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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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阳光普照，冬日里暖洋洋的，墓园都不觉阴郁。
林遇雪帮着把带来的祭品放好，闻竹声把碑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才站定，从从容容说了句，“妈，我们来看你了。”
赵兰青比闻竹声这个儿子还自来熟，张口就交代自己情况，“阿姨，您别怪米月没来啊，她怀了，不大方便，等以后生了我们拖家带口一起来看您。”
林遇雪乖乖站在闻竹声身边，她不太习惯对着墓碑说话，但还是说了句，“阿姨，好久不见。”
她说完一时没人接话，静悄悄的，林遇雪不知道具体该干些什么，幸而很快又来了两三家人祭祀，谈话声不小，甚至还有人嬉笑，她跟着心下一松。
赵兰青也像被感染了，开始不正经，“阿姨，您也别羡慕我爸妈有孙子抱，您也快啦。”
闻竹声和林遇雪双双诧异，转头看他，赵兰青笑得狡猾，“我不瞎说了，让您儿子儿媳自己说吧，我撤了。”
说完伸手往下边一指，“门口等你们啊，多跟我阿姨聊会儿，不急。”
赵兰青十分体贴地多虑了，因为这俩人都属于真情实感但憋不出话的那种，沉默半晌之后彼此一对视，都无奈笑了。
闻竹声索性在旁边坐下，抽出两站纸巾铺开，让林遇雪也坐。
他们坐在闻母墓边聊天，对着山下成片的墓园和规整的绿化，空旷悠远，阳光下温暖得好似依偎在母亲身边。
“你经常来吗？”林遇雪问他。
“没有，我很懒，该来的时候才会来，比如清明和她生日。”
“挺好的。”林遇雪真心实意道，“斯人已逝，往前走才是生活，来与不来，阿姨都留在我们心里。”
闻竹声摇摇头，低头看着脚下爬过的蚂蚁，“其实我是害怕，一来这里就总想她这一生多苦，她发病的时候看起来很吓人吧，但其实我根本不害怕，那至少是她在发泄真实的情绪。我最怕的，是看她温柔优雅体体面面的样子，因为不论她多么柔和，我都能知道她心里一直是苦的。强颜欢笑很累人。”
他宁愿她不。
林遇雪无从安慰，都说孩子是母亲的支柱，可她就是在跟儿子住在一起的同时选择了死亡。
母亲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放弃了他，这是任何一个孩子终生的痛。
更别提他还有份自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旁人也没有办法。”林遇雪绕过他胳膊，与他下垂的手十指相握，“至少阿姨见到你生活得很好，一定是开心的。”
闻竹声回握住她的，来见闻母林遇雪把那只镯子戴上了，他拇指摩挲着青翠欲滴的翡翠，笑得温和，“她见到你戴这个来最开心。”
“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港城回来送阿姨最后一程吗？”林遇雪回以同样温和的笑容，时过境迁，那时再惨痛的回忆也彷佛云端的故事了。
“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阿姨。”
“一起跨年那晚，她送给我这个镯子，说拜托我照顾你。我懂她什么意思，自然不能收，其实我很意外，虽然跟阿姨见过，但她对我并不熟，也不像是会贸然有这些举动的人。后来……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她，是我辜负了她。”
“我说这些不是叫你伤心，而是想告诉你，阿姨做了她想做的选择，对她来说也许是解脱。而我，”林遇雪转头看进闻竹声的眼里，“我是阿姨选中的人，是她叫我代替她来爱你。”
母亲去世后，闻竹声没再流过泪，很长一段时间好像枯竭到喜怒哀乐都没有了，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了泪水充盈，一把将人抱住。
“从今以后，你有两份爱了。”林遇雪在他耳边悄悄说。
那天晚上他们去了美士楼下的餐厅吃饭，主要是林遇雪想去，她忽然有点怀念熟悉的那一片天地。
从停车场来到地上，林遇雪几乎心潮澎湃到眼底发酸，久违了的地方，她的青春和奋斗史，无数个中午她跟同事们在这里午餐，讲八卦聊工作谈人生，甚至跟Carrie翘班喝一杯咖啡。
如果现在不是已经过了下班点，而Carrie又是出了名的卡点下班王，她一定会忍不住冲上楼去拥抱她。
好在时光还很多，相见会有时。
商铺开开关关，换了不少她没见过的新店，跟大家常吃的几家，倒是都还在。
这个季节喝一碗热粥最舒服不过，闻竹声握着勺子在锅里搅拌，鲜香的热气蒸腾，他朦胧的面目跟记忆深处的某一刻重合。
闻竹声盛好一碗递给她，林遇雪掏出皮筋利落绑了头发，专注地品了一口，港城遍地优秀的粥铺，有很多口味远在这之上，但她却觉得对这一份味道，想念已久了。
闻竹声瞧着她舒服到眯着眼睛，问，“好喝吗？”
林遇雪重重点头，“跟我们以前来吃的味道一样。”
“不对，好像比那会儿更好一点。”她很严谨地补充。
闻竹声心下一动，低头尝了一口，笑着赞同，“确实。”
热粥熨帖了五脏六腑，连脸色都红润几分，林遇雪兴致大起，聊起从前。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是我加班下班被你碰上，非要一起吃宵夜，还说公司会报销。”林遇雪想到过往别扭的心情又好笑又快活，给了闻竹声一个无语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没有下属想跟老板一起夜宵，我们只想赶紧下班回家睡觉！”
“知道你不想，”闻竹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所以才提议。”
林遇雪在桌下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脚。
“其实你又腹黑又坏，也就组里人天真，把你当大好人。”
闻竹声照单全收，“说明我跟别的老板比还没那么坏。不过现在工作上你已经是我老板了。”
他说着交换了交叠的双腿，身体前倾，胳膊肘架桌上，隔着一锅粥不怀好意地讲，“生活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林遇雪下意识顺着问，说完却无端紧张起来。
“当我老婆。”闻竹声看着她，坦坦荡荡地讲。
偶尔打闹或情动的时候，他也会叫她老婆，林遇雪想说我不就是？
随后意识到他可能是指法律意义上的老婆。
他坦荡，林遇雪比他还坦荡，歪着头好整以暇，“怎么？闻总这是在饭桌上求婚？”
“我可以补给你仪式，”闻竹声几乎有些霸道专制地宣布，“但我是在通知你，后面几天我们回你老家领证。”
闻竹声不是这么莽撞的人，林遇雪奇怪，“这么突然？你来真的？”
闻竹声反问，“你要考虑吗？”
“不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而且你应该提前跟我商量的啊！结婚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林遇雪觉得莫名其妙，又补充道，“也不单单是我们两个的事。”
“还有谁？你父母那边我来解决。”
林遇雪不喜欢毫无准备就被赶鸭子上架，而且他真的很莫名其妙。
“不是这回事儿，这些事情不都得从长计议，慢慢来嘛。”
闻竹声坚持，“我们可以先领证，后面的仪式慢慢来，一定会让你满意。”
“我人都在这，你要那一张证做什么？” 林遇雪觉得跟他说不通，索性表明态度，“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闻竹声霎时沉默了。
好好一顿饭吃成相对无言，闻竹声几乎不再动筷，林遇雪就更没胃口了。
本想吃完逛一逛周边，这下也没了兴致，两个人沉默着去停车场，上车，回家。
刚过跨区大桥，林遇雪看到熟悉的地铁站，本来她跟林知洁约了明天一起午饭，顺便在她那住两天，这会儿突然觉得不如顺路留下。
“停车。”
闻竹声没动作，“干什么？”
“我去我姐那，跟你说过了。”
“不是明天？”
“她就在附近，省的明天再过来。”
“你不怕她男朋友也在？”闻竹声一脚油门蹿过地铁站，不冷不热道，“放心，这是回家，不是去民政局。”
各自生闷气也就罢了，真阴阳怪气上来林遇雪压根忍不住脾气，何况她现在在闻竹声面前已经是越来越不能忍了。
身子一扭，她对着闻竹声一通喊，“你到底在急什么？我们现在几乎天天在一起，又不会跑掉。”
跟夫妻也没差了。
闻竹声睨了他一眼，“天天在一起又怎么样？别人都上门提亲了我不也不知道？”
林遇雪倏地转头，愣愣盯着他，闻竹声坦坦荡荡对视回去。
这理直气壮的目光多少让林遇雪败下阵来，她觉得这事儿过于荒诞不经，最多算个插曲，说了反而徒增他担心。
回身注视着前方夜色下依旧繁忙明亮的马路，她这才讪讪地问，“你就是为了这个要领证？”
闻竹声保持原来的姿势开着车，彷佛没听见她说什么。
心里默默扭着劲的皮筋突然就松了，一颗心软烂的像晚上那锅煨得正好的粥，林遇雪歪着头沉思一会儿，再抬起来脸上一派戏谑，“提亲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乖乖跟你回家了？”
闻竹声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抿紧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放松了。
“那也乖乖领个证吧。”他不客气。
这人得寸进尺，林遇雪往椅背上一靠，“我可不想这么草率给自己嫁了。”
闻竹声又不说话了。
林遇雪又絮叨起来，“你还真把阿克那事儿当真啦，谁告诉你的？”
闻竹声还是不说话。
“我当时也很生气，他们离谱得好像我等着他临幸挑选似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挺荒诞的。”其实她也有些后怕，主要怕当地人会乱来，但这会儿可不敢再对闻竹声说了。
闻竹声没反应。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迁怒他们，又太担心我，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说清楚就没事了。”
她不希望闻竹声过得草木皆兵，也不希望他报复阿树阿克，一旦矛盾激化，他们几个外地人在这里，总是更容易吃亏。
闻竹声终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让你失望了，他们仨都被开了。”
“什么？”林遇雪几乎要跳起来，她急急解释，“你怎么能这样呢？一下子断了人家生路多危险啊，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你知不知道！”
到小区了，闻竹声熟练打灯右拐，嘴上漫不经心，“那正好，咱们就在申城待着，安全多了。”
林遇雪气得也跟他没话讲了。
回到家林遇雪去洗澡，闻竹声进了书房，十点钟，她已经困了，人还没回来，索性不管他自己睡了。
沉睡中迷迷糊糊听见浴室水声，过了一会儿床垫下陷，一股清香流进被窝，然后紧紧裹住她，她满足地往香气上拱，很快被这股沉重的香气压住，呼吸不能。
然后这股恼人清梦的香味就这么对她纠缠不休，缠缠绵绵到不知几何。
等林遇雪再醒过来，已经十点多，屋里静悄悄的，想起跟姐姐的约定，这会儿已经快来不及，赶紧起来洗漱。
闻竹声昨晚着实过分，或许带着发泄的意味，总之她现在浑身酸痛，两腿发软，恨不能倒头再睡一天。
强撑着快速收拾好，匆匆忙忙下楼，闻竹声居然不在楼下。
她赶时间，发了消息问他去哪儿了，自己赶地铁走了。
闻竹声回得挺快，说找赵兰青有点事儿，让她跟姐姐好好玩。
姐妹俩吃了顿午饭，逛了街，林遇雪累了一夜加一下午，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想要回林知洁那里躺着吃外卖，林知洁却不好意思地讲男朋友家里被水淹了，今晚想来借住一晚，要不改天她再来。
林遇雪吐血，还真给闻竹声说中了，有这么当姐的吗？
她也是一年才回来一次啊！
她累得没脾气了，既然这么说不如趁早回去，林知洁大概是愧疚，硬要送她。
到了小区，她还不放心，又要送到家门口，林遇雪气也消了大半，毕竟人家家淹了也蛮可怜的。
直至走到赵兰青那栋房子门口，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家院子太亮了。
一向躲在角落最没有存在感的那栋建筑此刻灯火通明，院子里一串串暖黄灯光四亮，像圣诞夜晚。
林遇雪琢磨着该不会是Peter和荣承他们也回来了，跟赵兰青闻竹声一起聚会呢吧。
她甚至担忧地看了眼林知洁，怕她撞上赵兰青，又催她走。
林知洁笑得意味深长，“别啰嗦，快回去。”
林遇雪顿时又有了别的预感，心跳也跟着加速。
清幽的夜晚，香味格外迷人，远远地从自家方向飘来，林遇雪立刻察觉出那是腊梅的味道，但前两天她还注意到，隔壁邻居家的腊梅今年还是秃的。
林遇雪打开院门，定定立在原地，她没法往里面走。
早上还光秃秃的院子，此刻角落一株开的盛大热烈的腊梅，上面挂着星星点点的夜灯，干巴的地面变成了青嫩的草地，还错落有致地点缀了许多修剪得极为漂亮的植物，整个院子比隔壁家还要精致。
草地上放了露营桌椅，院子的篱笆都挂着串灯，桌子后面有一张照片墙，上面贴满了照片，夜晚林遇雪看不太清。
但她看得见的是，赵兰青站在桌边打开了音响，轻盈的钢琴曲响起，闻竹声西装革履站在树下，捧着一捧精致的玫瑰，静静地对着她微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干什么。
灯光下，两人眼里都闪着星光，林遇雪站着没动，遥遥看进闻竹声的眼睛，满脑子是她在办公室初见他的场景，那一个谪仙似的人，居然有一天精心准备一切，郑重向她许诺余生。
她感到人生的不可思议。
明明几年前，他们还是如此彻底的生活在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明明他们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但此时此刻，她再次感受到了怦然心动。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永不停歇的心动。
林知洁看着眼眶湿润的妹妹，轻轻推了她一把。
林遇雪回神，深吸一口气朝他慢慢走去。
闻竹声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同样思绪万千，过往同现在交叠，那个令人惊艳却惊鹿般佯装镇定的漂亮姑娘，此刻依旧清冷美丽，却从容大方，不慌不忙，但她的冷静里没有世故，依旧是一双纯净的眸子，带着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的样子。
她是人生路上最完美的伴侣。
闻竹声的求婚很简单，林遇雪虽然最后没忍住落了泪，但也只是一瞬而过。
整个仪式就像现场唯二的见证人一样，不多，但都是最珍贵的。
赵兰青和林知洁在一旁为他们尽心尽力地记录，最后拥吻的时刻，他们俩相视一笑，同时为新人欢呼鼓掌。
林遇雪在闻竹声怀里环视一圈这个小院，和院子里的人。
真好，申城彻底成为她的家。
而最初的四个人，一对冰释前嫌，一对终成眷属，也算是善因善果。
仪式一结束，赵兰青就拉着他们去附近的饭店吃饭，没办法，冬天的户外真的太冷了。
高级隐蔽的西餐厅，很有格调的地方，林知洁忍不住调侃，“闻总怎么不在这求婚，省的你们吹风受冻的。”
求婚成功，他很有准新郎的样子，眼角眉梢柔情似水，整个人都舒展了，彷佛昨晚那些赌气不满从未发生过，他又是完美无缺的Neil。
闻竹声含笑看了眼林遇雪，坦然道，“家里有安全感。”
林知洁想想也是，她妹妹一看就不是爱在公众场合被围观的人，家里小院温馨的氛围显然更适合她。
林遇雪随口问：“什么安全感？”
闻竹声一脸正直，“怕当众被你拒绝。”
林遇雪一口饮料差点没喷桌上。
那俩人以为闻竹声在开玩笑，笑得开怀，只有林遇雪知道他什么意思，摸着刚戴手上的巨大鸽子蛋言不由衷地损他，“那你也没什么诚意。”
为了照顾那俩各自有主的前鸳鸯，林遇雪和闻竹声默契地跟他们聊天，唯恐冷了场，不过大家久不见面，光是聊聊各自近况都够说的了。
那两人呢，也绝不会因为自己坏了这对壁人重要的时刻。
各自都给足面子，气氛越来越好，林知洁也跟赵兰青说过两句话，客套礼貌，所有人齐心协力要把那段糟糕的过去掩饰过去。
吃到最后，甜品上来的间隙，赵兰青突然举杯，不乏真诚地对林知洁讲，“一笑泯恩仇，道歉的话说过太多，我就不讲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不管是朋友关系还是咱么这沾亲带故的。”他朝林遇雪和闻竹声方向示意了一下，“你的事我包办。”
林知洁依旧挂着笑脸，神色丝毫不变，举杯朝他一晃，“谢谢，我的事有人包，不劳你操心。”
赵兰青垂着眼皮点点头，笑着干了手中的红酒。
这家店口味和格调一样优秀，只是林遇雪一方面还在被刚刚的求婚刺激，一方面又担心姐姐尴尬，一直没什么心思在饭菜上。
这会儿接近尾声，她神经放松，越发觉得这甜品好吃。
“这家芝士蛋糕不错啊。”
“你一个不喜欢芝士蛋糕的人都说好吃，那必定是真好吃。”林知洁点头表示肯定。
闻竹声忽然问她，“你不喜欢芝士蛋糕？”
“对啊。”林遇雪看他很震惊的样子，“怎么了，不喜欢芝士蛋糕很奇怪吗？”
闻竹声默默摇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会追人。
有一天他在电梯口听见Carrie和她聊天，大概是在讲自己的喜好，只听到她说一句“特别喜欢芝士蛋糕”，就以为是她喜欢，有意无意的不知道买了多少次，却没怎么见她赏过脸。
一直以为是她刚巧跟自己闹矛盾，原来压根是他会错了意。
赵兰青说什么来着，活该他单身。
幸好兜兜转转，还是美人在怀了。
回家的路上，林遇雪借由甜品也想到一些事。
“你去港城给我送蝴蝶酥，干嘛什么都不说？”
这话来得突然，闻竹声却立刻回忆起了那逼仄的楼道，阴沉的天气，和对面和善的老奶奶。
那时候他们处在心照不宣的断联里，不可抑制地冲动站在她的门口，才懂了什么叫“想见不能见的伤痛”。
彷佛天意，那么早，她却已经出门了，闻竹声忍不住想，他不该来。
“我想看看你在那边生活得怎么样，但是居然跟你错过。那时候我很沮丧地想，公司以外的地方，我们或许都不该再见。”
彷佛又回到酸涩难捱的那时候，虽然已经是前尘往事，她还是叹了口气，对彼此都恨铁不成钢。
“我们俩真的很有沟通障碍。”
身为老板的闻竹声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问题，不论跟上司还是下属，他都能主动顺利地沟通。
但感情上，他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你说得对，以后要有所改进。”
林遇雪问：“怎么改？”
闻竹声思考良久，笑了。
“其实也不用改，反正我不会再放手。”
回到家，客厅里还放着那一面照片墙，闻竹声提议之后把它直接挂在墙上，林遇雪“嗯”了一声，弯着腰仔仔细细察看。
上面有好多公司群里发过的照片，她通常只看一眼，不会保存，但闻竹声居然都有。
最中间那张，是久违且罕见的合照，夏日梧桐树荫下一前一后的女孩和男人，像青春小说的封面，林遇雪都觉得美好得不似当下的他们。
他们之间的大部分时间都好像这张照片，总是隔着一段距离各怀心事，她常常不高兴，他却总是微笑着站在她身后，从未离开。
她其实拥有一段很适合自己的，很好很好的爱情。
不狗血，不腻歪，甚至不热烈，但就是盘根错节地认定般地难舍难分。
他们沟通有障碍，那是因为有更多东西，无需沟通，彼此都深刻明白。
晚上闻竹声把她叫到书房，书桌上堆着一堆文本文件，闻竹声指着他们说这是哪里哪里的什么资产，又对着电脑告诉她这是多少股票，多少基金，什么投资，这些该过户过户，该转她名下转她名下，不想动的也可以先放着。
林遇雪大为震惊，一是没想到他这么有钱，二是……
“我……我们家你知道的，可出不起这么些嫁妆啊！”
“那先把这些都转给你。”闻竹声一本正经，“你再带着他们嫁给我。”
林遇雪同样一本正经，“鉴于我俩经济水平的巨大差距，我建议你对这桩婚事三思。”
“还三思，我已经三万思，思来思去也只有你瞧得上我，没办法。”
林遇雪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满意到歪在人大腿上不求上进地感慨，“你这么有钱我们俩为啥还要在山沟沟里吃苦受累啊，不能在大别野享受人生吗？”
闻竹声巴不得，“你愿意我们就再也不用回去了。”
“唉，要不是男人靠不住，我也不想这样啊，你以为我爱吃苦？”
闻竹声不满地抖了一下大腿，差点把人颠下去，“说谁靠不住？”
“说……赵兰青，”林遇雪十分狗腿地环着他脖子，突然又醒悟般直起身，“我在美士工资才几个钱，你一个总监居然就这么多钱，原来你们管理层也是资本家啊，还天天在我们面前假装打工人！”
闻竹声不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打击她工作积极性，只是糊弄道，“不是你说的，喜欢你老公有钱有势。”
林遇雪疑惑，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掏心窝子的话？
闻竹声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电光火石间她醒悟，是那天拒绝阿克的时候说的……
这个Lee，简直是闻竹声的间谍！
闻竹声倒是没难为她，又加了一句，“这些钱也有我父母祖父母给的，不都是我赚的。”
“哎，对了，”林遇雪立刻抓住机会转移话题，“你娶媳妇，是不是要问问你爸意见？”
“不用，”闻竹声想也不想，“我的事跟他没关系。”
林遇雪还是担心，毕竟血缘不是他说断就能断的，更何况他那个父亲也不是好打发的。
“话是这么说，你最好知会他一声，否则他知道了，一定会来闹你，万一弄得太难看了，影响的还不是我们。”
闻竹声想想也是，“我找机会跟他说吧。”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林遇雪靠在他怀里无所事事地盯着窗外，突然眼睛一亮，直起身喊他，“哎，下雪了！”
闻竹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片大片的白色吹在玻璃上，窗沿已经堆积了一层淡白。
不小的雪，而且下了有一会儿。
他们站在窗边，眺望着路灯下飞舞的雪花，万籁俱寂，室内温暖如春，这场雪来得正是时候，不仅不觉寒冷，反而温暖了惺惺相惜的爱人。
闻竹声拥着她赏雪，过会儿问她明天还去见林知洁吗，去的话他送她。
林遇雪惊讶，“你确定？我还以为你明天拖着我回家领证。”
闻竹声笑，搂着她满足地喟叹，“听你的吧，反正我不会让你跑了。”
“哦？”林遇雪上半身后退，揶揄地看着他，“闻总这是以退为进啊？”
“你知不知道，我姓什么？”他不怀好意地问。
“闻？”
“林。”
“啊？”林遇雪脸都有些红了，“你都时髦到冠妻姓啦？”
闻竹声抱紧她，把下巴搁在她肩头，没一会儿整个人都抖起来。
林遇雪正疑惑，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林遇雪一把推开他，闻竹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她拍了他一巴掌。
“笑你说得好，我都冠妻姓了，你可别想不管我。”
林遇雪才不管他发什么神经，反而念念有词，“林竹声，林竹声，这不比闻竹声好听啊，准你跟我姓了！”
闻竹声看着她骄傲的小表情，没忍住吻了上去。
就让我余生，以你为姓名。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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