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8、第 8 章

　　刚到家门口，沈煜就看到小青坐在门口的阶梯上，一脸焦急和担忧，看那眼睛，许是哭过了。

　　“小姐！小姐您可回来了，易公子安。”小青看到易少寒背着她回来，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还不忘跟易少寒问好，她擦了下脸，还是没忍住，“对不起，是小青的错，小青没，没照顾好您。”

　　沈煜拍了拍易少寒，示意他让自己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小青面前，给她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啊小青，害你担心了。”

　　小青看起来比她还小，哭得甚是可怜，沈煜不忍心，将她抱住，又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以后不会让你这么担心了，我保证。”

　　她转眼看向身旁：“易少寒，谢了啊，下次请你吃饭。”

　　“醉客居名菜一个不能少。”

　　易少寒也不客气，说完条件后转身离开。

　　明知道她没钱，还点这么贵到菜，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不过，后天就是夫子的寿辰了，写字还有这次，她算是欠了易少寒两个人情。

　　小青扶着她回了屋，借着烛火沈煜才看清了自己的脚踝，肿的厉害。

　　“小姐，您忍忍。”小青拿来药水给她揉着。

　　“疼疼疼！”

　　沈煜倒吸气，这么疼，这几天怕是不能好好走路了，夫子的寿辰她又不能不去。

　　算了，忍着吧。

　　不能出去只能在床上躺着沈煜很是无聊，便拉着小青跟她讲八卦。

　　“听说张公子跟何二娘私奔了，何二娘是张老爷娶的第十三个老婆，年纪和张公子相反，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看对了眼，张老爷气的大病了一场。”

　　沈煜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小妈文学啊。

　　“覃公子娶了林姑娘，没两月又喜欢上了张寡妇，听说，听说两人密会时被人瞧见了，林姑娘现在正闹着呢，据说张寡妇快五十岁了，跟他娘差不多年纪。”

　　俄狄浦斯情节啊，这可真够乱的。

　　“小青，你这都从哪听来的？”沈煜喝水呛到了，连着咳嗽。

　　沈煜自觉自己心里接受能力还挺强的，也顶不住小青说的八卦一个比一个吓人，这，真的是她所知的封建时代吗？怎么感觉这古人，还挺开放啊。

　　不过沈煜更好奇一件事，小青平日里，几乎跟自己是寸步不离，看着也不是个多事的人。

　　小青帮她拍着背，很是自然道：“小桃和我说的。”

　　说曹操曹操到。小桃拿着几幅字进来：“小姐，这是易公子差人送来的。”

　　易少寒？沈煜接过来，打开一看，一张是写好的祝词，一张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再打开之前正主写的字，两者对比，还真像。

　　这样夫子应该就看不出来了，沈煜一开心，从床上跳下来，结果可想而知。

　　“啊！”

　　“小姐！”

　　趴在地上的沈煜很想哭，这下她是彻彻底底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本就没好的脚再这么一蹦哒，更是伤了彻底，沈煜一边拿着小青给她煮来的鸡蛋烫着淤青，一边心想易少寒肯定是下了功夫的，报答是必须的，自己该送给他什么礼物好呢？也不知道易少寒喜欢什么。

　　想了半天，有了。

　　小青不明白沈煜要做什么，还是按照吩咐给她买回来了糖，还有蜜饯果子等需要的，而后她在沈煜旁边蹲下，看着她家小姐仔细耐心地搅拌着糖，熬住成粘稠糖浆。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小青问她。

　　“弄糖果。”

　　沈煜把糖稀分别倒出来，一团一团的，又放入那些切好的果子，趁机快速弄着形状。

　　“烫烫烫，呼呼……”太烫了，沈煜不停地捏着耳朵，又是吹着手，这没有手套实在是难搞啊。

　　这糖果看似容易，没有模具，沈煜弄了大半天才弄完，等糖硬了，再把这些糖果用油纸包好，一一装到盒子里，哟，现在看着倒挺像那么一回事了。

　　沈煜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头自己手上的泡，心想早知道上街找个弄糖人的师傅帮忙算了，废这老大劲干什么。

　　不过，这也是她为数不多会弄的东西，就这样吧。

　　夫子寿辰这一天，沈煜早早起来准备，跟着沈巍出门。

　　刚到夫子府上，沈煜惊住了。

　　桃李满天下这是，这满满当当的人，这般热闹，一眼望过去，几乎哪个年龄层的都有。沈煜想起父亲讲的话，这京都大多官宦贵族子弟都出自夫子座下，一个寿宴一大半京都的贵家子弟都来了。

　　看来，这京都教育一半都是夫子撑起来的。

　　沈煜紧紧跟在她父亲身后，生怕自己在人群中走丢，人生地不熟的，也没认识两个人，丢了可麻烦了。不过多亏那周明允大嘴巴四处说她脑子有问题，这些人基本都知道她不记得事情这事，在父亲给她介绍时，她就乖乖巧巧地笑着问好，主打一个听话懂事有礼貌，这样别人也挑不出她的刺来，就是吧，这笑一圈下来脸都僵了。

　　好不容易到了夫子面前，见到这个看起来长得跟历史书上古人画像差不多的夫子，她突然还有些亲切感。

　　“沈煜恭祝夫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安好，岁岁欢喜。”沈煜双手递上贺礼，朝他甜甜一笑。

　　“煜儿有心，”夫子笑着，接过她的字，打开一看，连连点头赞许，“煜儿这字写的可好，比以前更是遒劲，看来是有勤加练习。听说你落了水，身体可好？”

　　“谢夫子关心，能吃能睡，除了事情不大记得外，其他都好。”沈煜笑着回应，眼角瞥到易少寒在不远处，便往他那看了一眼。

　　夫子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笑着逗她：“煜儿不记得事情，倒是还记得少寒，看来，还是少寒在煜儿心中重要，我们这些老是，不中用了。煜儿，你也不用陪着你爹跟我们这群老头子待一块，你们这些小年轻去玩吧。”

　　周围一群人笑起来，连沈巍都带着淡淡笑意。

　　沈煜嘴角抽抽，敢情正主喜欢易少寒这事，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啊。想想，算了不反驳了，能跑就跑吧。沈煜朝她父亲和夫子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这还是她前两日抓着小青临时抱佛脚学的，现在现学现卖：“父亲，夫子，那煜儿先告退了。”

　　人群熙攘，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聚在一起聊天到，沈煜也没想去易少寒那，两人说不上多熟，聊也不知道聊啥，还不如自己待着自在。和小青在这望不到边的府中随便逛逛，到点就去吃饭，没想刚走半路，迎面就撞上了瘟神。

　　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周明允站在那，跟见鬼似的看着她。

　　“沈煜，你来干什么？”周明允还有些怕她，不是很敢靠近，“你，你要做什么？”

　　沈煜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这个更不熟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已经够给面子了，还回了一句，可不能说她心胸狭窄。说完沈煜拉着小青就要离开，转身之际，后面又是一群人往她这边走来，而且，其中还有两个她认识，陈茜茜，宋妙妙，至于另外几个，生面孔，不认识。

　　人对危险来临前总会有那么一点或多或少的感应，此刻的沈煜便感应到了。虽然还不知为何，不过当她仔细一瞧，发现了些许端倪，这群人中，中间那个似乎来者不善，那眼神，不对劲。

　　溜吧溜吧，沈煜拉着小青准备开溜。

　　“小煜，怎么看到我们就走呀?”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妹子，长的跟小白花似的。

　　当然，也是沈煜感觉不对劲的那个。

　　“本来还想去看一下你的，但是明允说你精神不太稳定，怕给你刺激，看你这样子，可是好多了。”

　　逃不掉了，沈煜深呼吸，悄悄问小青：“谁啊那个？”

　　“丞相大人之女李潇儿。”小青低声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李小姐也喜欢易公子。”

　　懂了，沈煜了然，那眼神难怪不对劲，看情敌能有善意就怪了，看来易少寒还挺抢手啊。

　　沈煜心里叹气，寻思自己母胎单身整二十年，没想过居然来到这朝代，还得被迫跟人竞争抢一个男人，什么玩意儿！

　　不对，不是抢，她压根不喜欢易少寒啊，喜欢的是正主，不是她。不过这事除了她自己和当事人易少寒，也没人知道。

　　这么一想，更悲催了，顶着正主的脸，被人当成假想敌，心塞莫过如此了。

　　“潇儿，你别看她这个样子，她会变鬼，眼睛还会翻过来，可吓人了，少寒也看到过。不信你让她弄一下。”周明允边吃着葡萄边往他们那边凑过去，还不忘提醒。

　　她和小青站在这一头，人群就站在她对面，除了宋妙妙和陈茜茜没有那么明显，其余几个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些人有官职比她爹高的，有同级的，也有比她低的。但是同朝为官，谁也不知道自己坐的那个位置会不会被他人取代。踩高捧低不是没有，阿谀奉承也是常事，但是不会做的那么明显。

　　除了周明允那个傻子，直白无误的很是嫌弃她。

　　自己不说话，宋妙妙许是感觉出气氛不对，看周明允还想说，偷偷拉了下他的衣服，摇了摇头。

　　如果自己再不开口，这场面就难看了，沈煜无奈，她可不想被这些人说是自己耍大牌，落下把柄。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昨日熬了夜，今天眼睛不太舒服，下次你们要看，欢迎随时来我家，我弄给你们看。”

　　索性装孙子，装鸵鸟可比出头鸟能活得久。

　　“那个，抱歉，各位，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惹不起躲得起，她就不信他们还能追着赶着上来逼自己不成。

　　“可是不舒服？”李潇儿闻言连忙走上来，一把抓起她的手，凝眸，瞧着她的脸，“小煜，要不要叫大夫？”

　　沈煜立马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怎么了，你踩着我的脚了！这女的绝对是故意的，沈煜暗自咬牙，她不可能感受不到，那脚就赤裸裸地踩在自己脚背上。不能生气，忍，悄然把脚动了下，往后挪着，结果这李潇儿还趁机一脚踹在她脚踝上。

　　奶奶的，伤上加伤，这回可真瘸了，她今天可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一路强撑着走路的。

　　本来就难受得很，现在还来。

　　把你的贵蹄撒开！她很想说。

　　但是沈煜只能保持微笑，咬牙切齿地笑。

　　“没事，谢谢关心，就是有点饿了，想找些东西吃。”

　　这样说她总能让开了吧。

　　下一秒李潇儿确实是让开了，却在松开手那一瞬间稍一用力，把她往后推。

　　她背后可是池塘！

　　换成平时沈煜能稳住，但被李潇儿踢了那一脚后，脚踝现在疼得厉害，连站都吃力，更别说稳了。

　　这个李潇儿角度选的好，裙摆长，踢自己时别人根本看不到，推她那一把更是装的好，别人只能注意到她松开手，不是当事人根本瞧不出来她做的那些小动作。

　　不好，要摔！

　　她听到周明允几个发出惊呼，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帮她一把，离她最近的李潇儿还在忙着装震惊，一双芊芊玉手捂着嘴，眼里满是惊讶害怕。

　　“小姐小心！”

　　眼看沈煜就要摔进池塘，小青及时从旁边冲过来，一把将她拉住，强行将两人换了位置。

　　沈煜被这么一拉倒是稳住了身形，小青脚下不稳，又是借力把沈煜往前推，下一瞬，整个人仰面摔下了池塘。

　　“小青！”沈煜想也没想就要跳下去，却被人拉住，她侧身一看，是宋妙妙，“妙妙，你放开我，我要下去救小青。”

　　宋妙妙轻轻摇头：“小煜你不可以下去，会有人救小青的。”

　　此时沈煜才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家仆已经跳下，朝小青游过去，这一边的情况也引起了夫子他们的注意，一众人都往这边而来。

　　那些人下水及时，小青很快就被救了上来，沈煜赶紧把自己外衣脱掉，披在小青身上。

　　“小姐，不可以这样。”小青把衣服还给沈煜，“小青不要紧的。”

　　“小青，穿上。”沈煜不管那么多，在她要给小青继续披上时，宋妙妙再一次拉下她的手。

　　“小竹，你带小青去换身衣裳。”宋妙妙跟身旁的侍女道。

　　虽不喜欢沈煜，可也觉得她忘记了很多事情，着实有些可怜，今日又是夫子的寿辰，不应该这般混乱，宋妙妙自知如果沈煜要是下了水，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而这衣服，换做是其他时间地点，倒无大碍，给小青穿就穿了，但今日，当着京都满贵的面，沈煜这番举动，不仅会给小青招来他人议论，一个侍女居然敢穿主子衣物，今日大家都是精心打扮而来，沈煜脱去外衣，即时也有可能会给沈家带去非议，言她不识大体，不懂规矩，为区区一个贴身丫鬟而自降身份，实属不妥。

　　念及这些，宋妙妙及时出手帮忙。

　　李潇儿惊讶道：“小煜，你没事吧，怎么就突然往后摔了呢?池塘边路滑，可要小心。不过就一奴仆，就是死了，也不过是一条贱命，你一个尚书嫡女，怎可为一个贱婢下水呢。”

　　沈煜捏紧拳头，夫子他们就要到了，今日是他老人家的寿辰，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够发火，必须忍下这口气，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小青。

　　这个李潇儿许是看中了这一点，就算是她落水，在这寿辰上也不可能闹起来。众人也不可能把她和自己出事联系起来。她爹是百官之首，自然那些人都会顺着她。

　　她本来想着明哲保身，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是似乎有人并不想她好过，她退一步，这些人便会进一步，一步一步把她逼到死角。

　　“煜儿，发生什么事了？”沈巍快步走来，一脸担心。

　　沈煜呵呵笑了两声，跟他们一群人道：“让夫子和父亲担心了，实在是抱歉，刚刚没站稳，差点摔倒，小青为了救我自己落了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夫子见状，才松了眉头，“这地方窄，免得又出了意外，大家都进去吧。”

　　夫子都开了口，他们自然也不好继续聚在这里站着，便往席面上去。沈巍还是不放心地看着自己，沈煜不忍，下意识地伸出手放在他脸上，跟之前她和老爸那般，轻轻捏了捏。

　　正要开口。

　　“咳咳。”易少寒在一旁咳嗽两声。

　　沈煜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出格了，只是沈巍担心她的眼神跟老爸看她的时候太像了，一时就习惯性的上了手。

　　这就尴尬了，她赶紧找了个理由：“那个，我，我那个，您脸上刚刚沾了点东西。爹，我真没事，您不是要去陪夫子吗？您快去吧。”

　　沈巍确实是没想到沈煜会做出这般动作，一时怔住，很快又恢复如常，看她确实没什么事情，才放心。

　　“当心些，有事，就找爹。”

　　“知道了，爹，谢谢您。”

　　等人都走了之后，唯有这故意慢半拍落在众人身后的易少寒，还有脚疼的自己，沈煜无奈叹气。

　　不过，刚才确实是他及时帮了忙，不然自己那一声爸就要说出口，于是，她低声跟易少寒说了声谢谢。

　　“不用。”

　　“易少寒。”沈煜看他就要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头，“扶我一把。”

　　她真的疼的走不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