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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番外2:宴无极&献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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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材!”
宴无极过往十七年间听得最多的就这两个字。
晏家作为神州大陆赫赫有名的四大捉妖家族之一,而他身为晏家掌门人宴安之子生来却被告知无修炼术法之能,他的修习之路还未开始便被腰斩,那些人虽然明面上不敢对他说这两个字,却经常在背后讨论宴安之子宴无极如何没用,一个小妖都对付不了,根本就是庸才废物,晏家将来若是倚靠他定将被其他家族远远甩于身后。
诸如此类评价宴无极听得足够多了,但是——别人认为他不行,他偏要证宴家交给他,必定不比其他捉妖家族差。
宴无极的十七岁生辰刚过,热闹之后便是冷清,今天他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势必要抓住百年来一直荣登妖怪榜首专吃人心脏的灵山妖狐,即便不靠灵力他一样可以抓大妖,其他捉妖师能做的,他也能做到。
什么废材,什么麻瓜,统统靠边站。
他宴无极就算不依靠术法,凭借超凡的智力也能拿下大妖!
“捉妖鼎、捆妖索、迷离水、定身符……”宴无极细数着一件件往纳物袋中放的捉妖法器,这次路程遥远艰辛,东西一定要带够。
入夜,宴府一片寂静,宴无极扛着包裹猫着腰悄悄出了府。
他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了灵山狐妖的最新消息,据说灵山大狐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冷锋绝缘山。
冷锋绝缘山是一座万尺高山,登山并非易事,还好他早有准备,除了一些寻常捉妖道具,他也带了许多登山用品和一件材料昂贵特殊的御寒大衣,他准备这么充足,不信那座高山他翻不过去。
宴家小少爷从小便是长辈手心上捧着护着的心肝宝贝,头一回出远门,便是千里之外的冷锋绝缘山,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一开始只住一等一的绝佳客栈,最后退而求其次住三等小客栈,钱不够了便住一晚只收几文钱的小旅馆,最后干脆找个凉亭盖着大衣,以天为盖以地为被就这么将就着睡了。
其实,头三天一过宴无极就有些后悔了,外头的环境并不舒适,他也不如自己预想的那般能吃苦头,客栈的床和被子一点都不舒服,吃的喝的也不符合他平常的习惯,如同头一回出门远游的人,他不出意外地水土不服了,可是一想到回去岂不让那些人看他笑话,便生生忍住了,再怎么样,他也要做出一些成绩,好回去交差。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宴无极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到了冷锋绝缘山山脚。
少年站立山脚,仰视万尺高山,只见白云绕雾不见山尖,纵如此,少年仍满怀希冀撸起袖子就是干。
显然万丈高度没吓跑他。
宴无极虽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子却不像温室里养成的鲜花那样娇弱,因为无法修习术法便醉心武术,刀枪剑戟各类武器样样精通,他最喜欢的是弓箭,因此最擅长的也是弓箭,他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因而这样的高度并没有将他吓跑,而是令他感觉热血沸腾,连早先赶路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这样的激情维持不到十二时辰便逐渐耗空,更糟的事,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短促而嘹亮地叫了起来,早上的干粮已是他从家中备好的最后一点食粮了,是由蜜枣与浓厚枸杞果浆和着精细小米面粉所做的,味道好极了,可惜吃完了。在饥饿和体力极大消耗的情况下,宴无极登山质量急速下降。
“怎么还不到?”
他心想,再这样下去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忽然,他听见森林中传来一阵树叶摩擦声,走近一看,发现不远处一只雪白的兔子猛地在低矮的草丛中穿行,那小白兔,哦不,不能称之为小,那肥白兔真笨绕了几圈又回到原点最后竟然一头撞在宴无极脚上,撞晕了。
宴无极将兔子领起来颠了颠,感慨道:“重量不小,你可真能吃!”
说完他犯起了难,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现在手上又有现成的兔子,吃或不吃,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还没等宴无极下定决心,手上的兔子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他一惊就让这小肥兔溜走了,追着它跑了一会儿,肥兔子忽然停住了,宴无极飞身扑跃想把偷跑的食物抓住,没想到那兔子脚下根本不是紧实的土地,而是悬空的地洞。
他掉陷阱里了。
宴无极摔得灰头土脸,屁股酸胀,抓起地上的土狠摔了出去,扬出去几把灰后突然有些泄气了。
小半个月的行程,他是紧赶慢赶才到了地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现在还掉坑里了,摸也摸不到顶,一路上山,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这洞穴高度大约四五米,凭他一人怕是上不去,难不成他要活活困死在这里吗?
宴无极真诚地认为死并不可怕,可这么窝囊的死法,真的太丢人了,他临走时还留了一封信,信誓旦旦说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扬名万里,现在别说万里了,恐怕一寸都没有。
他的肚子叫了又叫,眼见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眼前孤独的一簇火焰相伴,孤独寂寞之感萦绕在心间,这地洞显然是用来捕捉大型猛禽的,可惜他来时并未料想到自己会掉入这样一个陷阱,因此未带适用的工具。他爹时常告诫他,后悔是一种极其无用的情绪,任何时候都要摒弃这种无用且消极的情绪,可现在,如此境地,他心中升腾而起的正是这种无用的情绪。
宴无极开始责备自己竟打“无准备之仗”,不够了解地形便贸然前来,现在落得这个下场。
月黑风高,万物寂静,忽然他头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正在翻动洞穴处的杂草。
“是谁?”
杂草扒开后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宴无极率先对上的是一双亮得发光的乌黑色眼眸,来人先是微微蹙眉,而后道:“怎么是个人?!喂!这是我用来抓野兔的,你怎么在里面?”
宴无极大喊道:“少废话,把小爷我救上去再说。”
不一会儿,一根麻绳便出现在宴无极触手可及的地方。
少女悦耳的声音传来:“呐,用这个把腰捆好,我拉你上来。”
刚刚在底下看得不真切,现在宴无极才看清了眼前人,这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头发不像莲城少女那样盘成各式各样精致的发髻,只是简单地梳着单边低麻花,发簪的样式也不够精致,只用一条满是骷髅头的银色链子交织缠绕着,一身十分耀眼的红衣,腰间别着一条纹着各式各样奇闻异兽的腰带,总之和他之前见到的所有莲城少女不一样,一点都不温柔不温婉。
“你是谁?”宴无极率先问道,“怎么会在冷锋山?这个陷阱是你弄的?”
少女笑着回答道:“我叫献南,这里是我生活的地方,我自然在这儿,你又是谁?为何会来这里?”
生活的地方?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莫非眼前人是妖?可若她是妖怪,为何他腰间的法器没有动静?
宴无极解开绳子,然后道:“我叫颜停,和家里人吵架,闲着没事出来逛逛,本想追野兔玩,没想到一踩便踩中陷阱。”
献南有些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山上向来只有飞禽走兽,我都习惯了,没想到会有人来。”
宴无极摆摆手,刚开口道:“算——嘶!”右脚用力的瞬间一阵痛意袭来,一时不备,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倒了,幸而献南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不至于在落入陷阱后又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献南道:“你腿受伤了!!”
“嗯。”宴无极咬着牙道,他从小到大受伤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对疼痛的忍耐度远低于常人,刚刚这么一受力,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上来吧。”献南弯着腰道。
“你什么意思?”
“我背你啊!你是因为我的陷阱受到的,所以我应该负责。”
“你!”宴无极指了指献南,又指向自己,“背我?”
背得动吗?
可笑。
献南点头道:“对,我背你。”
“少来了,本少爷才不需要一个弱女子——喂!你干什么?别碰我!我自己可以!我真的可以,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哪来的力——”宴无极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腾空了,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
他真的被稳稳当当地背起来了。
献南道:“放心吧,你不重,你比我背的牛和羊都要轻很多。”
“牛羊?”晏无极心道,竟然将他与只吃草的牲畜相提并论,他可不是食草动物。
献南颠了颠背上的人,道:“嗯,你别小看这些牛羊,它们可不好抓,聪明机灵着呢,如今普通的陷阱都困不着它们了。”
宴无极问了一个他觉得此生最愚蠢的问题:“你抓它们作甚?”
“吃啊,”献南道,“山上没有集市,没人买卖东西,下山一趟不容易,爹不肯我随便下山,想吃到新鲜美味的食物,只能磨刀霍霍向牛羊了。”
“你爹?”
“当然了,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自然是有爹爹的。”
“你娘呢?”宴无极道,“你只说到你父亲,那你母亲呢?”
献南沉默了。
宴无极意识到,他的问题似乎不太妥:“不想说就不说了。”
“不是的。”献南道,“说一说也没关系,我娘她……她不在了,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世了,爹爹说娘亲身子弱,生我时差点难产,之后没恢复过来,熬了几年就走了……”
“……”
“不用这个表情,因为你是陌生人我才说的,在爹爹面前我不敢提娘亲,每次说到,他都要难过很久。”
宴无极道:“那你呢,你不想娘亲吗?”
“想啊,怎么可能不想。”献南迈着稳健的步子道,“我每天都想,你呢,我说了这么多,我却只知道你叫什么,其他一概不知,你说你和家里人吵架了,那么他们也在这里吗?你为什么和家人吵架?”
宴无极挥挥手道:“你问题真多,我该回答你哪一个呢?”
“你为什么和家里人吵架?”
“哦……”这是我瞎编的,宴无极想了想道,“他们不让我出门,总关着我,我受不了。”
献南道:“这样啊,我爹爹也不让我下山,可我还是偷偷溜下去几次,山下确实很热闹,有很多好玩又新奇的东西。”
宴无极不想和一个姑娘谈论这些,便敷衍道:“你也挺有趣的。”
献南还挺高兴的:“是吗?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别的人都不太喜欢我。”
听到这话,宴无极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道:你这一身野女装扮,自然是不讨喜。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天,大多数都是献南在说话,宴无极只偶尔插几次嘴,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处洞穴前。
“你住这里?”
献南点点头:“对啊,家里有治伤的药,我等等帮你上药,这段时间就先住这里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看着献南闪烁着亮光的眼睛,忽地不知道为何,宴无极心头一震,呼吸也浅了些,他扭头道:“说这种话,谁……谁要你负责了。”
“可是你因为我受伤,我就该负责到底啊。”
“……”
献南看不出宴无极别扭的神态,把他放下后便起身找药去了。
宴无极端详着这里,陈设很简单,大多数东西都是木头做的,地上铺着几张缝在一起的兽皮,角落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动物白骨,最里面放着一张两米长的大床,中间用巨大的虎皮做了一张简单的帷幕。
一点都挡不住,从他这个方向看,甚至能看到床头摆放着一些歪歪扭扭各种形状的“娃娃”。
没一会儿,献南便回来了。
晏无极看着专注着为他上药的人,一时有些出神,也许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也许是因为眼前人是个对他一点都不了解的陌生人,因此他觉得这个时刻居然有些温馨,这样的时刻没享受多久,忽然他腰间的乾坤仪剧烈抖动起来。
“是谁?”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一道白影飞速靠近,几乎在一瞬之间便扼住他的喉咙。
“爹爹!住手!他是我的客人!”献南急声道。
过了一会儿,晏无极才感觉紧紧掐住他脖子的手慢慢松开。
献闳道:“我不是说你不许下山吗?你怎么私自下山去了,还带回来一个……一个,陌生人,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额,爹,我没有下山,他……”献南道,“他是我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你何时交了这么个朋友,”献闳仔细端详着晏无极,而后道,“此人眼若桃花,眉若利剑,朱唇翘鼻,一看就是个浪荡子,嘴里恐怕没有一句实话,你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会吃亏的。”
“爹,你说什么呢?”献南道,“他脚受伤了,所以我才带他回来的,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而且你不是和我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吗,你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虽然我俩相识不久,但是我相信颜停不会骗我的,他是个好人。”
献闳吹着胡子道:“我的傻闺女,等你上当受骗时可就晚了,倒不如趁现在……”
“老头,你想怎么样?”晏无极道,“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献闳不置可否。
献南急道:“爹!颜停是我的客人,我不许你和他动手!”
三人僵持了几分钟,最后献闳叹了口气,道:“他脚伤好了便立即送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