜的事了。

　　她便把周明允找她帮忙，以及自己怎么帮的跟大叔说起来，依旧是故事简单，没有情节铺垫也没有气氛渲染，跟流水账似的。

　　结果说到为了整易少寒而害自己磕到腰，大叔一点不给她留面子哈哈笑起来，好不容易被自己警告不能笑，等说到自己家仆打了周明允，而几分钟后自己被刺客追杀，大叔又笑出了声。

　　搞得沈煜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笑了。

　　寻思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大叔是在笑她。

　　“丫头，你是我见过讲故事最烂的，而且你这倒霉体质，没几个人有啊。”大叔笑着笑着，靠在后面的桌子上，“你刚刚说的第三个计划，我要参与。”

　　“为什么？”沈煜喝了口酒，盘腿坐着，“叔，您不怕一出现就把他们吓跑了？”

　　大叔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好玩呗，如果成了，送他们一个礼物。”

　　参与就参与吧，到时候让大叔伪装一下就行。沈煜又跟大叔东拉西扯了一番，主要还是沈煜讲，大叔听着。

　　大叔的眼睛看着远处，静静地听，沈煜讲的一半，偶尔会看一眼。她发现大叔虽然是看着前面那些草，似乎又不是看那些草，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

　　他是在通过自己讲述的这些他未曾见过，但是能理解的事物，在脑海中拼凑出他错过的二十年。

　　沈煜突然意识到以后，自己会不会也会变成这样？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取代，遗忘，或是深埋在记忆中，直到死前，回想人生时，才会记起曾经生活过的，那段经历。

　　只是她情愿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想有别人来到这个时代。

　　大叔或许也不曾想过，二十年后会有个和他同时代的人来到这里，能和他说上他所知道的事情。她能遇到大叔，自然很开心，大叔亦然。

　　但或许，他们都不想对方来到这里。

　　“丫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火影》还在连载，现在呢？”大叔突然问了句，“完结了吗？”

　　“嗯，鸣人当上火影了。”沈煜看过《火影》，自然知道结局，见大叔脸上出现落寞，赶紧安慰，“大叔您别伤心，《海贼》跟《柯南》还在连载呢。”

　　“是吗？”大叔听到又笑了起来。

　　沈煜虽然不明白大叔为何笑，但见他脸色好了些，笑就笑吧。

　　临走时，沈煜跟大叔道别，想了想，转身：“大叔，我叫许言，许诺的许，语言的言，许言，您叫什么呀？”

　　大叔愣了下，没想到沈煜会问他这个问题，他自然明白沈煜问的不是他这边的名字，而是他自己的名字。

　　二十年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如今被突然问起，他甚至还要想一下，那个快要被他遗忘掉的名字。

　　沈煜背着光，对着他笑。

　　他道：“我叫林远，双木林，远方的远。”

　　“我记住啦，林远老师，再见，到时候您要记得来。”沈煜朝他挥手。

　　大叔朝她挥手，沈煜离开了，他抬起头望向天空，突然觉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