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52、第 52 章

　　迎亲当日。

　　沈煜将头发高高挽起，不着粉黛，换上男装后，真颇有几分男子气质，翻身骑上易少寒的马，行于接亲队伍间，俨然无一丝维和之感。

　　她往前看去，今日娶亲这阵仗甚是隆重，周明允看来是花了很多心思，就连时间，都是紧赶着来，生怕晚一天陈茜茜就会后悔似的，听姨娘的意思是，这小子让周大人和周夫人多次上门商讨，才让陈大人夫妇点头，将时间缩短。

　　虽是两个月内成亲，但该有的三书六礼一点没少，就今日娶亲，无不体现周家对陈家的看重。周明允这家伙，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一路拱手，感谢别人的祝贺，她还没见过周明允这般欢欣，像是寻到了天下最好的宝藏。

　　不过现在对他来说，陈茜茜就是他最为珍视的宝物。看他这般开心，沈煜心想，这段时间来的努力，也不算白费，心里也是替他开心。

　　在她身侧的易少寒，也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很是尽职当好这古代伴郎这一角色，一路脸上也是带着笑，真心替他这两位自小玩到大的好友感到开心。也是，在这个时代，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在一块，确实不容易，她突然有些好奇，到时候易少寒成亲会是怎么样。

　　他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按照他这性格，应该是喜欢那种温婉和顺，知书达礼，体贴入微的。到时候，她得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也混个伴郎当当。

　　一群人刚到陈府，不出意外的被陈茜茜家的兄长们拦在门外，又是喝酒，又是表演的，沈煜没想到，这拦门的习俗，真是古今皆宜啊。不过，看周明允被整得这般惨，还不能还嘴，想想自己之前被这家伙损得那么惨，可算是有人替她报仇了，为此，男方这一边大家各种绞尽脑汁个出手帮忙，唯有一旁沈煜笑得最欢。

　　“沈煜你快别笑了，快来帮忙。”周明允寻思沈煜那酒量，赶紧的帮他挡挡，结果这家伙只顾着笑了。

　　“我不。”沈煜大笑着，看他被人一杯一杯的灌酒，更乐了，“你小子也有今天。”

　　最后还是媒婆说什么别误了吉时，把他们这群兄弟全推上去帮忙，喝酒的，吟诗的，猜词的，各显神通，周明允才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好悬才入了陈府。

　　沈煜这一群人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着，期间还不忘给外面围观的群众发喜糖，直到周明允牵着陈茜茜的手，从里面出来，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新娘入了轿子，随着媒婆一声“起轿”，吹锣敲打声再次响起，迎亲队伍浩浩汤汤往周府回去。

　　沈煜往后看，装扮喜庆的轿子晃晃悠悠，看不到陈茜茜的脸，但她想，茜茜应该很幸福。

　　回了周府，便是拜堂，沈煜于人群中，看着两人手持红锻，三拜而定，礼毕，周明允跟陈茜茜自此，成为一生一世夫妻。

　　不得不说，参加婚礼是真的会替人开心，沈煜跟别人一起鼓掌，看向周大人和夫人，二老亦是脸上笑容不减，甚是满意。

　　晚上宴席开始，众人又是闹腾，沈煜饿了一天了，啥也没吃，此时正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旁边的人起了身，跑过去灌周明允酒去了，她嘴里塞着菜，瞧着周明允满脸通红，显然被灌了不少，一时又呵呵笑起来。

　　旁边有人坐下，沈煜低头扒饭，也没注意，直到那人忍不住啧了声。

　　“随的份子钱，吃回本了吗？”

　　这熟悉的声音，沈煜差点没噎住，忙把口中的米饭咽下，侧头看去，大叔正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持着酒杯，慢悠悠给自己倒酒，再慢悠悠喝下。

　　“叔，您怎么来了？”沈煜看向周围，大家的目光都在周明允那，并没有注意这一边，或者说，对大叔在这出现，并没有多大反应。

　　再看一眼大叔，今日也没乔装打扮，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这，奇怪啊这是。

　　大叔给她倒了杯酒：“跟你一样，喝喜酒。”

　　“不是，您就坐这？”沈煜纳闷了，再怎么样，也是跟周大人他们坐一块吧，她爹都去那一边了，而不是在小辈这。

　　“这有空位置，为啥不能坐？”大叔倒奇怪了，不过瞥到沈煜一脸疑惑，想了想，还是跟她解释了下，一边喝酒一边看向周明允那群人，“我喜欢喝喜酒，哪个臣子家里办喜事，我都去。喝喜酒嘛，不就是图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哪来那么多规矩，没有君臣之礼，我就是一随了钱来喝喜酒的大叔，就这么简单。这么多年，他们也都习惯了，见怪不怪。”

　　说完，大叔砸吧一下嘴：“这酒真不错。”

　　还能这样？沈煜惊住了，但放眼看去，还真没有人特别注意这一边的，不过，沈煜倒是好奇，给大叔夹了块红烧肉，悄悄问：“叔，您随了多少份子钱呐？”

　　“不多，不多。”大叔晃了下酒瓶，空了，随手又拿起桌上放着的，“够酒钱。”

　　“叔，多吃点菜。”沈煜嘿嘿笑着，随多少份子也就随口一问，有大叔在，总算是有人能够跟她聊聊天了。朱匀一开始就跑去灌酒，易少寒接亲回来，匆匆忙忙喝了杯酒后有事就先走了，就剩她自己在这，除了这几个人，她也不认识谁，只能顾着吃饭了。本来想去看看茜茜的，但又碍于礼数，不能进去。

　　“丫头，啥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到时候叔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大叔见她只顾着吃，甚是恨铁不成钢，又瞧见她那一脸茫然的，忍不住哀叹一声，“你说你这样子，还能嫁的出去吗？”

　　沈煜嘿嘿笑了两声。

　　“不急不急，叔，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别说在这才十七岁，我实际年龄也才二十。”

　　大叔慢悠悠地饮下一口酒，淡淡开口：“不嫁也行，不过啊，我得告诉你件事情，免得你到时候后悔。”

　　“什么意思啊，大叔？”沈煜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后悔？”

　　“你爹没跟你说吗？在南周，官宦家的儿女，男的没有限制，女的呢，要在十八岁之前成亲，不然是要被分配到边疆种树去的。”

　　大叔不紧不慢，像是在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却把沈煜整个给震惊住了。她扯了扯嘴角，呵呵两声：“大叔，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有这么不合情理的规定。”

　　“我没有开玩笑哦。”大叔很是认真地看着她，“南周建立之初，百废待兴，要想国富民强，该建设吧，那建设需要人吧，那人怎么来的啊。于是，当年先皇啊，为了恢复生产，就立了这么个规矩，皇家子弟先做表率，朝中官员效仿，继而推广至民间。”

　　沈煜还是不信：“大叔，我怎么觉得这是您现编的呢？”

　　“宋老头的女儿嫁给太子，李丞相的女儿也定下了给二小子，今天的，是叫茜茜吧，嫁给了周明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丫头年龄都和你一样大。”大叔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得抓紧了哟。”

　　沈煜怔住了，她们几个人年龄确实相仿，不然也不会玩到一块去，可是，她怎么老觉得里面有古怪。

　　“那，不种树会怎么样？”沈煜咽了下口水，虽说边疆景色挺不错的，她以前还去旅游过，但这时候的边疆，可不是几百年后的样子，她不想种树啊。

　　大叔想了想：“北边有个北陈，西境那里还有很多小国，两国联姻的话可以减少战争，要是有过了十八岁不成亲，又不肯去种树的贵家小姐，就从她们中挑选，封为异性公主，给嫁到异国去。”

　　“还，还能这样？”沈煜惊住了。

　　“当然，怎么也得做出点贡献嘛。”大叔很是笃定。

　　不是吧，可大叔，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这这，沈煜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把大叔给吓了一跳：“叔，您真的没骗我吗？”

　　“骗你做啥，你叔我怎么说也是个皇帝，还能骗你不成。”大叔示意她坐下，“别急，你这不是还没到十八岁嘛，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争取把自己嫁出去，有看中的赶紧下手，好男儿可不多见，先下手为强总不会有错 滴。”

　　沈煜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她心里一直都清楚婚是要结的，在这个时代，她做不了主不结婚，但是没想过还有年龄限定，不完成居然还要种树，还要和亲。

　　人一下傻了，本来还想躺平混吃混喝到差不多的时候再考虑这事，大叔这么一说，瞬间把她能躺平的时间缩短到一年以内。

　　一年之内她得把自己嫁出去，可是她不想成亲啊，本来还挺开心的，现在只剩下郁闷了。

　　“叔，我不想这么快结婚，我又没有喜欢的人，我只想混吃混喝躺平过一辈子。”沈煜撇着嘴，趴在桌上，越想越委屈，可人家婚事上又不能哭，必须得憋住，“叔，您能不能帮帮我。”

　　大叔赶紧放下酒瓶，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拍着她的背安慰：“唉，祖训难为啊，丫头不哭啊，叔能帮你的一定帮。”

　　大叔嘴上哄着，心里却想这招是不是猛了些，真把这丫头给吓到了，这可怜样的。

　　小青吹灭了烛火，关上了门。黑暗中，沈煜盯着床顶，回想着大叔的话。大叔应该不至于骗她，她又不想成亲，还要在一年内要找到喜欢的人还要以后能和睦相处的，简直上难上加难。

　　这边很多规矩她也不懂，在家里，大家都能体谅她失忆，就算某些事情做错了也不会怪罪。可一旦成亲，嫁到别人家去，可就不一样了，人家不可能一直顺着她。

　　头疼，沈煜将被子蒙过头，心想该怎么办。

　　鱼还没钓上来，姨娘再次听到叹气声，旁边的沈煜撑着下巴叹了不下十次气了，忍不住问：“煜儿，这几天见你，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愁眉苦脸，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姨娘，”沈煜直起身，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您当时嫁给我爹的时候，多大呀？”

　　“十六岁呀，怎么啦？”姨娘一时纳闷，沈煜怎么问这件事，看她又是叹气，突然想到跟她一起玩的几个都已经成亲了，恍然大悟，“煜儿莫非也是想成亲了？”

　　不是她想，而是形势逼得她不得不想。

　　“姨娘，不成亲是不是要去种树，还要去和亲？我不想啊。”沈煜说着凑过去依靠在姨娘怀里，抱着她，“姨娘，为什么我这么惨啊。”

　　什么？姨娘没听明白，看沈煜这么伤心，安慰：“哪能不成亲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可以说这样的话，你要是心里有人了，就跟你爹说，让你爹给你做主。”

　　沈煜摇了摇头。

　　“煜儿，咱们女子，且不说不可考取功名搏一番功名，就是去经商致富自力更生，立一番事业，背后也得不到人夸，咱们这个身份的，反倒是限制颇多。不管咱们愿不愿意，都得找个人伴身，这一辈子才能过下去。不成亲，你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可怎么办？”

　　时代的缘故，姨娘的话确实没错。这里不是现代，不管男女，自己都能养活自己，结不结的看自己愿不愿意。女生又怎么样，从政经商，各行各业都能独立，但是这里不行。

　　唯一庆幸的就是大叔可以帮她，至少还有机会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像李潇儿，她的家世不允许自己的选择，她的婚事更是她家族有着紧密联系。

　　如果真的要成亲，她也是时候该好好想想了。

　　“姨娘，谢谢您。”沈煜抱着她蹭了下，好不容易跟家里人混好了关系，又得去跟另外一个家庭混，想想就难受。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发出刷刷声响，随即一大片黄叶随风而落，铺满狭窄的道路。

　　沈煜拉拢了下披肩，跟在魏公公身后，周明允成亲已过去半个月，大叔信里只说让她进宫，也没说其他的。

　　到了御书房，大叔让人都退下，又把桌面上一大堆的奏章推开，从底下抽出一个小本本，朝她招手：“丫头，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小本本看着不大，结果一拉开，比案桌都长，沈煜走上去一看，眼睛瞬间大了起来。

　　“叔，”沈煜不可置信，“这这这……您这么着急的把我叫来，就是看这个？”

　　“对啊。”大叔指着小本本，“这可是我让人特意寻来的，京都内适婚而未婚男子名单，都在这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啊，第一个，邵将军的小儿子，今年十八，年轻有为，家世优良，就是性格吧，有点急躁，一生气就要跟人比武。第二个，工部尚书的大儿子，今年二十，有智慧，就是喜欢做木工，一做一整天。第三个……”

　　沈煜看着满满的名单，估计是按照官职排列的，还很贴心的标上了序号，每个人的家世官职，名字年龄性格样貌描述都有，这，可够详细的了。

　　“叔，我谢谢您啊。”沈煜嘴角抽抽。

　　“谁叫你是我丫头呢，来来来，继续看，看中哪个跟叔说。要不是时间赶，有些还不在京都，我连画像都能给你准备好。”大叔接着往下说，“哎呀，第七个，易少寒，大理寺卿之子，南周暗处的处长，还有一个月就二十岁，为人正直，有勇有谋，长得不错，就是吧，有些闷葫芦，不爱说话，这个你比较熟，我就不多说了。”

　　连易少寒都榜上有名，沈煜瞧着上面的名字，心想这家伙不是挺受欢迎的吗，二十，男子弱冠之年。

　　瞧着沈煜的目光落在易少寒这三个字上，大叔勾了勾嘴角：“丫头，不管是咱们现代，还是这里，找个知根知底，可免去很多麻烦事，还能聊的来，是吧。”

　　沈煜抱着手，咬唇想着，大叔说的没错，她和大叔不一样，大叔是一国之君，就是带入现代思维做一些事，也不会有人敢有微词。但她就不同了，就算再怎么隐藏，活了二十年的习惯一时也改变不了，怎么谨小慎微，怎么如履薄冰，还是可能会暴露一点。

　　知根知底啊，反正易少寒也没娶，沈煜指了下易少寒的名字，看向大叔，两人相视一笑。

　　“确定了？不再想想？”大叔问。

　　沈煜摇头：“知根知底的，只有易少寒了。”

　　只有易少寒知道她的情况，还不会问东问西，不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不过，既然做出了决定，眼下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怎么才能让易少寒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